第三章 懷故
午膳,蘇憐見飯桌上一眾的江南菜。獅子頭、桂花糕、咸水鴨、松仁餅……瑞腦銷金獸,桌子中央點(diǎn)了一爐香,這香味帶著隱隱的薄荷香,十分解乏。 蘇憐長于瀟湘,生活得最長久的地方卻是江南。當(dāng)年家破,她不過四、五歲,被家奴護(hù)著一路遠(yuǎn)逃,流亡三五載,還是被仇家追上,最后只剩了自己一人。她不到十歲就被人賣入揚(yáng)州當(dāng)瘦馬,自小吃的苦數(shù)不勝數(shù)。 兩年后,遇見了劉緒安。 那是一個雪夜,她因?yàn)椴豢铣鰜硪娍停焕哮d扒光了衣服打,瘦小的軀體上滿是被生鹽浸泡過后的鞭子帶出來的血痕。事后,不給飯,不給衣穿,直接被帶到后院吊起來,只有一件蔽體的褻衣。 按常理,千秋閣的規(guī)矩,前院的客人是不能進(jìn)到后院的,后院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便只有些今日未接到客的妓子、小倌們,也有些下人、小廝。他們或多或少都用打量、諷刺的眼光看她,如對她處以凌遲。 那眼神,那笑容……甚至還有些yin蟲上腦的小廝們,要去摸她尚還青澀的身子。十二三歲的女孩,身體稚嫩得像一只幼鹿,白凈,修長,瘦削,其間散發(fā)出清新誘人的白梔香,憑白惹人犯罪。 后院之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唯有她自己,在冰冷的雪夜里苦捱著。 三大五粗的車夫扯住她被倒掛的小腿,順著褲管要往上摸,她不住地戰(zhàn)栗,想要躲開,卻又有人從身后抱住她,那散發(fā)著惡臭的手透過褻衣扯她的肚兜,又將手伸進(jìn)去將那繡著粉蓮的肚兜取下,發(fā)出yin笑聲去聞其身上的少女馨甜。 幾個人在她身前,要撬開她的嘴,大手在她身上揉搓著、逗弄著,將她的嗚咽聲壓下。她被刺激到的粉色小乳尖挺起,被人隔著褻衣打圈,羞愧得想死。 她每每想到這些,都只有一個念頭,殺光,把他們都?xì)⒐狻?/br> 劉緒安當(dāng)時還不是蜀王,卻是先帝最寵愛的九皇子,是臨安城中最跋扈的跋扈。 他醉了酒,不知是要來后院找哪位姑娘,或是尋伴走錯了道。 他白衣白大氅,立在雪地里,襯得自己那張病弱的臉愈發(fā)秀雋。 他朝蘇憐走來,身邊的扈從一手一個將那些小廝扭著胳膊推開。 老鴇從遠(yuǎn)處尖著聲音小跑過來,“哎喲!我的爺——” 蘇憐被倒掛著,眼淚倒流著,淌過眉骨。 一支馬鞭從她的下巴滑至鎖骨,替她壓好被揉亂的衣領(lǐng),那多情的眸對著她,憐惜地嘆了句。 “好小的年紀(jì),爹娘怎么舍得?!?/br> 就這樣一句話,她再也忍不住。晶瑩的淚徑直滑落,眼尾微醺的紅讓那雙小狐貍眼愈發(fā)可憐。 她哪里還有爹娘? 劉緒安飲多了酒,此刻見了這一幕,男兒的天性似乎被激起,想好好憐這人疼這人。 可別開眼,幾滴冰涼的雪落在他鼻尖上,讓他清醒了許多。 他又回過頭去看蘇憐,嘆道:“不哭、不哭。你太小了些,縱使給我做女使,也太小了。” 她本就連年奔波,隔三差五吃不上飯,身形比同齡人更嬌小??纱郊t齒白,香肌玉骨,已有了十分的美人胚子。 可劉緒安分明也不大,不過十七歲罷了,甚至還未及冠,怎么說出這樣一句話,讓人捉摸不透。 蘇憐卻道:“公子,您買了我吧。買了我,我愿意替您去死。” 一算,已有好些年了。 蘇憐此刻見了這些飯菜,不知為何偏偏想到了那些事。 桌上只有兩人,劉緒安卻擺了三張高椅。 蘇憐雖仰仗劉緒安相救,心中卻始終懷著成見。此刻沒了胃口便半分顏面都不想給,當(dāng)即便要起身,卻又被一個黑衣人壓回座位上,肩膀隱隱生疼。 她怒視劉緒安,后者卻眼神平淡,“見了故人,就連我的飯菜也看不順眼了?” 