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課題組一起唱歌，路彌匆忙描了個眉毛就趕出門，還是遲了。課題組男生居多，對于美女的姍姍來遲顯然是不在意的，只讓罰酒一杯小小懲戒。翁美緒是課題組唯二的女生，見路彌到場，立馬親親熱熱坐到身邊，先夸妝畫得好，又說她瘦了。

    “有話直說?！?/br>
    小翁扭扭捏捏半天，往對面男生堆里看了好幾眼。

    “Lurry姐，是這樣……”小翁斟酌著：“你現(xiàn)在不是單身嘛；咱們課題組男生也多……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你看誰順眼，賞臉成個對兒唄。”

    路彌暼她一眼。小翁討好地笑笑。路彌又轉(zhuǎn)眼去看男生堆兒里。

    果不其然，有個人飛快低下頭。

    路彌懂了。

    她仰頭，頭頂鐳射照在臉上，抹油彩似的花。

    “……王慶峰讓你來當(dāng)說客的？”

    “不是啦……”

    “你不是對他有意思嗎？”

    “哪有……”

    “哦——你有男朋友了。”

    “是啊……”

    路彌瞇眼看她，女孩怕被瞧破心事似的別開去。路彌勾過她的肩，輕聲耳語：“好meimei，我不會說的；你們、悄悄地，也算幫了我?！?/br>
    翁美緒這才又抬頭看她，有些希冀，又有些懷疑。路彌灑脫一笑，連同她的酒也喝了個精光。

    去洗手間之前，路彌瞧見王慶峰還在對她傻樂；殊不知，自己已經(jīng)被蜘蛛精看上了。

    蜘蛛精？

    她忽然琢磨這個比喻。

    翁美緒是蜘蛛精，那她路彌又是什么呢？

    洗手間里，路彌吐了一點。其實她不喜喝酒，就像她不喜翁美緒腳踩兩條船?？伤坏貌缓龋坏貌慌c翁交好。這世上有些規(guī)矩你看不見，你也不能碰；一旦越過線，你就變成透明了的。

    路彌有些暈，靠在墻上，七零八落地想事兒。

    翁美緒男朋友她見過，是個清秀陽光的男孩子：追求者應(yīng)該不少，怎么偏偏栽在翁美緒這只蜘蛛精身上……算了，她自己也不是個干凈的。雖看不得旁人玩弄真心，遇上個好的，便也急吼吼地撲上去……

    路彌想明白了：翁美緒是蜘蛛精，那她便是狐貍精；又sao又賤，四處留情。

    自嘲一番，路彌洗了手，準備回去。

    摁洗手液的時候，剛好鏡子對面的人也要接洗手液。路彌與那人手指碰在一起，很識相地，兩人同時退了回去。

    “不好意思。”

    “你先。”

    是個男人。

    怎么……

    好像？……

    路彌皺眉抬眼，發(fā)現(xiàn)對面那人已在看她。一頭硬茬子短發(fā)和五年前一模一樣，亂扎的粗眉毛，生硬的顴骨輪廓，冷峻氣質(zhì)還是在的……只是，稍微有一點點發(fā)福。

    “你……”

    “……小路？”

    小路。

    聽見這兩字，路彌酒雖未醒，渾身的雞皮疙瘩便已先都站了起來。她定住，手還停在洗手液泵頭上。

    全部感知，盲音關(guān)機。

    付硯也呆了。他似乎在仔細辨認對面的人。大約過了十秒，他朝路彌笑笑：

    “你也在這兒?。俊?/br>
    “啊、是……”

    “聚餐？”

    “……對?！?/br>
    “哦……”男人頓了頓，猶豫著說：“你……”

    “我挺好的，”路彌搶白：“你也挺好的吧？五年不見，付先生越來越帥了?！?/br>
    無意識的，她喊出了當(dāng)年兩人之間的昵稱。付硯低下頭，“嘿嘿”兩聲。路彌也覺得不好，不再說話。

    手洗得相當(dāng)干凈。隔著鏡子，路彌看到對面的男人也準備離開，心中密密麻麻漫布上不知什么情緒?？倸w是要走的。她想，隨即釋然了。

    付硯走到出口處的防滑警示牌旁。臨了，他停下，回頭看路彌。

    路彌不敢看他，只是擦手。

    “加個微信吧?！?/br>
    他笑著說：“當(dāng)年你把我刪了……眼下正好碰到，以后也有個照應(yīng)。”

    路彌抿嘴不語。

    “……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算了吧?！备冻幨栈厥謾C：“我先走……”

    “等一下?！?/br>
    路彌突然出聲：“微信是我電話，158那個。”

    人這一輩子，能真心愛幾個人？……

    會愛多久？

    ……

    愛完還能愛嗎？

    ……

    路彌在床上，一邊被cao一邊想。炮友是老相識，知道她的點在哪兒。偏偏他今夜也是個有心事的，做了許久都提不起興趣。路彌xue眼里黏糊糊地膩，液體被攪成了半固體，卻還不見高潮。草草了事之后，兩人并排坐在床頭，不像剛剛打完炮的情人，倒像是純聊天的老友。

    “噯，你上床的時候，會想些什么？”

    “唔……”男人點燃一根煙：“跟女友做，想做幾次；跟老婆做，想明天早上吃什么?！?/br>
    路彌被逗笑了：“跟約炮的呢？”

    “那就得看是跟誰?！?/br>
    男子也笑了。路彌打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報復(fù)以撓胳肢窩。兩人嘻哈玩鬧，連最后一丁點旖旎的心思都沒了。春夜寂寥，路燈的黃光打進窗戶。路彌盯著床尾自己亂動的腳巴丫，身邊人忽然問道：

    “你以后不會再約了吧。”

    “說不定——”

    路彌打哈哈。

    男子很不屑?！斑@女人啊、一旦陷入愛情，妓女也變修女！——“我們男人可不一樣、上誰不是上?。俊院蛺?，分得很開?！?/br>
    路彌不喜他這幅過來人的調(diào)調(diào)：“祝你以后和不愛的人結(jié)婚！”

    “那又怎樣？”他很無所謂：“找個愛的當(dāng)情人不就得了？”

    “這對愛人和妻子都不負責(zé)?！?/br>
    “給想要愛的人以愛，給想要家庭的人以家庭——兩個都想要，未免太貪心。”

    路彌簡直無話可說。

    “晚安！”

    她用被子蒙住頭。

    “欸——”男子伸出食指搖了搖：“晚安只能對心上人說?！?/br>
    “什么歪理……”

    路彌不以為意。她拿過手機準備看時間，發(fā)現(xiàn)微信有新消息提醒：

    “晚安?！?/br>
    她愣了愣。

    旁邊那個好事的湊過來瞧：“喲、HeartStealer、誰呀這是——還偷心者——酸不酸吶哈哈哈！”

    “關(guān)你鬼事！又不是偷你的心！”

    路彌情急反擊，反落入圈套。男人笑而不語，關(guān)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