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西斯·格雷特來勢洶洶，銀杖在門板上敲出與雷聲同樣的巨大轟鳴，蘭從樓梯上施施然走下，她的旗袍尾擺撒著金色粉末，在昏暗的房間中閃閃發(fā)亮。

    “去開門，小貓?！?/br>
    蘭端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接過女仆手里的血雞尾酒小飲了一口。

    “歡迎，格雷特先生。”

    “蘭，能把萊文德·耶爾叫出來嗎？”

    “我的兒子？哦我怎么不知道他回家了？”蘭捂著嘴，彎彎的眼睫分不清是笑是驚訝。

    “欺騙是沒有意義的，蘭，我在這的每個角落都能聞到他的氣味?！?/br>
    “你的鼻子堪比狗啊先生?！?/br>
    格雷特的臉漲的像只鼓起的紅氣球，他來回焦躁地渡步，“把他叫出來，蘭?！?/br>
    “你這樣子，格雷特先生，我真怕你把他吃了。”

    “我來討個說法，我的女兒莫安娜失蹤了?！?/br>
    “我認(rèn)識她，是個壞脾氣的漂亮姑娘，和你很像，雷蒙西斯，對個姑娘而言是件壞事。”

    格雷特掄起銀杖，迫切的力道擊碎了瓷磚，蘭略為驚訝地挑眉，又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頭發(fā)，“不管怎么說，我們都算是家人啊。”

    “這已經(jīng)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讓他出來?！?/br>
    “好吧好吧，為了我的地磚，哦拜托輕點(diǎn)……去把萊文德叫下來?！碧m向身旁的女仆吩咐道。

    “坐下吧，雷，你這樣走來走去，讓我看著頭疼。”

    雷蒙西斯從鼻子里發(fā)出鄙夷的哼聲，選擇了離蘭最遠(yuǎn)的位置坐下，他雙手拄著那根鷹頭銀杖，坐如磐石，沉默不語。

    直到從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雷蒙西斯抬頭望去，瞪大了眼，表情繃緊到連褶皺都撫平許多。

    “母親，您找我？”

    萊文德步伐虛軟地被養(yǎng)父攙扶著，還來不及看向蘭，眼神便與雷蒙西斯對上，從那雙滄桑的猩紅的眼里，他看到的是如海嘯般涌來的憤怒。

    “來找你的，萊文德，不打聲招呼嗎？”蘭若無其事地走到中間，就如萊文德還是個孩子般，耐心教導(dǎo)他該有的禮節(jié)。

    “……父，格雷特先生，您好?！闭f來可笑，他這是第一次與雷蒙西斯見面，在此之前，雷蒙西斯從未踏足過兒子的住所。有一點(diǎn)上，莫漢是和雷蒙西斯十分相像的，在掩飾情緒方面，他們都像個剛學(xué)會說話的孩子，藏不住半點(diǎn)心思。

    “你像頭要把眼睛瞪出來的公牛，格雷特。”作為一家之主，耶爾朝雷蒙西斯伸出了手，“但我們是該好好談?wù)劻恕！?/br>
    “哼，沒什么好說的，耶爾……你們身上那股臭味都快熏死我了。”

    就如前文所說，吸血鬼有著過于發(fā)達(dá)的五官，即便不能與狼人相比，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下，yin靡的體液交融在一塊的味道讓他的鼻子遭殃，他揮舞銀杖指著面前的養(yǎng)父子，腳步向后挪了數(shù)步，痛斥道，“我的兒子太過天真，他不明白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就像你們一家，再怎么光鮮亮麗都掩不住內(nèi)在的惡臭————骯臟，不倫。”

    “你的指責(zé)無憑無據(jù)，格雷特，要論錯誤，莫漢可是死在一個女人床上，萊文德才是被背叛的受害者。”耶爾的義正嚴(yán)辭幾乎要讓萊文德為他的無恥而動容。

