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放鷹逐犬
今日便是皇帝信中所說的秋獵一日了。 青黛便換了一身窄袖騎裝,一頭青絲也用一抹束帶高高束在腦后,其余無半點裝飾。 她雖不會打獵,卻也知自己是不能穿著一副不方便行動的繁復裙裝去獵場的。 她由著翠翠送到府邸門口,便見一輛繡著如黑龍般地大蟒繡紋馬車,正在靜靜地侯著,一匹油光水亮地駿馬在無趣地踢著蹄兒。 想來,秦肆現(xiàn)在應就在馬車里等著她的。 青黛心里卻隱隱地有些擔憂,他們?nèi)羰嵌荚谶@么狹窄的馬車空間內(nèi),便總是要說些話,才能緩解那般沉重的氣氛的。 可是現(xiàn)在的她,與秦肆又有什么話可講。 青黛這般想著,心中便有些忐忑起來。告別了翠翠,她就緩緩地走向了馬車。 腦中快速地轉(zhuǎn)動著,思慮著當自己見到秦肆時還做如何的反應,該說什么樣的話。 青黛掀向馬車簾子的指尖微顫,微咬著下唇一舉掀起簾子來,卻發(fā)現(xiàn)里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尊正燃著的香爐,頂端裊裊地升起一陣輕飄飄地白煙。 他原來……不在這里。 青黛說不清現(xiàn)在地感覺,到底是他不在此處的慶幸,還是期待落空了似的失意。 一旁的內(nèi)侍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主兒,眼下便明白青黛所想,便立即湊上前來解釋道:“夫人,廠督已經(jīng)陪著皇上到獵場去了。” 原來他已經(jīng)走了。 青黛垂眸輕應了一聲,便入了馬車去。 她習慣性地往側(cè)位上坐去,還未湊近座位,身形卻忽的頓住。 秦肆又不在馬車里占據(jù)著主位,自己又何必這般委屈地坐在側(cè)位。 她這般想著,便轉(zhuǎn)了個方向往主位上坐去。 卻不料這主位十足地寬敞,身下的坐褥子也是柔軟極了。熏爐熏出淡淡地香氣和溫熱地氣息輕撫著人,并不讓人覺得半分不適。 青黛坐穩(wěn)下來,思緒便開始悠悠地動起來了。 她其實是有些擔心這次秋獵地,她實在不會騎馬不會打獵,只怕自己會掃了皇上的興。 隨著馬車走動間地輕微搖晃,本是帶著擔憂之意的她卻漸漸地有了些零星的睡意。不過多時,便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不知何時,馬車外的車夫似是敲了敲馬車的木壁,青黛便被那陣敲木聲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竟接連著睡了一路。 車簾外傳來車夫的聲音,“夫人,獵場到了。” “好。”青黛鎮(zhèn)定地應了一聲,便趕緊整理著自己的衣裳,確認無半分不妥之后才掀開簾子去。 簾子外的世界充滿了淺金色陽光,眼睛陡然之間有些看不見了。她堪堪地遮住眼簾,讓眼睛適應了一會兒,才睜眼往外看去。 這么一看,青黛便有些驚住了。 只見車外便是一片寬闊的獵場,狩獵隊伍挎獵具、騎駿馬、牽勇犬、浩浩蕩蕩。聲勢浩大的侍衛(wèi)們更是團團地將獵場四周都圍住,以防有不軌之人從周遭混入。 而那些侍衛(wèi)的中間處正有幾匹高馬,騎著高馬的幾人當中,最為顯眼的便是身著明黃色狩獵服的皇帝。 旁邊則是身著玄青色武袍的秦肆,他腰間系著犀角帶,背后挎著弓箭和插滿羽箭的箭筒,除此之外便無其他飾物了,一身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青黛還欲多看幾眼,陽光卻有些刺眼地,她瞧不清秦肆的神色,也不敢再多停留,便朝著皇帝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fā)覺秦肆一如平時那般的神色倨傲, 他的身邊還跟著宗元、和好些冷著面皮的東廠番子。 青黛沒有多瞧,朝著皇上便是恭敬地欠了欠身子,“見過皇上。” 她頓了一下,便又朝著秦肆福著身子,“見過督主。” 陽光將秦肆勾勒出金色輪廓,雙眼隱藏在陰影之下,顯得無比深邃。他的目光落在青黛的身上,似是深深地打量了一眼,而后才是故作矜持般地低應了一聲,“嗯?!?/br> 這般冷淡地聲音,聽在青黛耳里,卻以為他是根本就不喜她的出現(xiàn)。 青黛瞳孔微微地顫動著,卻不好在此處發(fā)作情緒,施禮后便靜靜地站在旁側(cè)。 二人的眉來眼去都落在皇帝的眼里,他眸中不禁升起一股笑意,“秦夫人總算是來了……你可有帶心愛的馬兒來?” 青黛垂眸回答道:“回皇上,小女不才,并不善馬術(shù),遂今日并無帶馬匹前來?!?/br> 皇帝挑了挑眉,卻似是一點都不驚訝地,轉(zhuǎn)眸又看向秦肆,責備道:“秦愛卿的夫人不會騎馬,怎么朕都不曾聽愛卿說起?” 