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一豆火苗在黑暗里閃爍了幾下，腐蝕著干燥的煙草，最后在煙頭化作暗紅色的一點(diǎn)。

    陸璨吸了口煙，又慢悠悠吐出，過了肺的煙氣直沖大腦，熏得人精神一振。

    弄他們這行的，藝術(shù)家沒幾個，藝術(shù)家的臭毛病倒都很多。

    煙，酒，男人女人。

    陸璨已經(jīng)有了一個繆斯，不貪其他的，煙和酒他也都沾點(diǎn)邊，但是不成癮。

    不過他家小奴隸如今厲害得很，張牙舞爪地能爬到他頭上，喝點(diǎn)酒還好，一看到他抽煙就急。

    想到這里陸璨無聲地笑了笑，默默把夾在指間的煙給掐了。

    味兒太重，傅長雪倒真是個屬小狗的，鼻子靈得很。

    等繚繞的煙霧散了，陸璨自覺心情也平復(fù)了不少，這才慢吞吞從口袋里掏出一頁折疊的報紙。

    傅長雪喜歡演戲，陸璨愛屋及烏，也對娛樂圈起了點(diǎn)興致，順手定了份娛樂報紙每天看看。

    那張皺巴巴的紙被展開，二分之一是文字，雙性青年那張清純漂亮的臉占了圖片版的一半，剩下一半則是另一副年輕帥氣的面孔。

    陸璨認(rèn)識那個人，兩天前剛認(rèn)識的，他的小奴隸巴巴地打電話申請想跟對方交換社交帳號，說是個早早出道的小戲骨，在演戲上幫了他不少。

    是幫了不少，都幫上報紙了。

    陸璨厭惡地撇了一眼那張親密的照片，攥緊手把報紙揉成一團(tuán)。

    他本來是不想過來的。

    他不是好脾氣的人，看到報道的第一眼就發(fā)了火，要是傅長雪在他面前指不定給劈頭蓋臉罵一頓，抽腫了屁股丟到調(diào)教室面壁思過，戲也別想演下去。

    也還好傅長雪那會兒子不在他跟前。

    過了一開始那個勁兒之后陸璨就冷靜下來不少。他給傅長雪造了勢，讓別人不敢欺負(fù)他，自然也會有人嗅著錢權(quán)的香氣黏上來。傅長雪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他不想遷怒，雖然心里難免有幾分煩躁和不滿。

    不過最后還是過來了，實(shí)在坐不住。

    好在他脾氣也沒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當(dāng)然也可能是傅長雪太乖了，撲到自己懷里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他想不出來有誰舍得對這樣的人發(fā)火。

    又在外面吹了會兒風(fēng)，陸璨低頭在自己領(lǐng)口嗅了嗅，自覺干干凈凈沒什么味兒了，這才推開陽臺的門走了進(jìn)去。

    剛悉悉索索掀開被子進(jìn)去，睡得臉蛋酣紅的青年就黏糊糊湊過來，直往他懷里拱，然后陸璨就看到扒在自己胸口的人突然皺起鼻子，一臉不爽地嗅來嗅去。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傅長雪看，看著懷里的人眉頭越皺越深，顯然對這件被煙味造訪過的襯衣意見很大。

    僵持了片刻，青年撅起嘴，視死如歸似的把臉埋到了他懷里。

    陸璨搖頭失笑，伸手輕輕捏了捏傅長雪翹起的鼻尖；“小狗?！?/br>
    ......

    陸璨難得起得比傅長雪晚，他家小奴隸已經(jīng)貼心地選了他愛吃的早餐送上來，此刻正坐在小沙發(fā)上切土司。

    “主人！”見他醒了，傅長雪立刻露出個笑，“快去洗漱吧，早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br>
    陸璨點(diǎn)點(diǎn)頭，幾分鐘后出來的時候傅長雪已經(jīng)準(zhǔn)備走了，正站桌子旁收拾東西。

    因?yàn)橐戣卜珠_，連演戲都變得不那么有趣了，更何況他對昨天一下午的NG還陰影滿滿。

    “我演不出來......”傅長雪摳了摳臉頰，簡單說了下劇情，然后眼巴巴地看著陸璨，“主人，我是不是沒有演戲的天賦啊?！?/br>
    “我只會演自己有類似經(jīng)歷或者感受的事情......”

