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膻的味道縈繞在空氣中，混著宣恕信香的露水氣息，還有另一縷新鮮而冷冽的清甜。只要不傻，誰都猜得出來這間客房里發(fā)生過什么。

    老管家李春芳胡子尖兒都是顫的，豎起來的眼睛瞪著鵪鶉一樣的陸曼城。一直以來乖巧聽話會來事兒的小貓?jiān)侵恍膽沿蠝y的老虎，五十歲高齡的老管家一時(shí)實(shí)在難以接受。

    終于憤然脫下自己的外套，丟進(jìn)陸曼城懷里。

    “穿上！褲子也穿上！成何體統(tǒng)這是！”

    －

    一道屏風(fēng)，將陸曼城隔在床榻一尺之外。

    屏風(fēng)這頭，宣家的私人醫(yī)生正在給一魂出竅二魂升天的宣恕喂抑制劑；屏風(fēng)那頭，陸曼城跪在絨毛地毯上，老管家背個(gè)手繞著她一圈一圈走，屢次似乎要說什么，考慮到幾步開外醫(yī)生在問診，到頭來都只是重重嘆一口氣，揚(yáng)到半空的手又收到了背后。

    閑雜人等都讓老管家趕出了客房，偌大的房間里只剩下四個(gè)人。沉默許久，陸曼城終于趕在老管家發(fā)作之前搶下話頭，“李叔，曼城錯(cuò)了。”

    “你……唉……唉?。。　崩瞎芗覇韬粢宦?，轉(zhuǎn)身上前在她腦門上重重戳了好幾下，“原以為你是個(gè)省心的，你怎么會干出、干出……那種事?！?/br>
    “李叔，曼城錯(cuò)了?！彼匦鹿蛑?，重復(fù)道。

    “唉……你和我一個(gè)勁道歉有什么用?！崩瞎芗覒嵢灰凰κ?，背過身順氣兒去了，“我就是看你性子老實(shí)，還是個(gè)中庸，所以才放心讓你跟著老爺……可誰知，誰知……造孽啊，真造孽啊……”

    “李叔……”猶豫片刻，陸曼城還是招了，“我已經(jīng)……不是中庸了。”

    “什么？”老管家一扭頭，“怎么回事？”

    “我……”陸曼城微微頷首，吸了下鼻子，清冷的香飄進(jìn)來，是薄荷，“我已經(jīng)……成了天乾……”

    老管家是個(gè)尋常中庸，哪里感應(yīng)得出這個(gè)。他轉(zhuǎn)過身來、幾步湊近陸曼城，眼底閃過幾分錯(cuò)愕，“什么時(shí)候的——”

    話還沒問完，自屏風(fēng)邊沿傳來吱呀一聲響。二人齊齊抬頭，看見宣恕松松垮垮披著件睡袍站在那兒，赤著腳，白皙的腳踝也露出來。

    “唔……”男人揉了揉眼睛，捂嘴打了個(gè)小哈欠。他劉海軟綿綿搭在前額，頭頂一兩根亂發(fā)翹起，若不是脖子上斑駁的痕跡，他看上去真的剛睡醒沒什么兩樣，連聲音也是酥酥軟軟的。

    “嗯？李叔，你……也在啊。”

    －

    “老爺！”老管家趕忙沖過去將宣恕扶穩(wěn)，余光瞥見陸曼城也要起身，千鈞一發(fā)之際給她使了個(gè)眼色，她又跪回去了。

    宣恕眨巴兩下惺忪的眼睛，一張三十多歲的臉上浮現(xiàn)的卻是與年齡相悖的稚氣和媚態(tài)。他剛剛才被cao開了，整個(gè)人都是酥軟的、麻而脹的饜足感蓄在下腹。然而待到看清了跪在地上的陸曼城，他瞬間清醒了幾分。

    “李叔，你為何要罰曼城？”宣恕趕忙朝陸曼城走去，晃晃悠悠的、險(xiǎn)些摔倒。老管家來不及跟上去，宣恕已然一手牽了女孩的肩膀要將她拉起來。

    “老爺，我……”老管家一時(shí)語塞。

    宣恕低頭看著仍然跪地不愿起的陸曼城。女孩腦袋低垂、沉著眸子，萎靡又寡歡的模樣，“老爺，對不起，曼城是個(gè)登徒子，您罰曼城吧。”

    陸曼城理虧。這回要了宣恕的確不在她的計(jì)劃之內(nèi)。她沒什么底氣，自然也不敢造次，甚至不敢直視宣恕的臉。若這次被趕出宣府，那從前兩年的努力怕是都功虧一簣了。

    男人的聲音卻溫柔得不像樣，“沒那回事，曼城，這不怪你。”

    陸曼城有些猶豫地抬起頭。男人臉上的潮紅尚未完全褪去，一雙末梢下垂的眼睛、目光如同能淌出水來，滿是歉意、讀不出任何包庇的意味，仿佛他真的自認(rèn)為很對不起陸曼城似的。

    “是我……一時(shí)鬼迷心竅，引誘了曼城。是我犯錯(cuò)在先，是我害了她……一切的責(zé)任都在我，李叔，你千萬莫要責(zé)怪曼城?！?/br>
    “可是老爺……”

    老管家照料了宣恕幾十年，宣老爺是個(gè)什么樣的人他心里清楚得很，此番宣恕為自己攬些一聽就莫須有的罪，他很難不心存狐疑。然而話音未落，醫(yī)生也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

    “剛剛給老爺診了脈，老爺約莫是服了定坤迷魂散之類。此類藥物毒性甚烈，可催化地坤提前進(jìn)入汛期……”

    “定坤迷魂散？”老管家聽罷，目光急切地在宣恕和陸曼城身上來回游移，“怎么回事?！?/br>
    宣恕也懵懂著，最清楚此事的陸曼城便低聲道，“曼城略知一二，但此事不方便在這里說。還是先回宣府為妙。”

    老管家垂眸，沉默半晌，又是重重一聲嘆。

    “陸曼城，你啊，好自為之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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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城，起來?！?/br>
    男人微微低頭，注視著這個(gè)剛剛才在床上翻來覆去要他的女孩，溫?zé)岬氖终拼钤谒缟希抗馊岷陀执葠邸?/br>
    “老爺，曼城……”

    “不必說。”宣恕笑得溫軟，輕輕搖了搖頭。

    “你沒有那么壞。我知道的?！?/br>
    －

    后來無論過去多久，陸曼城都承認(rèn)，這幾年里有那么一瞬，她的確對宣恕心動過。

    就是這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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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這般毫無戒心，還把她塑造成這般無害又被動的形象？她剛剛是怎么趁人之危折騰他的，他都忘了嗎？

    當(dāng)然，忘了也好。忘了那最好。

    陸曼城知道，她這是真搞到小綿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