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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希爾，就算阿比利斯家的老幺真認(rèn)識你，他總不會見過你變成女人的樣子吧？”

    “別被外表騙了，那小鬼很精明?！?/br>
    十分突然的，出發(fā)前一天跟希爾的這句對話浮現(xiàn)在了翡涅納的腦子里。

    他瞥了眼跟在他身后的明顯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的杰哈德，自跟那兩人分開后，一路上都沒有停下來過，他倒十分硬氣地沒有要求休息。

    “你是在想‘沒有一開始就把這家伙干掉真是失策’嗎？” 察覺到他的視線，杰哈德說。

    “真要干掉你的話現(xiàn)在也不遲?！币贿呞s路一邊還在防備著他的杰哈德就像渾身豎起針刺的刺猬，戲弄起來的感覺十分有趣，翡涅納挑釁道：“看不出來我跟你的實力差嗎？”

    那嘲弄的語氣讓人恨得牙癢癢，杰哈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想到自己確實對他無可奈何，只能不甘地瞪著他的背，好似要將它瞪穿一般，不滿地想著：你也就能得瑟這么一會兒，等遇上魔人就有你好看了！

    翡涅納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雨勢開始變大，隱隱約約聽到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的隆隆的雷鳴，幸好有樹木遮天，幾顆豆大的雨水落下來，打得火把上燃燒的火焰閃了兩下。

    “這雨來得真不是時候?！彼l(fā)起牢sao，干脆熄了火把，四周一下暗了下來。

    “怎么了？！”光源突然消失，杰哈德立刻放了個閃光術(shù)，翡涅納大叫道：“白癡！快熄掉！”然而為時已晚，霎時兩人兩人周身有如白晝。

    杰哈德被他一下子叫懵，不敢多想連忙熄掉閃光術(shù)，翡涅納惱怒地罵了一聲，說：“快走！”

    泥水飛濺，腳一深一淺地踩在沼澤一樣粘濕的泥土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見，只能聽到腳踩在泥水里和自己的喘息聲。

    “等……等……！”急劇的奔跑讓他接不上氣，但他不敢停下喘息，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跑了多久、離翡涅納有多遠(yuǎn)，只是憑著他身上盔甲輕微的響聲追在后面。

    渾身被汗水跟雨水浸濕，長袍像吸了水的毛巾貼得他胸口發(fā)悶，他不住地喘著氣。心臟鼓噪的跳動聲占據(jù)了他的大腦，在他突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聲音的時候，終于堅持不住，膝蓋失去平衡，猛然摔倒在泥沼里。

    大腦一片空白，愈顯湍急的河流聲從東邊傳來，聽上去很近，但他連轉(zhuǎn)動腦袋的力氣都沒有。就在這時，他聽見“鐺”的一聲巨響，不遠(yuǎn)的左前方閃了一道刃光。

    “咕嗷————”

    那東西應(yīng)該有點像狼，有點像狗，但是比他們大得多。之所以說‘應(yīng)該’，是因為翡涅納現(xiàn)在什么都看不見。

    兩只？不，有三只。

    朝側(cè)面翻滾躲開攻擊，他聽到爪子摩擦的聲音。不同于普通的野獸，它們的前爪很長，像是人類的手指一樣有著強大的抓合力。身軀似乎也很高大，站起來有一個半他那么高吧。

    手腕扭動，劍從下段朝斜上方斬去！一只魔獸吃痛地發(fā)出了叫聲，接下來一招斬向側(cè)面，但這次他的劍被利牙咬住了。它的雙顎相當(dāng)有力，翡涅納只感覺到手臂一沉，一時竟沒法拔出來，只聽到咯咯咔咔的聲音，那畜牲似乎想要將他的劍咬斷。

    “呼……特地買了這么貴的劍，哪那么容易被你弄斷！”感覺到身后逼近的攻擊，他的身體往下一蹲，迅速往里一捅！接著立刻拔出，在手掌心中轉(zhuǎn)了個彎，反手握住劍柄刺向身后。兩只魔獸死去的同時，不知是哪一只發(fā)出了尖厲的嘶嚎。

    那聲音又長又尖，有著某種微妙的起伏，像是在傳達(dá)什么信息。翡涅納忽覺不妙，果然發(fā)現(xiàn)在那兩只被干掉之后，原本只剩一只的氣息，居然又多出來四只。

    “真麻煩……”

    一只已經(jīng)受了傷，還有四只嗎……他單手握劍，稍稍弓著身子，集中精神一邊后退一邊感覺著附近的氣息。這些雖然是低級魔獸，但不是全然無腦，這一次它們學(xué)乖了，沒有直接沖上來。

    前面兩只，左邊一只，后面一只……嘖！

    后面那只突然撲了上來，右邊也有一只，沒法躲，他只好反身橫斬一道，嗷嗷叫著朝他撲來的魔獸用鋒利的前爪迎接了他的劍光。

    “哐鐺?。　?/br>
    另外三個方向的魔獸們一齊攻了上來。顧忌逐個殺會讓它們叫來更多同伙，他干掉這一只后，一邊招架他們的攻擊一邊往后退去。

    “……！”