這樣一句話,讓她更沒了力氣。只能不咸不淡地吃了起來。 入夜,油燈散發(fā)出昏暗的光,一陣風(fēng)過,這光影搖晃一下,蘇憐睜開了眼。 …… …… 稍刻,有人至門前輕敲兩下。 “蘇姑娘可歇息了?” 房內(nèi)兩人對視一眼,一道身影繞至屏風(fēng)后飛上了梁頂。 蘇憐答道:“何事?” 門外道:“王爺有請。” 這句話如同催化劑一般,房內(nèi)的氛圍忽地變了。短促的呼吸間,有人垂下了眸,有人蹙起了眉。 蘇憐語氣不明,只道:“我稍后便去?!?/br> 門外似有些為難,道:“王爺吩咐了,請您即刻便去?!?/br> 蘇憐聽此,扯下衣領(lǐng),猛地推開門,一片雪白肌膚幾乎要晃瞎了來人的眼,待他意識到是什么,驚得幾乎要立刻自戳雙目以保性命。 她此時只穿了肚兜褻褲,外面攏了一層若有若無的輕紗而已。 她道:“王爺是讓我就這般走過去么?” 那小廝嚇得魂飛魄散,忙道:“不敢、不敢,姑娘請更衣?!?/br> 蘇憐關(guān)門看了一眼房梁,那人飛身而下立在屏風(fēng)之后,輕語:“你與他……” 她靜靜地嘆了口氣,“顧大哥,你走吧?!?/br> 劉緒安房內(nèi),點(diǎn)著安神香。蘇憐一進(jìn)房中,便覺得屋里與往日不同,這香中帶著幾味草藥,似是用于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 劉緒安幼年時曾大病一場,險些到了藥石罔醫(yī)的地步。皇帝請來了一位得道高僧,為他悉心調(diào)養(yǎng),又教給他佛門心法,漸漸打通了xue道。他雖不似自幼習(xí)武的練家子般身體健碩,但也好歹平安長大,兼有些內(nèi)家功夫。 聞見這藥味,蘇憐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又病了嗎? 上次大病,還是先帝駕崩。而最初的那場怪病,則與陳娘娘暴斃的時日相差不遠(yuǎn)。 她記得先帝駕崩時,他病倒的那副模樣。水與藥都喂不進(jìn)去,高燒了三日不退?;杼旌诘氐刂粏局澳铩?。聽見這一聲聲呼喊,蘇憐愈發(fā)覺得心中紛雜,本想離去,卻被劉緒安一直緊緊拽著衣袖。 他病成那副模樣,只認(rèn)得她。 她只好也坐在床邊,陪了他三天三夜。再醒來時,對上一雙漆黑的眸。 那雙眼睛好幽深,像陽光照射不到的天井。 她好似直直被那雙眼睛吸食到了黑夜之中,足愣了許久,才意識到,這是劉緒安,是九皇子,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正想下榻跪下,腿卻一麻,轉(zhuǎn)瞬被劉緒安拉上了床。 這時蘇憐已隨劉緒安身邊的大內(nèi)侍衛(wèi)學(xué)了好幾年的功夫,迷糊之間,她只能想到:“你哪來的力氣?” 她一問出口,便又后悔了。 劉緒安有些好笑,“此時沒力氣了?!?/br> 蘇憐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了。二人并肩躺著,共抬眼看著帳頂。 “外頭怎么樣了?” “三日后發(fā)喪?!?/br> “三哥當(dāng)上皇帝了么?” “圣旨昭告天下了?!?/br> 兩個沒了娘又沒了爹的孩子,在黑夜中沉默著。 不知過了多久,劉緒安忽然翻身覆在了她的身上。 他身體發(fā)燙,不知是發(fā)熱,還是旁的什么。 兩雙眼對在一起,蘇憐忍不住回避,卻被突如其來的這個吻擾亂了心神。那吻也guntang,舌頭卷進(jìn)蘇憐的檀口中,將她的小舌逼得無處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