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的麝香悠悠浮動在酒店房間里，墻上亮著一盞小燈。阿露爾將燃盡的煙蒂摁滅在床頭柜上的煙灰缸里，向下沉進(jìn)被窩，躺在床上。

    “你比我想的發(fā)揮還要好?！彼种篙p輕撫過伊格胸口，“怎么突然想通了?！?/br>
    伊格側(cè)身貼近他，臉埋在他胸口，不說話。

    “沒關(guān)系。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卑⒙稜柼致龘崦竽X勺的短發(fā)，“那我們聊聊天？”

    伊格疲倦地點頭。入夜沒過多久，還不到睡覺時間?？諝庵袣堄嘀ち倚詯酆蠼焕p的信息素氣息。阿露爾驅(qū)車從別墅區(qū)趕來陪他，他應(yīng)該心懷感激。伊格手指撫摸過男人后背豐實優(yōu)美的曲線，品味著凝脂般滑膩的觸感。沒多久之前他在這上面兇狠地發(fā)泄完今夜絕望的苦痛。阿露爾是個完美的情人，他有最好的技巧和最充足的耐心包容一個走投無路的孩子。

    “讓我想想……”阿露爾親吻他額角，“談?wù)勀愕陌职衷趺礃樱俊?/br>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伊格心想。但阿露爾不可能知道他心底的隱秘，伊格也不好回避?！澳阏f雷蒙德？”他記得雷蒙德認(rèn)識阿露爾，也許阿露爾同樣對他有點眼熟。

    阿露爾手指點著下巴想了想，“他叫這個嗎？”他問，“駕駛座上那個?！?/br>
    伊格喉結(jié)動了動，沉下眼睛?！澳鞘翘m登。”

    “蘭登?！边@個名字在阿露爾舌尖滾一圈便莫名別有韻味，“他是不是安西爾的兒子？”

    “你認(rèn)識？”伊格略感驚訝。

    “竟然真的是他?！痹瓉戆⒙稜杽偛乓仓皇遣聹y。他將伊格蹭起來的腦袋按回胸口，“你真是深藏不露，寶貝。我雖然能看出來你有過人之處，但沒想到這來頭真不小。”

    他說這話的時候伸手去折騰伊格還在休息的兄弟。伊格嚇了一跳，窘迫地辯解，“我不想講這個。”蘭登都懶得認(rèn)親，他也沒必要給自己貼金。

    “你不是他們生的?！卑⒙稜栍玫氖强隙ň?。這很好判斷?！邦I(lǐng)養(yǎng)你多久了？”

    伊格算了算，“快六年。”一段不短的時間，但他其實對他們一無所知。

    阿露爾唔了聲，沉默下去，似乎也是在思索什么。

    伊格被子下的手攥著床單?！八趺戳?？”雖然阿露爾不說他大概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但藏著掖著總不如敞開了舒服。

    “想聽故事？”阿露爾低下頭，野性的腥氣朝著伊格迎面撲來，“親一個?！?/br>
    伊格猶豫片刻，抬頭。

    “真乖?！弊齑椒蛛x時阿露爾輕輕舔了下他舌尖，又往被窩里縮緊一些，“你的養(yǎng)父?！比彳浀膔ou體貼在伊格身上，“十六歲那年就勾引家丁，還懷了個孩子?！?/br>
    伊格呆若木雞。他是知道蘭登一直玩得放縱，但結(jié)論比他想的駭人得多?！澳阍趺粗?？”信息在腦海里匯聚成一條直線。如果他沒記錯，雷蒙德剛見到蘭登時，男人差不多也就那么大。

    “這就要談到我為什么隔了十多年還能記住他的樣子。真是一點沒變?！卑⒙稜栞p嗅著櫻桃酒的清香，“以前我曾經(jīng)陪過安西爾一段時間?！?/br>
    這不奇怪，十年前的阿露爾應(yīng)該比現(xiàn)在更風(fēng)華絕代。更何況人盡皆知安西爾家里幾個Omega，同美人風(fēng)流沒有誰會覺得意外。

