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牽線搭橋
深秋時節(jié),蔚藍(lán)天空一塵不染,晶瑩透明。朵朵霞云照映在清澈的跨橋江上。魚鱗的微波,碧綠的江水,增添了浮云的彩色,分外絢麗。 江水之中,還時不時有一兩只錦色小魚兒從水面躍出,濺起三四點水花來。 鋪在青瓦紅柱、拱形石橋的青石板上,一抹竹青色的窈窕身影,正穿著藕色蓮頭的精致繡鞋緩緩走過,那柔弱身影后面還跟著一個撐著油紙傘的俏麗丫鬟。 她們走下了石橋,又往幽深巷子地盡頭走去,再走前幾戶便是一家隱在鬧市間的書屋了。 青黛來這書屋好多次了,這有的并不是街上皆存著的大眾詩集,而是小眾古樸而韻美的,她倒是歡喜得很。 一見到書屋中滿排的書籍,青黛便不禁笑盈盈著,入了屋去挑選古樸味的書了。 跟在后頭的翠翠也入了屋去,仔細(xì)地瞧著青黛挑著三三兩兩的書。她不識得字,卻對字的形狀有些印象的。 她瞧見青黛拿了好幾本書,皆是秦肆曾經(jīng)贈與青黛的書箱里有的,還是一模一樣的。 翠翠料想青黛應(yīng)是還生著秦肆的氣,只是那事都過了大半個月了,兩人即使生氣也該消氣了。 翠翠之前雖是有些厭著秦肆的,可是青黛這般與秦肆置氣,只怕到頭來吃虧的還是青黛哩。 這般想著,她的臉上漸漸地蒙上了一層憂郁,為了青黛以后的日子著想,她便猶猶豫豫地開口道:“夫人,您若是想看書,翠翠給您買來便是?!?/br> 青黛正挑到一本內(nèi)容頗為風(fēng)趣的書,正慢慢地翻閱著,聞言便輕聲道:“無礙的,閑來無事,便出來走走?!?/br> 翠翠想了想,仍是遲疑著道:“大人不是贈了夫人好些書籍的嘛?夫人怎么都不看那些書哩?!?/br> 青黛手頓時一顫,手中地書籍差點脫手而去,她有些慌忙地握緊了書,再抬眼,眼中神色就已經(jīng)浸了一層深深地寞色,半晌才緩緩道:“休要提他。” 她仍是帶著氣的,所以并不碰秦肆贈與的物件。 她卻又顧慮著秦肆的想法,生怕他會多想,特地繞開平日去的那家書屋。目的就是為了盡量避免與柳侍郎碰面,只因他也是常去那的。 青黛也希望秦肆能明白,她與柳侍郎清清白白,并無那般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 她期待著秦肆?xí)碚宜?,會聽她解釋,會告訴她關(guān)于假宦官身份的真相。 可是他沒有。 他總是在皇宮和東輯事廠兩點一線來回奔波,極少在督府中停留。除了那次不愉快地偶遇,一連半個多月,她都未曾碰見過他。 她也漸漸地習(xí)慣了這般寂寞如雪的等待日子了。 *** *** 皇宮,御書房。 皇帝正穿著氣派的龍袍坐于桌后,背后及兩臂繡正龍各一條、方心曲領(lǐng)穿戴展示圖及通天冠,在頜下系結(jié),沉重地帝王氣魄撲面而來,足以氣吞山河。 而他對面不遠(yuǎn)處坐著的秦肆更是氣勢凌人,玄色刺金的圓領(lǐng)闊袖曳撒傍身,頭戴地描金帽的精致程度并不比皇帝的龍冠低。 他微微垂著首,透出一截兒白玉般的脖頸。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眼神確是十分冰冷的。 溫和的碎金陽光映進(jìn)他的眼里,竟半分都融化不了那股冰寒。 皇帝在認(rèn)真看折子,他就在旁邊飲茶。只是今日的他十足得挑剔,一會兒嫌茶燙,一會兒嫌茶涼,一會兒又嫌茶葉不夠新鮮。 伺候著的宮女跑上跑下?lián)Q了四五躺茶水,最后一次呈上茶水時,已是渾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后背都快被冷汗浸濕。 好在秦肆沒有罰她,他也沒有再去嘗茶水了,只垂著頭深思著,似是陷入了一種很迷茫焦慮的狀態(tài)。 