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老師，我好像，把水杯落在這里了……”

    在我的記憶中，那是他第一次直視我。

    我喜歡他的眼睛，尤其喜歡他低頭時眼睫毛的弧度，他的眼睛是明亮的，或者說，是純潔的。而我看他的眼睛卻是污濁的，我的身體不敢行動，只有從眼睛里才能窺探到我內(nèi)心濃郁的欲望，對他的欲望。我不放棄任何盯著他看的機(jī)會，因為我想要污染他。

    “水杯？你在這里考試的嗎？坐在哪里？你找找看吧，水杯不會有人拿的?！?/br>
    他監(jiān)考了我四場，而且我就坐在他旁邊，他竟一點也不記得我。我走到他所在的教室后排，他正在辦公，我裝模作樣地四處看了看，我的杯子確實丟了，但是我現(xiàn)在并不想找。

    沒有考上這所高中前我就聽說過他了，軍訓(xùn)的第一天，我在教學(xué)樓下抬頭正看見他，第一次月考，我到了他的班級考試，并且他監(jiān)考，我在這里丟了水杯，使我有了和他說話的機(jī)會。

    我一直相信過于離奇的巧合就是命運。

    “老師，我沒有找到?！?/br>
    “那我明天問問吧，沒關(guān)系，不著急，水杯不會有人拿的。”那次是我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他的聲音符合他的年齡，偏暗啞低沉，略帶有磁性，我很喜歡。語速很快，說明他思維敏捷，不愧是學(xué)校的數(shù)學(xué)組組長，奧賽一級教練，他是我見過最優(yōu)秀的男人。

    不過，他把一句話說了兩遍，或許是一心二用的緣故吧，畢竟我看到他正在電腦上出試卷，應(yīng)該就是明天要考的。

    “好的，謝謝老師?！蔽移届o地走出他的教室，坐到自己教室的座位上。

    我的身體先于我的理智，它正在顫抖，我控制不住自己去均勻呼吸，我想破壞點什么，我內(nèi)心的狂喜在課間吵吵嚷嚷的人群中無處可去。

    “王嘉蕊，我跟他說話了?！?/br>
    “啊，誰？……哦，然后呢，你們說什么了？”

    王嘉蕊是我的同桌，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這件事的人之一。我從未明說過，但十幾次的暗示之后，她已經(jīng)猜到了。

    我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回歸正常。

    “也沒說什么，我水杯丟在考場了，就去問問?！?/br>
    “啊，就這樣？”

    “還有什么可說的……”

    “你下次可以找他問問題啊，這不就話多了?！?/br>
    “我，我跟他又不熟，也不是他班上的，他也不認(rèn)識我，我，我去問問題，就，不奇怪嗎……”

    “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你一緊張就會結(jié)巴？”

    我窘迫地看了看她。

    “你去試試唄，主動一點?！?/br>
    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在這件事上她竟然會鼓勵我。她的態(tài)度，讓我偶爾有一種錯覺，好像我的感情就像她的高中校園戀愛一樣美好。可惜我的理智告訴我它不是純潔的，這都是因為我本身的污濁的感情，我的污濁的身體，我的污濁惡心的理智。

    我的感情有來源，是心理殘缺的并發(fā)癥，我的每一個念頭，每一個行動，都是受它驅(qū)使。

    如果我是一個心理健全的人，我絕對不會喜歡上這個比我大二十多歲的成家的男人。

    我喜歡上他，是因為我有病。

    為什么我說我的理智污濁惡心？正像剛剛那樣，它總在千方百計地貶低我、丑化我，讓我恨的是，它說得有道理。

    于是我反擊說，我的理智是矛盾的、不健全的理智。

    上課鈴響了，理智做出判斷：現(xiàn)在必須停止內(nèi)耗。我只好不再想這些事情。

    我在腦海中，反反復(fù)復(fù)播放了一整節(jié)課他的聲音。

    他會怎樣，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