    “他出手闊綽，對我也很好，是我喜歡的客人。我在他家住了一段時間?！卑⒙稜枔芘讣?。他又換了個新顏色?！拔覀冊朴陼r有人不識趣地來敲門。他很不高興，我也是。但外面的仆人相當(dāng)緊張地請求，他最后還是穿上衣服走了?！?/br>
    “按理說我應(yīng)該乖乖呆在房間里等他回來。但那時我自恃得寵，加上住了段時間已經(jīng)熟悉了環(huán)境，在床上無聊，竟然也跟著他出去。現(xiàn)在想來那是個愚蠢的想法，我可能差一點就沒命了。你永遠(yuǎn)不知道這些老家伙會想什么?！卑⒙稜枲恐粮竦氖肿屗丛谧约盒目诟惺芴鴦拥男呐K。綿軟的觸感燙得伊格忍不住想收，又被強(qiáng)勢地按住?！耙彩窃谀菞澇潜さ臉巧?，我見到了你的養(yǎng)父?！?/br>
    伊格心臟突兀地跳了個錯拍，手上無意間使勁，阿露爾輕輕呻吟一聲，媚得要人性命。

    “還要聽嗎？”他俯身，膝蓋蹭了蹭伊格抬頭的下身，“你好像分心了?！?/br>
    伊格額頭溢出些細(xì)密的汗水?！啊??！?/br>
    就此徹底弄清也好。他想。早點死心不失為一種痛苦的快樂。

    “那就繼續(xù)。你的吻值得換我的故事，寶貝?！卑⒙稜栍H吻他額頭，“如果不是同類的氣息，我很難說那是個Omega——他被幾個Alpha仆人按在大廳的地毯上，拼命掙扎，渾身血管像要爆炸一樣。”

    “我確定他是想沖上來殺了安西爾。我在地下街里欣賞那些搏命拳擊手的時候，他們也會有那樣的眼神。這個時候保鏢應(yīng)該立刻沖出來將安西爾送到安全的地方，”阿露爾叼著少年的皮膚，“但他站在樓梯上，連皺紋都沒有動一下?！?/br>
    “‘他已經(jīng)走了?！疫h(yuǎn)遠(yuǎn)聽見他對那個人說，‘不要執(zhí)迷不悟’。”

    “他們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吵——主要是蘭登單方面的。他要安西爾把他的愛人還回來。但安西爾沒有跟他多說的打算，最后讓幾個保鏢把他打暈鎖回了房間。”

    “安西爾轉(zhuǎn)身的瞬間我已經(jīng)逃回了臥室。這一打岔讓他心情很不好，也沒有再繼續(xù)做下去。我一邊安撫，一邊勸誘著他把事情說出來?！?/br>
    “這種家族丑聞他應(yīng)該緘口不言。但安西爾顯然在氣頭上，所以把事情告訴了我。這要歸功于我多年在行業(yè)里口風(fēng)很緊的好評。他說那是他的小兒子，也是家里唯一的Omega。安西爾本來已經(jīng)開始著手準(zhǔn)備一場決定那人未來Alpha的宴會，沒想到最近一次家庭醫(yī)生來體檢時查出來他已經(jīng)有了身孕?！?/br>
    “你知道，這些大家族里的孩子結(jié)合雖然名義上是婚姻，實際都是權(quán)與利的交易。沒有哪個Alpha愿意承擔(dān)自己Omega未婚先孕，孩子還不是自己的丑聞。蘭登的意外，相當(dāng)于直接斷送了安西爾同一個頂級勢力合作的可能。不過即使如此，看在安西爾地位的份上，他仍然是個搶手貨，所以宴會照常舉行。”