    少年的聲音被距離和嘩啦的雨聲減弱了音量，聽不太清楚，但那本來就不是用人類的語言傳達(dá)的東西。身前被某種隱性的力場所保護(hù)，翡涅納一愣，魔獸們也因這突然的變故停了一瞬，他沒有放過這機會，立即抬劍斬下一只魔獸的頭顱，大聲叫喊：“快逃！”

    魔物這種東西很明白要先挑弱者下手這個道理，幾乎翡涅納喊出的同時，它們迅速趴下，四肢著地，飛一般地朝魔法師所在的方向奔去。

    雨越下越大了，打在樹葉上啪嗒啪嗒的吵個不停，河流奔涌的聲音像山脈的咆哮，震得他耳朵發(fā)痛。

    以它們移動的速度，到杰哈德所能朝這邊施法的最大距離只有五、六步，翡涅納一邊分析一邊追了上去，叫道：“朝山崖邊！”

    魔獸們奔跑的腳步?jīng)]有停止，那么就是說他還沒有被抓到，很好。

    他在心里思量著，遠(yuǎn)遠(yuǎn)地朝杰哈德喊道：“只要不死就贏了！當(dāng)然死了也無所謂！”

    “就算我再怎么沒天賦，好歹也是安利艾拉魔法學(xué)院的中級魔法師！” 遠(yuǎn)處傳來杰哈德怒中帶怨的回應(yīng)，接著“鏘”、“鏘”幾聲，撞擊的聲音和杰哈德的一聲大叫、跟著遠(yuǎn)去的狼嚎般的叫聲傳來。

    翡涅納靠近過去，拿出一塊小小的、散發(fā)著淺藍(lán)色柔光的石頭，用微弱的光照著山崖邊的樣子。萬丈深谷下是奔涌的瓦潔多河流，魔獸們已經(jīng)連影都不見了，杰哈德兩手扒在山崖邊濕滑的巖石上，臉上又驚又懼。

    “說得那么帥，還以為是遺言呢?！?/br>
    “拉我上去！”

    “盡惹麻煩的小子?！濒淠{伸手把他拉了上來，但他剛站穩(wěn)，整個身子就直接癱軟了下去。

    “你不會說你走不動了吧？”

    “……”

    翡涅納簡直瞠目結(jié)舌。

    現(xiàn)在他跟杰哈德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下避雨，順便稍作歇息。會做下這個決定，全是因為想著既然都把他救上來了，實在是沒辦法看著他躺在荒郊野外被雨淋得生病致死。

    沒錯，他竟然發(fā)燒了。

    “你們的王子是派你來弄死我的嗎？”被打亂了計劃本來就讓他夠不高興了，現(xiàn)在還要跟這么個拖后腿的家伙作伴，他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坐在火堆旁邊虛弱的魔法師。

    “……不許你這樣說殿下……”明明已經(jīng)沒有力氣，在聽到小王子被詆毀的時候仍然發(fā)出了微弱的聲音反駁。

    這個地方有些冷，但沒辦法，他渾身濕透，體力也消耗殆盡，能找到一個避雨的地方已經(jīng)是萬幸。

    “淋了會雨就這樣，你平時是有多弱??？！”

    “因為我……咳咳、成績不好，咳……所有時間都在學(xué)習(xí)魔法……”

    “……”翡涅納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了他一會兒，他瘦弱的身體抱成一團(tuán)，短短的頭發(fā)貼在腦袋上，看上去就像個打濕的板栗殼。蒼白的臉和嘴唇打著顫，眼睛半睜半閉，有一下沒一下地呼著氣。

    翡涅納放棄了，嘆了口氣說：“我等衣服干了就走，不會等你的?！?/br>
    “咳……我沒關(guān)系……”

    “這種時候還要逞強，你們王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盤？”翡涅納翻了個白眼，“只是要我救人的話，你在這里等著也行吧？”

    “……”

    從見面以來的印象一直以為翡涅納是個粗枝大葉的人，沒有想到竟然還挺敏銳，但杰哈德閉口不言，看也不看他一眼。

    懶得追問他，翡涅納揉了揉一頭濕發(fā)。

    “衣服脫了吧，這樣干不了?！?/br>
    杰哈德“啊！”了一聲，這才想起來這回事，笨拙地脫掉了衣服，攤在火堆旁。因為發(fā)燒的緣故，他的身體一半發(fā)熱一半發(fā)冷，神志也不甚清晰。稍一放松下來就十分困倦，但這時絕對不能睡覺，他在心里不停地默念著不能睡，強打起精神。

    靜默在巖石下狹小的空間中蔓延，不規(guī)律的雨聲跟木頭燃燒的聲音讓杰哈德睡意更甚，漸漸合上眼皮，卻被突然的一聲轟雷驚醒，他猛地?fù)纹鸩弊?，朝對面望去?/br>
    翡涅納安靜得像睡著了一樣，火光映在他的側(cè)臉上，不停跳躍的火光照得他眼中的翠綠一閃一閃。在這黑夜中，這樣的距離看著他的臉，比之白天又是另一種感覺。