秦肆自是知道宮女出身的青黛不會馬術(shù)的,他不卑不亢道:“是下官出了紕漏。” 皇帝心里暗暗發(fā)笑,秦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低眉順眼一些。他面上仍舊是帶著笑意,“既然如此,秦愛卿便教教夫人如何騎馬罷?” 秦肆微微一怔,便應了一句,“遵命?!?/br> 秦肆隨即便下了馬來,緩緩地走向青黛的身邊,一雙深邃如黑潭的墨眸也在前行的同時,一直沉沉地盯著她。 青黛確是有些驚訝地,竟是秦肆要來教她騎馬? 她與秦肆又有好些日子沒見面了,這般就突然見他朝著她走來,一身勁裝氣勢凌人,沉重地壓迫感撲面而來。 青黛有些錯愕,心不免跳得快了一些,垂在身側(cè)地手不禁緊張地抓了抓衣擺。 秦肆卻只是經(jīng)過了她的身側(cè),低聲道了一句:“跟著本督?!?/br> 青黛緊繃著的神經(jīng)似乎松了一些,輕輕地“唔”了一聲,懸著的心也放下了,她便緩緩地隨著秦肆往不遠處走去。 原來此處還建著一座馬棚,棚里還栓著好幾匹毛色油光發(fā)亮地駿馬。 秦肆在眾馬中巡視了一眼,便點了點其中一匹矮小些卻模樣很是溫順的棕馬。 看守著馬棚的侍衛(wèi)便立即將棕馬牽出至秦肆身旁,恭恭敬敬地呈上馬繩。棕馬似還是一匹未成年的幼馬,也不畏人,只有馬尾在輕輕地晃動著。 秦肆將馬繩握在手上,便淡淡地看向青黛,徑直道:“上去?!?/br> 青黛聞言,面上稍稍地露出了些許驚訝之色。她明明不會騎馬的,秦肆竟什么都不教她,就直接地叫她上馬去。 青黛看著那對她來說仍舊是有些高大地馬兒,不禁輕吐出一口氣來,她剛欲有所動作,便見視線里橫出一只手臂來。 那手臂處的銀色護腕在陽光下閃著微微地光芒,確是不晃眼的。 秦肆輕咳了一聲,聲音還有些稍稍地生硬,“扶著本督的手,借力踩上馬蹬去?!?/br> 青黛聞聲不禁微紅了臉色,秦肆原來是有打算教她的。 她便不再遲疑,扶著著秦肆的手腕,借著力氣踩上馬蹬,一手抓住馬鞍側(cè),后又順勢坐上馬鞍去。 青黛身形剛一坐定,心思還未穩(wěn)下,瞧見陡然升高地視線便有些怕了。身子立即就有些不穩(wěn)了,她有些驚慌地抓住馬匹地鬃毛,差點就落了馬去。 好在馬兒足夠地溫順,被抓緊了鬃毛也不過是踢了幾下馬蹄。 她卻仍舊是有些怕地,卻不料后腰處忽然傳來一股穩(wěn)當?shù)亓Φ溃D時便將她的身形扶穩(wěn)。 她疑惑著回頭看去,竟然是秦肆伸手上來扶住了她。隔著幾層衣服,似乎都能感覺到他那大掌處傳來的溫熱感覺。 青黛見狀,肩頭不禁微微一顫,身子也有些僵硬起來。 察覺了青黛僵硬地反應,秦肆眸色一冷,便有些不自然地收回手去。垂眸見控制馬匹地韁繩還在自己手中,他就將韁繩遞給了青黛,冷聲道:“拿緊韁繩,夾緊馬肚,它就會向前走動了。” “是……”青黛有些顫著聲音地應下,便伸手接過秦肆手上地韁繩,指尖似乎觸到了他的手掌心,有些熱燙。 皮膚相觸的瞬間,兩人皆是一愣,呼吸似乎都慢了半拍。 還是秦肆先反應了過來,他往旁邊撤了兩步便道:“試試看罷?!?/br> 青黛耳尖處有些發(fā)熱,稍稍地回過了神,低低地“唔”了一聲,便試著揪緊手里的韁繩,雙腿夾緊馬肚。 這棕馬兒果然就邁動著馬蹄,向著前方走了好幾步,腳步確都是很穩(wěn)當?shù)亍?/br> 騎馬似乎也不是很難。 青黛在起初地驚懼之后,便開始漸漸地熟悉了這馬兒了。 秦肆見她開始熟絡后,眼中的冷色稍稍地有些化了,這便牽著馬兒順帶將她領著走向皇帝處。 皇帝遠遠地就瞧見秦肆帶著青黛來了,青黛面頰還是紅著的,怕不是秦肆已經(jīng)趁機討好了她。 皇帝見此行目的已經(jīng)達成了一半,面上的笑容不禁又大了一些,“秦夫人可是學會了如何騎馬?” 青黛聞言,這才發(fā)覺自己竟讓皇帝等了她好些時候,她不禁有些羞赧起來,有些帶著歉意地笑了笑,“是,小女讓皇上久等了?!?/br> 剛剛上了馬的秦肆一回首便見青黛有些羞澀地笑容,他的臉色忽的就有些沉了下來,心臟處更是立即就騰起了一股酸意。 她對他好生冷淡,他僅僅是碰了她了一下,她就做出一副十分抗拒地模樣。 而皇帝小兒只是客氣地關心了一句,她竟然就對皇帝笑得如此溫婉可人。 秦肆十分不喜地低哼一聲,手中一用力,立即抽緊了韁繩,馬匹長長地嘶鳴了一聲,馬腿就快速地向著前方躍動了起來,四周揚起了一陣不小地黃沙灰塵。 秦肆竟直接驅(qū)著馬進狩獵林子里去了。 皇帝見秦肆不知為何撇下了青黛,搖頭頗為無奈道:“秦廠督真是心急……秦夫人這便和朕一同入林中打獵去罷?!?/br> 青黛見秦肆離去,即便心里有些失落,卻也未表現(xiàn)在面上。 侍衛(wèi)隨后給青黛拿了箭筒和弓箭來,她也不會射箭,也只是象征性地背在后背上,便哆哆嗦嗦地跟著皇帝騎著馬入了森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