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暴雨如注
一瞬間,天空已經(jīng)烏云密布,風(fēng)雨更是漫天而來。白茫茫的水霧里,綿延的黛色群山都看不見了,之余一片飄搖的漆黑。 急急而來的雨水打進窗里,直擊著窗欞的木質(zhì)雕花,狂風(fēng)催著潺潺的水流循著屋脊流下,還從窗隙中濺了進來。 幾個店里的小二紛紛放下手中的活,連忙到了窗戶一側(cè)推著關(guān)上門窗,堵去外面濺進來的雨水。 長慶樓里鬧騰了一小會兒,便恢復(fù)如初了。依舊是高堂滿座,客人觥籌交錯著,只是談?wù)撝卸嗔诵╆P(guān)于急雨的言論。 酒樓里好些看戲的客人也有些抱怨,直到了臺上的戲唱完,已經(jīng)入了夜里,外面的雨依舊不止。 青黛瞧著雨勢越來越大,雨滴更是如豆子擊打著窗,她不禁愁了些,“好端端的,怎么下起雨來了?” 雨這么大,他們就一把薄薄的花紙傘,這傘在風(fēng)雨中肯定是支撐不住的。他們?nèi)羰沁@般出去了,且不說這傘會給狂風(fēng)吹壞,人都要被雨水淋得滿身濕的。 秦肆看了看雨勢,轉(zhuǎn)頭又見好些看戲的客人都移步到了大堂的柜臺處,應(yīng)是因下雨而不得不在長慶樓里住下了。 秦肆想了想,便轉(zhuǎn)頭去詢問著青黛的意見,“雨勢太大,今晚應(yīng)是回不去了。我們二人,不如先在此處歇下?” 青黛即使有心要回客棧,卻也因傾盆大雨而無了辦法,只好無奈應(yīng)下,“只能如此了?!?/br> 林氏和林大伯都知曉他們二人來長慶樓看戲了,即使他們因狂風(fēng)暴雨而一夜未歸,林氏也應(yīng)是不擔(dān)心的。 秦肆與青黛一同去了柜臺處,長慶樓掌柜見到二人,便知曉也是來住店的人了,他道:“外頭風(fēng)雨大著,怕是把連日以來缺的雨都給下了。好些個離家遠的客人都出不去了,只能在長慶樓留宿一晚?!?/br> 掌柜看二人的關(guān)系似是十分親近的,女子又做了婦人裝扮,心想他們應(yīng)是一對夫妻,同住一間房也合理。 掌柜便接著道:“所幸您二位來得早些,眼下還剩一間房。若是再晚一步,怕是二位今夜都只能在大堂處歇息了?!?/br> 青黛聞言,不禁有些驚訝起來。 她下意識地與秦肆對視一眼,沒想到秦肆也有些驚異的,只是眼下局勢已定,秦肆便問她,“只剩一間房了,是否將就?” 青黛有些躊躇,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 正如掌柜的所說,若是再晚一步,他們可是連一間歇息的房屋都沒有了,如今便得過且過罷。 秦肆和青黛跟著店小二的引路入了房里,在屋中點明了一盞蠟燭之后,店小二便先退下了。 房門一關(guān),封閉的屋中便只剩下二人了。 此時,外頭的雨仍是下著,天空陰云密布,黑壓壓的,氣候又濕又悶。 屋內(nèi),只有兩道輕微的呼吸聲,顯得安靜極了。 不知為何,二人一旦獨處,他們之間的氣息就有些變了,變得有些捉摸不透、不可言說的曖昧了。 青黛許是也察覺了這般的氣氛,沒能第一個開口說話。而是選擇刻意地避著秦肆,立在原地,一雙溫潤如水的眼眸,細細致致地打量了一下屋子的模樣。 屋中有一張寬敞的床榻,一副桌椅,和一些基礎(chǔ)的家具。倒是處處都裝點得十分漂亮,打理得也很干凈。 在這屋里睡上一晚,定是十分舒適的。 不過…… 青黛目光轉(zhuǎn)悠著,最終停留在屋中唯一的床榻上,眸中隨即隱隱地起了一些不安的情緒。 此時,外頭突然爆出了一聲巨響。聲音震如山崩地裂,十分駭人。 竟是雷在低低的云層中間轟響著,震得人耳朵嗡嗡地響。閃電耀眼的藍光,更是迅速地劃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照亮了在暴風(fēng)雨中狂亂搖擺著的蒼翠樹木。 青黛猝不及防,立即被巨大的驚雷聲嚇得六神無主了,心頭更是跳得七上八下。 秦肆見狀,本是欲有所動作,卻不料有人的動作比他更快的,一下子就竄進了他的懷中,腰間也被緊緊地圍上了一圈溫軟熱燙。 秦肆始料未及,漆黑的瞳孔都有些顫動起來。 外面沉重的飆急的大雨點和了風(fēng)漩,竟如擰在一起的鞭子似的,從天黑沉空中兇猛地抽打下來了。 窗上漸大的雨滴擊打聲,房中只有燈火如豆,映得房里恍恍惚惚,很是昏黃。 懷里抱著的,卻是與冰冷夜雨相反的、思念已久的溫暖而柔軟。 他的眸色逐漸變得深了,卻沒有說話,沒有躲開,也不敢迎著她的身子擁抱而去。 暴動的雷聲依舊響徹云霄,卻遠不如第一聲嚇人。 青黛從驚嚇之中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慌不擇路,被嚇得見旁邊有人就擁了上去。 