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乏力。

    言樂醒的時候只有這么一種感覺。

    記憶只停留在了自己失重倒在橡膠跑道上的那一刻，后來發(fā)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額角傳來細細的刺痛，程寅用下巴抵著他，不知道多久沒刮胡茬了。

    仿佛是怕言樂從他身邊溜走，就算在睡夢中，程寅也用了十二萬分的力氣把言樂緊緊抱在懷里。

    言樂忽然很想哭。

    很多時候戳中淚點只是一瞬間。饒是言樂如此遲鈍不敏感的人都為對他視若珍寶的程寅感到觸動。

    有多久沒有人關(guān)心過他的生活起居，在他生病的時候，給予一個擁抱。

    言樂是一個很別扭的小孩，缺失愛，所以渴望得到愛，卻又不懂得如何去表達。長期將自己關(guān)在名為“淡漠”的牢籠里，將所有人隔絕在外。

    是程寅，千方百計地尋找到鑰匙，打開牢籠擁抱他。

    為什么程寅要對自己這么好呢？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卻又在言樂半自我質(zhì)疑半理性的分析中被強行壓下。

    程寅被言樂的動靜弄醒，看到言樂滿臉淚痕，以為是難受才哭的，急忙拉開距離問道，“樂樂哭什么呀？還難受嗎？哪里難受？”

    言樂停止了哭泣，抽抽嗒嗒，“不，不難受了，只是頭還有點暈?！?/br>
    “那怎么還哭？”

    言樂淚眼朦朧地看著程寅，只覺得找到了傾訴口，將自己塵封已久的不好的回憶一股腦地倒出來，“我很小的時候爸爸mama就分居了，我還記得以前他們都說很愛我，后來也只是說說而已。我一年倒頭都看不到他們幾次，他們一見面就吵架，我很害怕，害怕他們會不會殺了對方。我做了很多幼稚的事情，試圖引起他們的注意……”

    “比如紋身？”程寅靜靜地聽著，伸出一只手覆蓋在言樂的小臂上，慢慢地摩挲。

    “對。后來我覺得挺無聊的，就不再做了，還是讀書適合我。但是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帶我吃飯，帶我玩，還接我放學(xué)。只有你，程寅?！?/br>
    言樂帶著哭腔的聲音聽起來是那么令人心疼，程寅安靜地聽完，重新將言樂摟回懷里，溫柔地吻著他的發(fā)旋，一遍遍地重復(fù)“我會永遠陪著你”。

    也會永遠愛你。

    程寅在心底加了這一句，因為還不能讓他知道。

    言樂年紀(jì)還小，還沒有完整的明辨是非判斷的能力，他已經(jīng)強行將言樂拉進了他的世界，那么就不應(yīng)該再剝奪言樂選擇日后人生的權(quán)利。

    兩個人無言相擁了許久，程寅率先開口打破沉默，“餓不餓？去給你拿粥。”

    言樂搖搖頭，已經(jīng)不再哭泣了，反而對剛剛自己的行為感到后知后覺的羞赧。毛茸茸的腦袋在程寅懷里埋得更深，“不吃，就這樣待一會?！?/br>
    程寅伸手拍了拍言樂的小屁股，心情很好地說，“不許撒嬌，醒了就吃點東西?！?/br>
    言樂小聲嘟囔，“那你還問我…”

    程寅失笑，抱著言樂又黏糊了兩下就下床去廚房。

    喂言樂喝粥的時候，程寅終于想起了那檔子事，頗有些嚴(yán)肅地教育道：“樂樂，下次再有這種事情，一定要記住量力而行。本來身體就不好，她讓你跑你就跑，不會偷懶嗎？而且這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個大概，我絕對不會讓…”

    “我第二圈的時候覺得就已經(jīng)停下了，都是因為穿著濕衣服，風(fēng)受進去了才…”言樂急于反駁，米湯從嘴角溢出都沒反應(yīng)。

    程寅抽出紙巾給言樂擦拭，“知道了還敢說，下次再這樣，看我怎么收拾你?！闭f罷想讓言樂長長記性，稍微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臉蛋。

    “知道了，無語?！毖詷访嗣荒筇哿说哪樀?，只能暫時先不開口，被迫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