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韓樂施已經(jīng)出去,沈澤也無法再安心待在監(jiān)獄里。他第一次品嘗到焦灼的情緒,竟然能讓人這么難熬。 莫野把許離染逃脫的消息告訴沈老爺子的時候,沈老爺子沉吟許久,對他說:“消息被壓下來了,警局那邊的人告訴我,有人會替許離染死?!?/br> 替死或者代替坐牢這種事,莫野自然是聽說過的。不過別人尚且可以,許離染絕對不行。因為一眼盯不到就被他跑了,莫野萬分愧疚。沈老爺子跟韓樂施在關(guān)于沈澤這一方面想的倒是很一致:“先別讓他出來,監(jiān)獄比外面安全?!?/br> 可沈澤絕不是任人擺弄的小白兔,韓樂施在外面有危險,卻讓他留在監(jiān)獄里待著,這怎么可能。所以在莫野派人去韓樂施身邊那一天,沈澤冷冷地看著他說:“把我放出去,跟他們一起,我不會暴露身份。” 他說話向來都是這么簡略,且不容抗拒。莫野只是在沈老爺子手下工作,卻沒去過幾次沈家,他印象里見到沈家兄弟的那些時刻,都是沈希更沉穩(wěn)開朗些,沈澤留給他的印象,就是“寡言沉靜的小少爺”。他命令人的時候,莫野甚至都有點恍惚,下意識想要服從。但他想了想,最終對沈澤說:“我要征詢一下你爺爺?shù)囊庖?。?/br> “別告訴他?!鄙驖蓽\棕色的瞳仁像一塊清澈冷凝的冰,他向莫野逼近一步,低聲重復道:“我不會暴露身份。” 除了對上司,莫野是很有些逆反心的。不過這位是上司的公子,他也不能強勢阻攔。莫野思索良久,他跟韓樂施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不過能讓許離染這么瘋的,倒是讓他覺得很有意思。再說就算他現(xiàn)在阻止了沈澤,也難保他不會想其他辦法越獄。弄出大動靜對誰都不好,莫野勸服自己,攤了攤手說:“好吧,不過你不能跟我的手下在一起,你只需要在暗處看著韓樂施就行了,如果他真的遇難,你必須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救他。” 聽到他答應了,沈澤便稍微放下心來,“嗯”了一聲。莫野看著他,這位不到十九歲的沈家小少爺,有著驚人美麗的皮囊,也有為了愛人不顧一切的勇氣。他是從內(nèi)而外的耀眼,就連莫野都忍不住在心里想,韓樂施,上天待你還是不薄的。 他的手摸到腰間,拿出一個冰涼沉重的物件,放到沈澤面前,對他說:“如果關(guān)乎性命,就用這個吧?!?/br> 這個東西現(xiàn)在就抵在許離染的后腦勺上。 許離染放下韓樂施,倒是沒有回頭,他用有些輕佻的語調(diào)說:“沈澤啊,好久不見。” 沈澤沒空跟他寒暄,看到韓樂施無知無覺地躺在那里,他幾乎想要扣動扳機。不過他終究忍住了,莫野的人快來了,他只需要穩(wěn)住許離染就行。 許離染見他不說話,心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輕輕勾了一下唇角,他說:“你贏的很漂亮,應該說,從小到大,你就沒嘗過輸?shù)淖涛栋伞矣袝r候真是嫉妒你,上天這么不公平,給了你這么好的家境,還要把韓樂施給你?!?/br> 沈澤還是沉默著,又聽到他長長嘆了口氣說:“你當初如果沒殺人就好了,那我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樂施也許還是我的……” “他不會是你的……”沈澤剛說了這一句話,就看到許離染突然回身握住了他的手腕。他迅速扣動扳機,“砰”的一聲響,子彈飛入天空。許離染陰森森笑著說:“和你一起死,好像也不算太虧,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br> 他們之前交過一次手,這次再交手,沈澤明顯感覺到許離染更加瘋狂了,他不要命,沈澤并不想陪他一起死。兩個人一邊交手一邊搶奪著槍,打斗中槍又響了兩聲,都射空了。花圃里的花有些被踩踏出了花汁,有些隨著他們的動作漂浮起來,散落在空中。這兩個漂亮的男人哪怕拼起命來也仍是利落好看的,哪怕那利落的動作中蘊含著致人死地的力量。 許離染一腳踹在沈澤手腕上,槍脫力飛入空中,沈澤一邊卡住他的腿,一邊去接槍。許離染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他按住沈澤的肩膀,大約只用一點力,就會給他折斷。沈澤警惕地脫離了他的掌控,槍落在花叢中,花圃已經(jīng)一塌糊涂,許離染用腳將槍勾到自己身旁,沈澤攻擊他的小腿,又是一番激烈纏斗。 兩人都受了傷,許離染口中溢出血腥味兒,眼睛也有些發(fā)紅,他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發(fā)了狠要去拿槍。沈澤胸口被他踹了一腳,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有些移位,但他絕對不能讓槍落在許離染手里,莫野就要到了,他忍受著體內(nèi)的疼痛,去攻擊許離染脆弱的地方。許離染本就跟韓樂施打了一場,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易,全憑一股強大的意志力撐著。他要做什么,就必須要做到,哪怕拿槍也是一樣。 他們兩人力氣都有些減弱,沈澤看到花叢下似乎有一節(jié)灰色的水管露出來,因為和土的顏色比較接近,所以剛才他們都沒注意到。水管里沒有水,軟軟的,像根粗繩。沈澤一下子把這東西扯出來,猛地一下跳到許離染身上,雙腿卡住他的腰,水管用力纏了兩圈勒住他的脖子。 這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許離染有些猝不及防,沈澤牢牢卡在他身上,用盡力氣收攏水管。許離染倒了下去,沒有氧氣,大腦開始發(fā)昏。他掙扎著,手用力去勾槍。沈澤看出他的目的,只把水管勒的更緊。許離染臉色漲紅,表情痛苦。沈澤也紅了眼睛,起了殺意。那陣腳步聲終于近在眼前,莫野的聲音高昂著傳入他的耳朵:“不要殺他!” 他這一句話把沈澤震醒了,他不想再做殺人犯。許離染看起來已經(jīng)暈了,再這樣下去肯定會死。沈澤趕緊松了手,大口喘息,身體還僵硬著,牢牢卡著許離染。 莫野見狀趕緊上前來,拉起沈澤,將纏繞在許離染脖子上的水管拿掉,探了探他的鼻息,神色一沉。 他用手按壓許離染的胸口,又捏著他的下巴讓他張開嘴,為他渡入一口氧氣。這番急救動作做下來,許離染很快咳了一聲,似乎要轉(zhuǎn)醒。莫野額頭上已經(jīng)盡是汗水,見他回過神來,心里松了口氣。可醒來的許離染突然起身將他推開,不知何時,他手里拿著一把槍,對準了背對著他的沈澤,啞著聲音說: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