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么宮主的親傳弟子，結(jié)果宮主都沒有理睬他，怕不是說出來騙人的。哈哈哈……笑死人了?！?/br>
    江堯一大早剛剛抬腳邁進(jìn)了飯?zhí)茫吐牭接|霉頭的話。一旁的飯桌上，幾名剛?cè)雽m的小弟子湊作一團(tuán)，七嘴八舌地指點。

    “就是啊，宮主怎么會收他作徒弟，他也就是平日里功夫厲害了點，還做白日夢，妄想能沾上宮主呢！”

    距離宮主駕臨演武場已經(jīng)過了快一個月，關(guān)于宮主的談?wù)撘廊徊恍莶恢?。幾個人說個沒完，越說越把江堯貶低得一無是處。他們初來乍到，不怕挑事，什么話都往外蹦，別人勸也勸不住。

    只聽見“哐當(dāng)”一聲，擺在地上的矮桌被踹翻在地，上面的碗碟嘩啦啦全碎個干凈。幾個小弟子瞬間失了聲，鴉雀無聲地瑟縮著看他。

    江堯從小在乞丐堆里長大，養(yǎng)了一身流氓習(xí)氣，他在左護(hù)法面前是一副乖巧模樣，對于其他人又全都不放在眼里。剛?cè)腴T時，他甚至天天打架，被告到左護(hù)法那里好一頓教訓(xùn)，他后來收斂了行徑，內(nèi)心里依然。

    與他關(guān)系近的，他也不吝惜好處，時常拉幫結(jié)派的，如此下來，演武場里的大多都聽他的。而這些人是什么身份，他根本混不在乎。

    他一掌拍在門板上，門板震了三震，“誰給你們的膽子，在這里說老子！”

    他環(huán)視了一圈，又嗤笑道：“再聽到誰說我半個字，我就拔了他的舌頭！說到做到！”

    那幾個小弟子像是鵪鶉一般縮在一塊兒，一句也不敢吭聲了。

    見到反應(yīng)合了心意，江堯拿了個燒餅，大步走了出去。

    他對于武功一道非常有天分，雖然入門晚了，耽誤了時機(jī)，這三年也足以讓他超過許多普通弟子。

    左護(hù)法所習(xí)的功法為浣陽功，屬于陽派，著重于武學(xué)基本，一切都追求最簡。他在去年春日，就能打敗眾多修習(xí)了五年的弟子，若假以時日，定然無可限量。

    他駕了一匹馬徑直出了演武場，直奔左護(hù)法的玄云殿而去。

    蘇奉玄正在書房寫一封文書。

    門外侍從稟報道：“護(hù)法，江堯求見?！?/br>
    “進(jìn)。”

    江堯開了門，恭恭敬敬進(jìn)了來，他雙手交疊彎腰行禮，“見過左護(hù)法?！?/br>
    “坐。”

    蘇奉玄坐在桌后，穿著樸素的外衫，頭上只戴一只木簪，顯得精干可靠，成熟穩(wěn)重。

    侍婢進(jìn)來送了茶，蘇奉玄端起來喝了一口，“說吧，有什么事？你小子無事不登門?！?/br>
    江堯呵呵笑了，“奉玄叔真懂我?！苯瓐驊T會涎皮賴臉地在他面前討好處，讓他無可奈何。

    “我有一事，想請左護(hù)法幫我。”

    蘇奉玄道：“哦？你且說一說?！?/br>
    江堯收斂了嬉笑，端正道：“這三年一直都是左護(hù)法來教導(dǎo)我，對我關(guān)照非常，說是父親也不為過。江堯先在這里謝過左護(hù)法?！?/br>
    蘇奉玄放下茶杯，仔細(xì)聽他說。

    “只是，我是宮主名下的弟子，若是一直跟著您，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所以我想……”

    蘇奉玄接著他的話往下說：“所以你想，到宮主那里去，跟著他？”

    江堯點頭：“正是如此。”

    蘇奉玄沉吟了一會兒，道：“你若想去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去與宮主說。但只怕你去了以后，不會再過得這般自在。”

    江堯聞言高興極了，道：“沒關(guān)系！謝謝左護(hù)法！”

    “你將我的浣風(fēng)取來?！?/br>
    “是?！?/br>
    蘇奉玄自他手里接過浣風(fēng)，斜握在手里，拔出劍鞘，右手輕撫了一下。

    江堯疑惑，“左護(hù)法，拿浣風(fēng)做什么？”

    蘇奉玄將他又送進(jìn)劍鞘里，遞給江堯，“浣風(fēng)給你了?！?/br>
    江堯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奉玄叔……你是在開玩笑吧？”

    江堯暈乎乎地接過劍，又雙手摸了摸，遞回去，“不不不，這不太好，我不能要！”

    蘇奉玄道：“給你就拿著，廢什么話！”

    過了一會兒，江堯雙手捧著劍，跪下來，向蘇奉玄行了個正經(jīng)拜師的禮。

    “左護(hù)法，你待我就像親生孩子，我江堯就是這輩子都是小乞丐也值了?！?/br>
    蘇奉玄道：“起來吧?！?/br>
    江堯得償所愿，又得了浣風(fēng)，好一陣摸摸看看。