    “我在城堡里自由活動時，從仆人那里稍稍聽說了點他的事。”兩人的身體稍稍松開了些，“孩子的生父是他們家的園丁，一個在安西爾家里工作了快二十年的老好人。有個女兒，但已離婚，獨身多年，是大家信任的朋友，沒有人相信他會做錯事。一切矛頭都指向剛分化成Omega沒多久的蘭登——順帶一提，那座花園真的很漂亮?！?/br>
    伊格記得小報圖片上高大的城堡和盛放的鮮花，姹紫嫣紅爬滿古舊的青苔。“那孩子和他的Alpha……”

    阿露爾保持了沉默。伊格愣了片刻，隨后也低頭無言。他們都知道小人物在浪潮中的結(jié)局。所有罪證全都會被銷毀，滅口是必然的。蘭登還有巨大的利用價值，不可能因為一個園丁的孩子束縛了腳步。

    “醫(yī)生來給他做過手術(shù)后就不再讓任何人靠近他。因為那會引起他劇烈的精神痛苦。最開始我經(jīng)常會在走廊上見到摔碎的碗碟。那些精貴的物件被砸成粉末?！卑⒙稜柕穆曇袈犉饋矶加行﹔ou痛，“后來他開始吃些東西，但仍然不愿意與任何人交談。我曾經(jīng)偶然見過他臥室的門開了一條縫。他躺在床上，手背上掛著點滴發(fā)呆，從白晝到黃昏。他目光一直看著窗外，但那里除了一片快要枯萎的白色滿天星以外什么也沒有?！?/br>
    “我明白那種眼神。你知道，我主業(yè)還是個醫(yī)生。很多Omega在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后都會有一段時間的迷茫空虛。但他尤其嚴(yán)重。直到我離開那座莊園，也沒能跟他說過一次話?！?/br>
    “我說完了?！卑⒙稜栭L長地打了個哈欠，“抱歉寶貝，這不是個快樂的睡前故事?！?/br>
    伊格搖搖頭，“沒關(guān)系。謝謝你告訴我?！?/br>
    信息被細(xì)細(xì)密密編織作完整的圖像，于是一切都有了眉目。喪失了自己第一個Alpha的蘭登瘋狂地尋找短期性伴侶，以期抹殺自己的價值拒絕一切求婚。這是對他自己和安西爾的報復(fù)。沒有人愿意娶一個被人玩爛的Omega，即使他家世再豐厚也不行。雷克斯的追求或許曾像一束星火點燃他沉寂多年的黑暗，然而里德爾以某種手段將其扼殺在搖籃之中。他輾轉(zhuǎn)落入雷蒙德手中，最終被套上鐵索淪落至此。

    雷蒙德和蘭登控制著同一個帳號，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豐功偉績”。父親從不做虧本生意，要怎樣的利害關(guān)系才能讓他接下這個爛攤子，又讓蘭登心甘情愿跟他走。

    這恐怕是只有當(dāng)事人才知曉的秘密。也許世俗的標(biāo)準(zhǔn)對雷蒙德不成制約。至少蘭登現(xiàn)在是他的私人玩物，他用多年的付出達(dá)到了最終目的，是這場瘋狂戰(zhàn)爭中最后的贏家。去他媽的蘭登。伊格想。去他媽的。他自己做出的選擇，自己走的路，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

    “所幸他現(xiàn)在看起來精神狀態(tài)還算正常?！便y發(fā)隨風(fēng)微動，“我知道的就這些了。愿意和我講講你的故事嗎？我很好奇?！?/br>
    伊格閉眼靜默片刻?！皶?，不過今天我有些困了?！彼鲃佑H吻阿露爾的鎖骨，“你明天想去哪里玩嗎？我陪你?！睂嵙?xí)也有周末。蘭登和雷蒙德今晚大概率不會回家，他可以和阿露爾耗到明天而不被懷疑。

    “我正想在街上逛逛呢?！彪m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阿露爾意外地高興，“晚安，寶貝?！?/br>
    “晚安?！?/br>
    燈光倏然消失，一室漆黑落下。靜夜沉如水，只剩下通風(fēng)系統(tǒng)輕細(xì)的運轉(zhuǎn)聲。一滴晶瑩的珠光自眼皮淺縫溢出，默然浸入身下的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