    他單手搭在曲起的膝上，頭微微后仰，看著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就算跟自己一樣渾身淋濕，還經(jīng)歷了一場戰(zhàn)斗，也完全感覺不到窘態(tài)……那副姿態(tài)與其說是傭兵，不如說更像是……貴族之類的。

    正當(dāng)他這么想著，綠色的眼珠用余光掃了他一眼，微微側(cè)了側(cè)頭，斜看著他。杰哈德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接著翡涅納扭過頭問道：“什么事？”

    “你好像在想什么……咳、擔(dān)心……艾爾妲西亞他們嗎？”

    “哎？沒有?！濒淠{愣了下，隨即說道：“有塔蘭在，沒什么擔(dān)心的。”

    “……真信任啊?！?/br>
    他不屑地哼了一聲說：“跟你這種小鬼相比，塔蘭可要可靠多了?！薄?dāng)然是大部分時候。

    杰哈德回瞪他一眼，這時候沒力氣跟他斗嘴，干脆把他嘲諷的話當(dāng)成耳邊風(fēng)。翡涅納頗覺無趣，伸長了雙腿，兩手叉到腦后抱怨道：“啊——比起看著男人的裸體，要是一起來的是個女人就好了——”

    “咳……咳咳、你、你這人，這種時候了還在想什么……！”突然聽到這種等級略高的話題，杰哈德驚愕萬分，像被嗆到一樣不?？人云饋?。

    “這是男人的基本，小屁孩怎么會懂?！?/br>
    “……咳……長著這種臉，不可能會缺女人的吧。”

    有著這樣一張受女性眷顧的臉，不用想象就能猜到這個男人平時會有多么風(fēng)流。而且他能看出來，跟自己那個同樣頗受歡迎的哥哥不同，這個人一定是來者不拒類型的。

    “哦？你倒蠻有眼光的?！濒淠{得意地?fù)嶂掳驼f。

    “哼……咳咳、傭兵……咳、之流……”

    “畢竟本大爺又帥又強，女人們要擁上來也不好拒絕。”

    “……呸！咳咳……”杰哈德在心里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一時想起什么，忽然臉色有些難看，“……你、話說……你該不會……咳……連艾爾妲西亞都……咳咳、……”

    “??？”翡涅納詫異地看著他，杰哈德剛剛心說自己似乎想多了，就見他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樣咧著嘴說：“——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沒理由不上吧？”

    “噗——！你、你……咳、咳咳？！可是、可是……她……艾爾妲西亞她、不是還完全是個小孩子嗎！”

    雖然感覺上老成了些，但她無論是相貌還是身體看上去都是個十分幼小的少女，他大驚失色地失聲叫了出來。

    “她只是看上去小，年齡跟你一樣大?！濒淠{意味深長地說，“稍顯青澀，但這種時候的果實也別有風(fēng)味?！?/br>
    “你……你……咳、咳咳……你……”

    “難道你喜歡艾爾妲？”

    “沒有！我只是、咳咳……她明明那么信任你們……！你這變態(tài)！” 又氣又羞又惱，或許還有些發(fā)燒的緣故，杰哈德的臉漲得通紅。

    “正是因為信任才要給她最好的體驗啊?！濒淠{大言不慚地說道，眉目間滿是無所謂的神色，更加戲弄般地說：“要不要我告訴你她害羞時的模樣？”

    而這時的杰哈德，只能面紅耳赤地瞪著他，張口結(jié)舌地除了“你……你……”之外什么也說不出了。

    “處男的反應(yīng)還真有趣?！濒淠{哈哈大笑起來，“逗你的，哪會出手?！?/br>
    “不過被你一說，倒開始擔(dān)心起來了?！彼S手把玩著那塊發(fā)著光的小石頭，眼神投向外面。

    “咳……不是說有那個精靈在嗎？”

    “不知道會不會淋濕?！彼谋砬橛行n慮，聲音也是?！暗撬饶愕捏w質(zhì)好，應(yīng)該不會生病?！?/br>
    杰哈德滿頭黑線。

    “……你是她爸嗎？”

    “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真希望她不會吃到塔蘭做的食物?！笨上⒉恢兰词箵?dān)心也為時已晚，喃喃自語繼續(xù)說：“他們帶了干糧，應(yīng)該不會?！?/br>
    “咳、我從一開始就很奇怪……咳，你們?nèi)齻€……不像普通的傭兵?！苯芄吕卫蔚刈⒁曋淠{，為了不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變化，把頭往他面對的方向側(cè)了側(cè)，問道：“咳……既然這么不放心，為什么不干脆跟她一組？”

    翡涅納轉(zhuǎn)過頭來，看了他一會兒，陡然地笑了起來。那笑容跟之前都不太一樣，十分耐人尋味，令他產(chǎn)生了不妙的感覺。

    “你覺得是為什么？”

    “我不知道。”杰哈德老實地回答。

    “白癡，那當(dāng)然是因為這邊是主力啊?！?/br>
    接著，他帶著像是惡作劇成功般的惡意的笑容，用奚落般的語氣給杰哈德投下一個晴天霹靂。

    “魔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