    略坐了一會兒之后，他喜滋滋地告辭，“左護(hù)法您繼續(xù)忙，我先回了！”

    “等等?！碧K奉玄左思右想，覺得不妥，又喚了他一聲。

    “左護(hù)法還有什么事嗎？”江堯轉(zhuǎn)身過來，疑惑問道。

    蘇奉玄嘆了口氣，擺了擺手，“罷了，你去吧。”

    江堯作了個揖，抬腿走出了書房。

    蘇奉玄是鳳旸宮里少有的老人，當(dāng)初殷付之上位后，便大開殺戒，鳳旸宮外堆了滿滿的宮人尸體，山腳下的湖水都被血水染紅。

    他思慮良久，終于下定決心來。蘇奉玄將文書整理妥當(dāng)，起身去往宮主居住的鳳鳴殿。

    “宮主，我教養(yǎng)江堯三年。這個孩子雖有許多惡習(xí)，但心性不壞，這幾年改了許多，且在武學(xué)上頗有天賦。您是他的師父，也該將他帶在身前親自教導(dǎo)了?！?/br>
    殷付之像是剛剛睡醒，喝著一盞雨前龍井提神。他幾乎甚少出門，也不勤事務(wù)，有時整日昏睡，有時閉關(guān)練功，更多時候半睡半醒地臥在那里消遣日頭。他并非是真的懶散，蘇奉玄覺得他更像是了無生趣，目光里像含著一潭死水，無論什么都不能讓他動容。

    蘇奉玄與右護(hù)法褚澤，偶爾見到他時，都是這副模樣。而下位的各位堂里的長老，更是連見他的機(jī)會也沒有。

    等他喝完了一盞，才想起來這件事，他抬眼皮，道：“這是你的意思？”

    蘇奉玄恭恭敬敬道：“不，是那孩子的意思。宮主……他是您的……”他說道后面，有些踟躕，不再說下去。

    殷付之手指搭在桌上，點了點，過了一會兒道：“好吧，你明日便讓他過來吧?！?/br>
    蘇奉玄起身道：“是。”

    他走出內(nèi)門，看到白衫站在門外，靠近了兩步，低聲道：“白姑娘，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br>
    白衫疑惑：“不知左護(hù)法有什么事？”

    ※

    被告知自己可以跟著宮主的時候，江堯在院子里激動地大喊起來。等他到了演武場里，更加的傲慢，脖子都要揚(yáng)到天上去。

    那些弟子湊在一起，聊的什么，他根本不想去理會，左不過是他以后跟了宮主，飛上枝頭之類的，他們眼紅得不行。

    甚至還有幾名女弟子送給他親手制的香囊，其中含義不言而喻。他卻傲得不行，一一拒絕了。

    “身為宮主的弟子，應(yīng)當(dāng)更加謹(jǐn)慎行事，不能私相授受。”

    女弟子氣得，在背后直跳腳。

    江堯地收攏了行李，迫不及待地跟著侍從一起騎馬去了鳳鳴殿。白儀正鳳鳴殿的門前等他，他腰佩一把劍，一身服飾簡單干練，不茍言笑。

    “江堯，你來了?！?/br>
    “是，白儀哥，我們又見面了！”江堯笑著跟他打招呼。三年前見到他時，江堯只是個小乞丐，自形慚祟，不敢同他搭話，說一句話便要磕磕巴巴，表達(dá)不清。而如今，他已經(jīng)能隨意和人稱兄道弟了。

    白儀道：“跟我來吧。”

    白儀帶著他一一認(rèn)了鳳鳴殿的路。

    “這個園子你可以過來隨意出入，平日沒什么人進(jìn)來。往這邊走，是練功房，宮主不在這里練功，你也可以用這里。”面前一個小游廊，上面的匾額寫著“梧桐園”。視線跨過矮墻，可以看見里面的假山、亭子與各種珍奇花卉。

    江堯一邊走，一邊不禁在心里感嘆，果然是宮主，排場就是大。不知道穿行了多少廳堂，終于走到了宮殿的最里側(cè)。

    江堯一一點頭記下，“那再往前呢？”

    白儀領(lǐng)他走了進(jìn)去，道：“這里是宮主的居所，你平日不要隨意過來，免得沖撞了宮主?！苯又?，白儀指向另一側(cè)，“這是偏殿，你住這里。”

    偏殿看著不如主殿氣派，進(jìn)去卻是別有洞天。院子內(nèi)有小花園，還有一方池塘，屋宇的建造看得出是大手筆，博古架、花瓶、紗簾、盆栽……所有的裝飾均是最好的。二名女婢分開兩側(cè)站在廊下，穿著的也是上號好的綢緞，她們沖江堯行禮。

    江堯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呆愣了半晌，才說道：“啊，jiejie們快起身。”

    “你明日一早，去到宮主殿前等候。”

    白儀對著二名女婢吩咐了一通，又交代了江堯兩句，隨即離開了。

    江堯睡在床上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沒想到自己真的進(jìn)了宮主的鳳鳴殿。而明天，他就要真的跟在宮主身邊學(xué)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