    陸璨想了想：“破產(chǎn)的小少爺，這不是和你當(dāng)初被賣給我差不多嗎？”

    傅長雪就瞪著眼睛回想。

    半晌后，青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

    對上陸璨疑惑的表情，傅長雪有點(diǎn)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頰紅紅的。

    “我一點(diǎn)也不難過，”他小聲道，“想到那天是遇到主人的日子，我就好開心?！?/br>
    那是改變他命運(yùn)的一天。

    陸璨試圖做一點(diǎn)回憶，但最后他什么也沒有想到，那一天對他來說和千千萬萬普通的日子并無差別，來來往往，傅長雪的去留從來都不特殊。

    只是美麗的事物從不因?yàn)樗膴檴檨磉t而削減半分光彩。

    陸璨把人拉過來親了兩口，摟著他沉吟片刻，又開玩笑地道：“既然我家就是寶寶的家，那寶寶就想象我把你趕出家門好了?！?/br>
    傅長雪頓時鼓起臉，顯然很反感這個類比，但還是瞪起眼去想象。

    陸璨等了片刻，發(fā)現(xiàn)懷里的人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

    他剛要開口，突然看見傅長雪眼眶一紅，眼淚嘩地涌出來。

    青年一邊哭還一邊努力睜大了眼睛，似乎想把眼淚憋回去，但是沒什么用，倒是一張白嫩嫩的臉給憋紅了。

    陸璨心里暗罵自己多嘴，手忙腳亂給他擦眼淚：“不哭不哭，我亂說的，不許哭啊?！?/br>
    傅長雪抽噎了兩聲，抓著他胸口的衣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不趕我走......”

    “不趕你走，寶寶要跟我一輩子的。”陸璨賭咒發(fā)誓，他本來還想說句什么讓傅長雪安安心，但想了想還是作罷，這個時機(jī)多少有點(diǎn)不合適。

    等把人哄好了送到片場，陸璨一直都沒有提那個和他一起上報紙的男主演的名字，只是私下聯(lián)系任夢讓她注意一點(diǎn)。

    他雖然對傅長雪獨(dú)占欲有點(diǎn)重，但看來還是很可控的。離開前陸璨很樂觀地想。

    ......

    “炒，炒緋聞？”傅長雪目瞪口呆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不不不不行，我不炒緋聞?！?/br>
    “不是炒緋聞，”男人很溫和地笑了笑，“這只是一種增加曝光率的噱頭，也是娛樂圈的生存法則?！?/br>
    怎么就生存法則了，傅長雪很懵：“我，我不需要啊......”他真的不需要，他只要好好學(xué)演戲就行。

    “那你不想快點(diǎn)紅起來嗎？”方寒磊遞給他一份微博的熱搜報告，“想快點(diǎn)紅起來只能靠流量，不過好處也很多，畢竟粉絲是你自己的，話語權(quán)也是你自己的，不像靠家里給資源還要被管這管那?！彼f的意味深長，以為傅長雪真的是任性跑到娛樂圈玩票的小少爺。

    他不敢太硬拉著傅長雪炒作，但是如果對方主動就會好辦很多。

    而且...方寒磊神游了一下，如果和傅長雪真的在一起也不錯。他是普通家庭出身，但對外人設(shè)一直是清貴佳公子，上次和傅長雪一起上報紙炒cp粉絲的反應(yīng)意外的不錯——畢竟能和雙性人組cp的少之又少。而且真的在一起傅長雪家里也能給他不少助力。