皇帝與秦肆明明沒有政事要談,秦肆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倒留在御書房中好些時辰,像是不想回督府去。 皇帝頻頻抬頭去看秦肆,惹得他根本無法安心看折子。 他隱隱約約能夠發(fā)覺秦肆十分反常地原因,他幾次有意無意地提起青黛,秦肆的臉便立馬變得陰沉嚇人。 他便能猜到這對夫妻是吵架了。 一向運籌帷幄、任何事都在掌控之中的秦肆,竟然在自家柔柔弱弱地夫人處跌了跟頭。 皇帝的眸中不禁漸漸地涌起了一絲興味來,立即放下已經(jīng)入不進(jìn)眼的折子,嘴邊也帶上了些笑意,感嘆道:“時下的秋日氣息真是濃厚啊。” 秦肆待香散盡,茶也變涼,卻沒有繼續(xù)喝茶的意思。聞言,他并未抬眼,似乎沒有打算理皇帝的意思。 皇帝見秦肆這般冷漠,不禁扶額嘆氣一聲,又是清了清嗓子道:“朕近日無煩心事,便能騰出時間來了?!?/br> “秋末時節(jié),最適合打獵了。若是過了這段時間,獸物可都躲進(jìn)山洞里去?!?/br> “朕近日……便去秋獵一場好了?!被实壅f著說著,便不經(jīng)意地看向秦肆,“秦廠督,你也無煩心事可cao勞,便隨著朕一起去秋獵罷?!?/br> 秦肆對這些事一點興趣也沒有,但他近日的狀態(tài)一直很萎靡,急需些新鮮的事物刺激腦子。他想了想,便點頭答應(yīng)了,“嗯。” 皇帝心思縝密、觀察入微,時下便趁著這次秦肆答應(yīng)秋獵地機(jī)會,接著道:“朕也許久未見廠督夫人了,秦廠督便把夫人一起喚來罷?” 秦肆聞言,心頭忽的一沉,聲音也冷了一些,“不必?!?/br> 皇帝挑起眉毛,眼中的笑意更甚,“哦?秦廠督可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br> “秦廠督可是和自家夫人關(guān)系緊張得很,眼下你又這般不理不睬的,可是打算再與夫人冷上許久?” “一月、兩月、半年,還是三年五載?” 秦肆一怔,未料想到皇帝竟發(fā)覺了他隱藏在深處的心事。聽得皇帝這般言語,他也微微地動了些心思。 他并不想和青黛一直處于這種如履薄冰的緊張局勢之中,他卻始終尋不得一個恰當(dāng)?shù)臋C(jī)會與她和好。 只因…… “她不愿見到本督?!?/br> 秦肆微低下頭去,發(fā)絲垂下的陰影微微遮住了那雙墨眼,瞧不清他的神色。 皇帝一聽便知秦肆的口已經(jīng)松動了,有些無奈地?fù)u搖頭,暗笑著他竟這般不明白女子的心思。 皇帝放緩聲音,笑著道:“讓她來罷,你們一起打個獵,說不定關(guān)系就能緩和了?!?/br> 秦肆的眼眸微微顫動著,一貫清冷的面容也浮起一絲訝然。面色又逐漸變得嚴(yán)肅了些,似乎是在認(rèn)真地考慮著。 皇帝見狀,便試探著說道:“如此,便這么定下了?” 秦肆冷著眉目斜睨一眼皇帝,細(xì)細(xì)地思量了一會兒,才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隨你?!?/br> 他的話音一落,皇帝便覺得心里舒坦了好些,這才有了心去看那些堆積成山的折子。 秦肆神色如常地坐在雕花椅上,不知在想著什么,薄唇兩端漸漸地往上翹了些。 他似是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異樣,為了隱去這般明顯的心思,便拿起桌上那盞已經(jīng)涼透的茶水,渾渾噩噩地飲下。 頗為激動的心情竟令他沒能發(fā)覺,茶水早已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