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fā)齊眉;三梳子孫滿堂;四梳老爺行好運,出路相逢遇貴人;五梳五子登科來接契,五條銀筍百樣齊......”? ? ? 抹了香膏的牛角梳子密密梳至了稍,滾了墨似的一縷烏發(fā)從肩頭緩緩滑落。 ? ? 清亮的嗓音遠遠傳出去,將外頭吹鑼打鼓的聲響都蓋過幾分。屋子內外俱是熱熱鬧鬧的歡氣勁兒,外頭吹拉彈唱從寅時起便一刻未停。丫鬟婆子們進進出出,端著絞了帕子的銅盆,紅漆描金托盤沉沉壓著手,上頭擺著紅通通,圓滾滾的喜果,滿屋子鋪天蓋地的紅,衣裳裙袂簌簌響動。 ? ? “三姑娘生得好秀發(fā),需得使些頭油盤個高髻,漂漂亮亮兒的,扶家公子見了定然歡喜?!闭\意伯夫人唱罷梳頭歌,又團團笑著贊一聲 。 ? ? 寶笙接過她手里的牛角梳,也跟著笑,“我們姑娘可不止頭發(fā)生得好,您瞧瞧,這從頭往腳哪一處不是天爺給的好模樣,誰見了都沒有不愛的理兒?!?/br> ? ? “正是,正是。”誠意伯夫人點著頭附和,嘴里又不住說些討喜的吉利話。 ? ? 傅琬琰淡淡一笑,鎏金銅鏡里映出一面勾了唇的臉,一雙細細的彎月眉,臉上的細絨毛絞了個干凈,再撲得薄薄一層脂粉膏子,一張細膩皮子嫩得像春柳稍上能掐出水的綠芽兒。 ? ? 寶笙接過小丫鬟手中的碟子,勸她一句: “姑娘可要用些點心?這一日還長著呢,趁著現(xiàn)時還未梳頭且用幾口罷,沒得等會子戴了冠卻是不好再用了?!? ? ? 傅琬琰搖了頭不要,自兩家議定了日子,她沒一個時辰不掛念著今日,從頭前好幾日起便睡不安穩(wěn),得點了安息香才能闔一會子眼,可昨兒夜里便是安息香也使不上用,她自床上掙了許久,只怕?lián)p了今日顏色在他眼里不好看,這才強瞇了會子眼。可窗外鑼鼓聲一響,她便再睡不住,起了身看著木施上撐起來的喜服又呆又笑。 ? ? 至現(xiàn)在她卻是滴水未進,只心下一徑兒地歡喜,心突突的揣個兔兒似的跳個不住,卻如何用得進這些吃食。 ? ? 府里請得京城中梳頭手藝最好的娘子來與她盤頭,這娘子走上前來,嘴里照樣說些個吉祥話,手腳麻利地梳好了頭,果真使了頭油盤得高高的髻,再戴上金花八寶鳳冠兒,耳朵眼里扎了一對兒如意葫蘆耳墜,穿了大衣裳,這通身上下便收拾了個齊整。 ? ? 滿屋子丫鬟婆子俱是夸。 ? ? 這冠子一戴上,便沉甸甸壓著脖子,傅琬琰叫寶笙素琴兩個托了手腕在床邊坐下,上身被這裝飾箍著,腳下卻還在動,心里急得狠了,只覺每一刻都是難熬,恨不能將這半日從天爺帳上扯了去,早些見了他才是好。 ? ? 鳳頭冠上嵌著的珍珠拖掛不時搖晃著,她沒得片刻便要抬頭問一句時辰。 ? ? 寶笙給她細細理著喜服,還笑:“姑娘別急,該是要來了?!? ? ? 好不容易熬至申時,前頭才算有了些動靜。 ? ? 寶笙喜道:“來了!” ? ? 素琴忙將扶燁先三日送來的銷金蓋頭拿了過來。 ? ? 傅琬琰抻長了脖子去瞧外頭,手里托著那蓋頭,還急急攥了寶笙的腕子,“快使人再去說一句,可萬萬不許為難了他?!?/br> ? ? 寶笙剛掩了嘴兒一笑,從外頭卻拍了簾子進來一個丫鬟,慌手亂腳地往里跌,門簾上垂著的玉珠仍晃晃蕩蕩搖個不住。 ? ? 傅琬琰倏地心下慌慌沒個著落。 ? ? 這丫鬟是個生面兒,該是常在外院里行走的,把面皮曬得干黑,此刻她跌在地上,衣裳頭發(fā)俱是亂糟糟不成樣子,腿肚兒都直打抖。小陽春的天兒里,她額上竟還淌著汗。 ? ? 寶笙攢了眉頭,待要問上一句,那丫鬟已抬了頭,尖了嗓子喘不上氣兒似的喊:“姑娘!姑爺他......他......他......姑爺他被人搶走了?。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