而她此時身前靠著的胸膛十分熱燙,暖暖地烘著她。鼻間充斥著他衣物上淺淺的熏香,手里緊緊抓著的也是他的衣裳。 青黛又驚又羞,連忙從秦肆的懷里退了出來。 秦肆只感覺一陣溫暖陡然間離他而去,她也一下子就退到了安全的距離。 他壓抑下心底慢慢升騰而起的酸意,面上卻仍是平淡鎮(zhèn)定,語調(diào)平平道:“在我懷里,你便不怕這雷聲了?” 青黛面上存著好些可疑的紅云,她避開燭光泛濫的一側(cè),不敢讓他看見。聞言,便是輕哼了一聲,“你少得意?!?/br> 秦肆知道青黛皮薄,聽不得別人捉弄她。便不再以此事言笑,而是道:“夜深了,洗漱下便睡了罷?!?/br> 話落,他便喚店小二取來了熱水。 店小二只有一雙手,一次也只能端上一盆水來。青黛見秦肆主動地接過銅盆置在了桌上,隨即就微擼起了袖子。 青黛心想他應(yīng)是要先洗漱了,她便在一旁侯著。 卻不料秦肆把干凈的帕子浸入了熱水中,將帕子擰去了多余的水分,下一刻便將濕帕子遞給了她。 青黛不明所以,也沒有接過帕子。 秦肆見她怔仲,便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可是被驚雷嚇著了?” 說罷,便執(zhí)著濕帕子湊了過來,輕輕地擦拭著她干凈的臉頰。 青黛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竟是要幫她洗漱? 她有些不適應(yīng)地想躲過,剛躲了一下卻又停住了。秦肆今日難得乖巧主動,事事親力親為,青黛便任由著他擦拭著她的臉。 好在他的動作十分的輕,她并不覺得難捱。 待凈了臉,秦肆又將青黛的手牽進銅盆熱水里頭,開始細細致致地擦拭著青黛的雙手。 熱水之中,二人的手時不時地就曖昧地碰到一起,指尖觸碰,若有似無的,倒是比正大光明的牽手還要撩人心弦了。 青黛似是覺得氣氛又有些旖旎了,便故意扯開了話題道:“沒想到你還會伺候人的?!?/br> 秦肆似是得到了夸獎,心里隱約有些明朗起來,“你若是喜歡,我便天天伺候你。” 待手凈好了,他便俯下身子,主動地脫了她穿著的鞋子,似是還打算給她洗腳去。 青黛這時更是有些驚訝了,他一向高高在上,在朝中權(quán)勢更是一手遮天,萬事都有人服侍。如今竟肯如此紆尊降貴、似是普通小廝一般地跪下來替她脫去鞋襪。 她心中驚異,卻也想看看秦肆能為她做到哪種地步。 秦肆見青黛似乎并不拒絕的模樣,他便繼續(xù)動手下去了。待鞋襪脫了干凈,便露出了她一雙瑩白的腳來。腳腕纖細,腳背潔白,指甲粉圓,倒是十分可愛。 他見過好多次她的身子,卻未細致看過她的腳。如今秦肆捧著她的一雙腳,竟有些想仔細地觀上一陣。 青黛見狀,卻是有些害羞地將腳微縮了回去,“不用你了,我自己來便是?!?/br> 秦肆輕抓著她的腳腕,不讓她縮回去,“無事,我來?!?/br> 裝著熱水的銅盆置在了地上,青黛再將小腳兒踏了進來,雙腳浸入了熱水當(dāng)中,便覺得腳底有一陣熱乎乎的暖流四散進了身體里,十分舒服。 青黛本以為就到此處為止了,沒想到秦肆還將自己雙手探入了熱水當(dāng)中。動作輕緩地撫上了她的小腳,每一處都細致地洗了,還往腳腕、小腿處揉捏了起來。 秦肆年輕時還未做到東廠廠督的位置,地位低下,也曾侍奉過宮里的主子。按摩、揉捏的力道自然是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青黛卻有些難為情,下意識垂下眼來,便能看見半跪著的秦肆。他微側(cè)著首,只能隱約看見他鼻梁高挺的側(cè)臉,以及那認真而溫柔的神情。 他從未這樣細心地對待她的。 不知不覺的,她的心里竟有些觸動了。 秦肆似乎發(fā)覺了青黛逐漸有些異樣的情緒,抬起頭來,隨即就見到了眸中有些復(fù)雜的她。他一怔,問道:“弄疼你了?” 青黛稍稍地搖著頭,“不疼……” 若是秦肆能夠一直這樣細心、體貼、深情地對她,也許有一天,她仍是會重新陷入對他的喜愛之中吧。 秦肆不知曉青黛的心思,只當(dāng)是她害羞了。在替她凈好了雙腳后,自己才喚店小二再取盆水上來,隨意地清理了自己。 等處置好所有事,轉(zhuǎn)身見青黛已然坐在了床榻上,有些呆愣。不知是不是燭光的顏色過于鮮艷奪目,竟映得她的眼角、臉頰都有些紅潤異常,連眼里都有些晶瑩的光。 秦肆見她那無害的模樣,大抵是非常歡喜的。他想上前多靠近一點,想了想,她對他還是有所抗拒的。 他便止住了腳步,停留在原地,開腔問道:“怎么還不睡去?” 青黛聞聲,烏黑纖長的眼睫輕輕顫抖著,才堪堪地回過神來??粗贿h處的秦肆,她有些扭捏地道了一句。 “此處……只有一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