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造成噩夢樣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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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什家門前的街道上栽種著很大一片的梧桐樹,扇形的葉子起初是嫩綠的,夏天的時候看去好像涼風化成了實景,給人心曠神怡之感。隨著月亮陰晴圓缺,至中秋節(jié)前后綠葉已經(jīng)夾帶上了秋的荒意。偶然有兩個早晨岑什起得早,看見零零落落往下飄落的葉子已經(jīng)在磚地上鋪蓋了一抹朝霞的亮麗,黃燦燦一片好不美麗。 這條街上有只野貓,通體純白的毛色,不大愛親人,喜歡一個人趴在石獅子上發(fā)呆。它和岑什兩個,一起見過很多次北京下霧的天氣,有時呆作一處,倒也有趣。 現(xiàn)下岑什就坐在門前的木凳上看著這貓發(fā)呆。時候已經(jīng)快近晚間,月亮掛在青灰色的天空上,行人和屋宇都被罩上一層陰郁黯淡的紗。岑什想著上午的相遇,心里一片茫然。 他明白自己已將季彌恩放下了,對于他的來來去去也不甚在乎。那為什么自己今天下午跑的那樣倉皇,是在害怕他嗎? 岑什想不明白,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是有些怨季彌恩,既然已經(jīng)決定離開為什么又要回來,兀自把人的心攪得泛起漣漪。 他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舒婧,心想:“我現(xiàn)在和他什么也沒有,也不打算再有什么,告訴外婆了她還要傷心。要不我出差去開鳴奏會,各個城市跑一遍,等他什么時候走了來我再回來。那岑寧怎么辦,丟在家里會不會難過,外公外婆也是…”他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最后得出來的結論還是怪季彌恩。 走得輕易來得也隨心,全然不顧別人怎樣。岑什心里被一種深深的無力籠罩,他不知道怎樣處理這些,也不想再和季彌恩碰面,他想:“我本來不怪他的,也不想怪他。但一看見他,好像心里就很不甘心。這樣太累了,討厭一個人好辛苦。” 岑什站起身來,剛想進門去,忽然想起了旁邊的貓。本來他經(jīng)常坐在這里發(fā)呆,但今天遇見了季彌恩,心里煩躁的要命,對著小貓撒了這么久的癔癥,心里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進屋端了碗水出來。 他把手里端著的那碗水放在石獅子旁,轉頭向白貓叫了一聲:“水在這里,我進去啦?!?/br> 天氣的變化緩慢又迅即,有那么兩天熱的時候岑什覺得一分一秒都漫長,恨不得整個人貼在空調上不走了,過了一個星期的樣子又開始降溫。岑什在襯衣里加了件高領薄毛衣,他很瘦,淺藍色的牛仔褲把腰身勒出,看上去好像樹梢枝頭剛升的新月,整個人慵懶又愜意。他嘗試著給岑寧穿毛衣,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嘴里總嚎著:“好癢?!贬矝]辦法,只能抓了件外套給他裹上。 今天是周五,他下午有一個學生,等他上完課岑寧也放學了,岑什想著要不要帶他去商場里,岑寧喜歡電玩城的虛擬汽車,自己一個人可以玩一下午,所以兩個人逛來逛去也就是這幾個地方。 再加上這一個星期以來都沒有見到季彌恩,岑什猜想,他應該已經(jīng)回去了,這樣也挺好,自己就不用覺得難辦了。 那個學生是新收的,在上高一的女生,岑什的老板介紹給岑什,說人家不過是學鋼琴當個消遣,不會很辛苦。岑什沒什么所謂,他學生不算特別多,課也插得進,只要不算特別不愛學的都可以。 岑什去工作室的時候想,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應該要帶點禮物,路過蛋糕店的時候進去挑了個岑寧愛吃的小蛋糕。 “岑老師好,我叫賀千靈。”岑什剛一進去就看見那個坐在沙發(fā)上的女生站了起來。一張白凈的瓜子臉,高挺的鼻上是盛滿笑意的雙眼。 “你好?!贬惨残ζ饋?,跟著把手上提的蛋糕遞過去:“今天第一次見面,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就買了個小蛋糕?!?/br> “謝謝老師!我很喜歡?!贬部促R千靈喜笑顏開的模樣知道她并不是在客氣,而是真的喜歡吃,心下松了一口氣。 他在賀千靈對面坐下,開腔道:“千靈,陳老師說你之前學過鋼琴是嗎?” “是學過啦,不過都是小學的事情,忘得都差不多了。本來那個時候就是因為沒有天賦所以才覺得沒必要堅持。結果前段時間我表哥回來了,說我整天…”賀千靈突然想起來自己說的有點多了,歉意的朝岑什笑了笑。 岑什心里暗想,看來還是被壓著來的,面上卻不顯,只一笑:“沒關系,我們今天第一節(jié)課,先看看你現(xiàn)在的水平再來定課程。” 一節(jié)課五十分鐘過得很快,岑什同賀千靈約好了下個星期再開始布置作業(yè)??促R千靈東西收的緩慢,步伐也似千斤重,不免覺得好笑:“怎么,下課了還不開心嗎?” “唉,老師你不懂。他來接我?莫名其妙的?!焙竺姘刖渌f的嘟嘟囔囔,岑什根本聽不清,只覺得她好像很為難,卻也不好開口,只說:“走吧” 岑家離這里不算遠,步行的話二十分鐘的腳程。岑什和賀千靈并肩走著,打算陪她等一會,看看手表,四點多的樣子,心里合計著去完電玩城還可以帶岑寧去看電影。 “老師,你先回去吧,我表哥就在前面?!贬岔樦氖种缚慈?,只見一輛保時捷停在前方,車里的人也瞧不清楚??赡苁强匆娏速R千靈,那輛車緩緩往這邊馳來。 “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回去多練練琴。”說話間車子已經(jīng)停住。 “賀千靈?!笔悄行猿S械妮^低沉的嗓音,但入耳清脆,干凈利落,岑什覺得很熟悉,轉頭看去,落下的車窗里是季彌恩的臉。 “岑老師,這就是我表哥,叫季彌恩。表哥,這是那位教我鋼琴的岑老師?!?/br> 岑什呆呆的看著季彌恩的臉,霎時間明白過來,是了,難怪賀千靈說是她表哥叫她來學鋼琴的。季彌恩既然能在公園里和自己碰見,想來查到他的工作單位也不難。 賀千靈和季彌恩在說話,岑什卻覺得耳朵里嗡嗡的響,只看見賀千靈轉過頭來朝自己張合的嘴。他想像上次一樣轉身就走,可現(xiàn)在賀千靈還在這兒,走了的話下一次見面又要怎么說呢。 短短的時間里岑什想了許多,最后只是僵硬的對賀千靈扯出一個笑:“好,那我…我先走了。” “不是,老師,我表哥說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吃飯。” 岑什知道季彌恩在看他,那種不加掩飾的目光快要把岑什灼傷,他又想起滿地的黃色杏葉,依稀記得木心那首詩的題目“跟秋天的落葉一樣多”。是啊,岑什想,現(xiàn)在我的處境,就好像被落葉掩蓋一樣找不到出路。 “不用了,我們家小孩兒還等我?guī)ネ鎯耗亍!贬矐阎鴲阂獾南耄瑫趺礃幽?,季彌恩聽見他有孩子了還會這樣冷靜嗎?但為什么自己不敢看他,該愧疚的不是季彌恩嗎? “沒關系岑老師,那我們下次再約,就當謝謝你照顧千靈。看不出來你這么年輕孩子都有了,希望下次能夠見到?!?/br> 岑什猛地抬起頭,季彌恩朝他笑的疏離,好像兩人真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季彌恩沒等岑什再說話,車子已經(jīng)開了出去。 岑什心里一陣酸楚,又覺得生氣。為什么每次見面自己都表現(xiàn)得這么可笑,在這邊傻子一樣的胡思亂想,可季彌恩壓根就不在乎,也許于他而言自己只是過往可笑的腳印。 他轉過身又走幾步,看著樹木褐黑的樹皮,心里突然覺得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