    他還想再說什么，一抬頭看見任夢端著水杯走過來，便對著傅長雪笑了笑離開了。

    “怎么了？方寒磊找你有事？”任夢把水遞給他，心下對方寒磊的出現(xiàn)有點(diǎn)警惕——畢竟是老板的弟弟點(diǎn)名關(guān)注的。

    “沒什么......”傅長雪遲疑地?fù)u了搖頭。

    他其實(shí)真的有點(diǎn)被方寒磊說動了，倒不是在意紅不紅，但確實(shí)想快速做出點(diǎn)成績什么的，一直靠陸璨給他喂資源...好像自己什么也沒做一樣。

    傅長雪皺起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坐在休息區(qū)發(fā)呆。

    但是不管怎樣，炒緋聞才更奇怪吧，不過方哥又說炒作的話流量來的快。

    其實(shí)傅長雪完全沒有領(lǐng)會方寒磊的意思，在他心里炒作就類似于考試的時候小小地作弊一下，不帶有任何暗示意味，也沒有人會當(dāng)真。

    反正主人也從來不關(guān)心娛樂圈的事情，甚至連微博都沒有，他投機(jī)取巧一下，就這一次，應(yīng)該也...沒關(guān)系吧。

    他要抓住這個機(jī)會給自己掙一個電影角色什么的，倒時候去主人那里炫耀一下，傅長雪喜滋滋地想。

    ......

    陸璨是在挑戒指的時候接到任夢的電話的。

    “情況有點(diǎn)特殊，”任夢斟酌著詞句，“您有微博嗎，如果有可以看一下?！?/br>
    陸璨還真的有，也是專門為傅長雪下載的，雖然他目前為止一共就用了一次——關(guān)注傅長雪的微博賬號。

    一登上去就是鋪天蓋地的熱搜，傅長雪和方寒磊的戀情熱搜。

    方寒磊雖然也才二十四五，但是他出道早，不像別的流量粉絲那樣一提到戀愛就原地爆炸，加之緋聞對象是娛樂圈極為罕見的美貌雙性，大批路人都在饒有興致地吃瓜。

    這和上次那個無關(guān)痛癢的報道大不相同，陸璨掃了幾眼就徹底沉下臉：“怎么回事？”

    任夢沒說話，轉(zhuǎn)給他一個視頻鏈接。

    陸璨點(diǎn)開看，是一段拼接的采訪。上一段記者問傅長雪是否單身，他說有一個喜歡了很多年的人，而且最近剛見過的人。下一段是問他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

    “喜歡比我大一點(diǎn)的吧，三四歲最好，如果還能教我演戲就更好了?！?/br>
    采訪視頻的最后貼了一張圖，是方寒磊喜氣洋洋的臉，配字是他前一天對粉絲透露的“最近有個很可愛的人跟我表白。”

    就是這段視頻幾乎給兩人的戀情敲了實(shí)錘。

    陸璨露出錯愕的神色，把傅長雪的第二段話調(diào)出來反復(fù)又看了幾遍。

    “......先生？”陸璨的表情實(shí)在是太難看，旁邊的導(dǎo)購員幾乎不敢開口，但眼看著他快要把手機(jī)的戒指給捏壞了，導(dǎo)購小姐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先生這戒指您還看嗎?！?/br>
    “......不好意思。”陸璨低聲道了句歉，把戒指放回去。

    “我已經(jīng)在壓熱搜了，”似乎是感覺到這邊的低氣壓，任夢連說話的聲音都變輕了，“您要和長雪聊聊嗎？”

    小孩兒啥也不懂，這會兒已經(jīng)被鋪天蓋地的緋聞嚇壞了，正眼巴巴看著她打電話，像是要哭出來似的。

    “不用了，”陸璨站在街口，陽光燦爛的好日子，他臉上只有揮之不去的陰霾和冰冷，“直接讓他給我滾回來?！?/br>
    事情好像有點(diǎn)難辦，陸璨的反應(yīng)比她想象中還要嚴(yán)重得多。

    任夢凝起眉，神色嚴(yán)肅：“他的戲份還沒有結(jié)束，您是想讓他過陣子再過來拍嗎？”

    手機(jī)里沉默了片刻，傳來低低的一聲冷笑：“我就不該讓他去演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