    “索恩，你從以前就是個無恥的混蛋！”雷蒙西斯破口大罵，“我沒興趣摻和你們一家的事，莫漢的死我不想追究了，但莫安娜，她在和你見面后就失蹤了，你不打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他的滿腔怒火對準(zhǔn)了萊文德，“如果你沒有做錯什么，那就告訴我?！?/br>
    萊文德向前走了一步，“莫安娜來和我商討莫漢的遺產(chǎn)問題，我答應(yīng)了她，把莫漢留下的一切都還給你們……或許在她剛來時我們有一點(diǎn)小摩擦，但這件事最終是以和平的方式收尾。”

    萊文德與雷蒙西斯對視著，一靜一動，雷蒙西斯如枯枝交疊的雙手緊緊握著那根銀杖，他轉(zhuǎn)過身，銀杖在瓷磚上劃出刺耳的弧痕，“我沒證據(jù)，萊文德……我的女兒是個好姑娘，她從不和誰交惡，這一切太過巧合了，對我而言，你的嫌疑仍是最大的?！?/br>
    “你的疑問，長老會會給出答案，我的兒子并不接受這種無端的指控?！币疇栔笓]著女仆送客，“你該離開了，雷蒙西斯?！?/br>
    雷蒙西斯聳了下肩膀，窄小消瘦像個縮水的毛球，“沒人想留在這里，索恩。”

    “格雷特先生?！比R文德開口叫住了他，雷蒙西斯的沉默換給了他幾秒的機(jī)會，“尼古拉在這里，您想見見他嗎？”

    這句話換來老人的一聲嗤笑，“沒有必要，他不屬于我們?！?/br>
    “他真的到我的公寓里威脅誰？”萊文德趁著耶爾離開的間隙，轉(zhuǎn)身問蘭。

    “你指什么？”蘭懶洋洋地躺在沙發(fā)上，手里把玩著一顆玉球，晶瑩的球體混雜著些許雜質(zhì)。

    “他像個孤獨(dú)的老頭，除了那根拐杖看上去打人很疼?！?/br>
    “他當(dāng)然是，雷蒙西斯長得兇狠，內(nèi)心卻柔軟的像只兔子的肚皮?！?/br>
    “您聽上去和他很熟悉?！?/br>
    “誰年輕時沒有一顆萌動的心呢？”蘭莞爾一笑。

    萊文德應(yīng)和著，“您的魅力一分不減?！?/br>
    “哼要我說的話，男人不管什么歲數(shù)，內(nèi)心都有幼稚得像個五歲孩子的一面，善妒，傲慢，好勝心……糟透的生物?！碧m捧起酒杯，小抿一口說，“他不是來找你或者索恩麻煩的，他來向我證明，我當(dāng)初的選擇是錯的。”

    “他愛您勝過自己的兒女？”這聽上去有些微妙。

    “再炙熱的火焰也會隨著時間而減弱，你還年輕，萊文德——人類因?yàn)樯虝憾鴲鄣拈L久又狂烈，但我們不是，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去遺忘，連rou體的記憶也會逐漸消退?！?/br>
    “唯有爭斗之心永不熄滅？”

    “或許如此。”蘭俏皮地笑道。

    “話說回來，你該遮遮身上的氣味，它讓你像沒穿衣服一樣?！碧m掩了下鼻子，細(xì)柳似的眉毛一挑，對他身上的膻腥味表示不滿。

    “我聽到樓下的鬧聲，來不及洗澡就下來了。”

    “我送你的香薰球呢？”她從懷里掏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金屬小球。

    “我給了莫安娜，作為臨別禮物。”

    “她喜歡嗎？”

    “我想是的，至少她沒再罵我?！比R文德抿平了嘴角，手撐著腦袋，太陽xue突突地跳動，漲的生疼，“每當(dāng)我想過點(diǎn)平凡日子，就總有事發(fā)生。”

    “你注定不會平凡，萊文德?！?/br>
    “您怎么知道？”

    “你是我培養(yǎng)大的，孩子。”蘭甚少這么叫他，萊文德抬起腦袋，望向養(yǎng)母彎彎的眉眼，宛若黑曜石般透亮的眼里，倒映不出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