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寬衣解帶
陽光變得溫涼,蒼翠的樹影婆娑,隱隱綽綽地晃悠著幽暗的碎金色。 在那陰霾沉罩不散,晚來霜飛的秋日黃昏里,杏葉已因暮色而變得金黃,紅楓似火,水里的荷葉逐漸地凋殘,卻仍留得好些枯葉供人聆聽深夜雨珠滴響的聲音。 順著池水蜿蜒前行,便是通往秦肆院中地小徑了。 緊閉著門窗的暗間,光線昏暗。 秦肆一人坐于軟榻上,微垂著首,白皙面頰染上一層陰郁,手指掐著微痛的眉心。似是被煩心事困得太久,連頭都有些疼了。 宮宴那晚,秦肆在與青黛發(fā)生爭執(zhí)之后,他便被皇帝緊急地喚回宮中去了。原本以為是宮里又出了什么急事,原來只是叫他回去看傷。 所幸暗器上是無毒的,他只受了皮rou傷,簡單地包扎之后,他就連夜押著舞姬刺客去了東輯事廠。 舞姬皆是層層選上來的,刺客能夠偽裝成舞姬趁著中秋宮宴混進(jìn)宮中,想必其中少不了朝廷之人的暗中幫忙。 呵,公然刺殺皇帝,惹得皇宮人心惶惶,不得安寧,他定要查出幕后的指使者來。 刺客似是認(rèn)定了未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東輯事廠接連審問了好幾日,她們都嘴硬著不啃開口。秦肆便不跟她們客氣了,直接喚著趙千戶上刑去。 東輯事廠便整日都充斥著血腥氣味和凄慘的哭喊,秦肆聽著那哭喊聲,心里確是十分快意的。 除卻這些煩事,他最掛念的便是青黛了。 番子剛上報青黛落水時,他便焦急地走出宮去,走得太急,竟連情報都未等番子稟告完,他就已經(jīng)走出好遠(yuǎn)了。 番子后來又上報了他所窺到的全程,秦肆這才后知后覺是蘭妃推青黛下的水。 他幾乎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面上便冉冉升起了一陣兇狠的戾氣。 蘭妃好生歹毒,他還未找她算過去的賬,她竟然又不知死活地惹出事端來。若不是她身上披著開國大將軍遺孫女的身份,他早就把蘭妃給弄死了。 至于禮部侍郎…… 青黛那天夜里并不是與柳侍郎私會,而是遭蘭妃算計、被推下荷花池后,又被恰巧經(jīng)過的柳侍郎救起罷了。 回想起青黛聽到他誤會的話語時,那般不可置信的可憐神情,他心中頓時橫生絲絲毫毫的痛意。 可他也是氣著的,氣她不作解釋,氣她給柳侍郎辯護。 “呼……”秦肆沉重地吐出一口氣來,漆黑眸色里隱隱地帶著復(fù)雜神情。 也不知她現(xiàn)在地病情如何了?是否有好轉(zhuǎn)之意。 秦肆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腦子一陣陣地發(fā)痛,不得不加重了按著眉心的位置。 他這幾日都在皇宮和東輯事廠活動,好久未回督府了?,F(xiàn)下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回來,待他這陣頭痛過后便去看看她罷。 忽聞門外傳來一陣緩緩地敲門聲,他現(xiàn)在疲憊得很,并不想見人,索性不作理會。 門外的人似是打定了主意見他,稍稍等了一會兒后,又輕輕地敲了三聲。 這次卻是伴著一道柔柔的嗓音,“督主?!?/br> 是青黛的聲音。 秦肆面上立即現(xiàn)出一抹驚訝之色。 青黛在秦肆的屋門外立著,心里其實是有些忐忑的,有些擔(dān)心秦肆還在誤會著她。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她發(fā)覺自己應(yīng)是吃了閉門羹時,那扇木門便從里邊開起了,露出門后身量頎長的男人。 他神色有些淡漠,半闔著眼眸俯視她,眼神不經(jīng)意地在她臉上轉(zhuǎn)了一圈,才冷聲道:“有事?” 青黛見他中氣十足,臉色沒有半點蒼白之色,好似尋常人一般。身上也穿著威嚴(yán)官服,只是頭上的描金帽摘了下來,明顯是從外頭剛回來的。 秦肆根本不像小竹子說得那般凄慘哩。 果然,小竹子的話語掐頭去尾,只聽中間的就可以了。 她壓下內(nèi)心的疑惑,輕輕地點著頭,“督主近日繁忙,妾身已多日不見督主了,甚是想念?!?/br> 秦肆一怔,她似乎忘記了那夜的爭吵,竟半分都不提起。 他別扭的情緒不知不覺又起來了,有些不自在地撇過頭去,冷冷地問道:“病可好些了?” 青黛細(xì)聲應(yīng)道:“多虧督主請了太醫(yī)來,妾身的病幾乎痊愈了。” 秦肆聞言,感覺腦子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些。他習(xí)慣性地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面上依舊是不露聲色,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嗯,還有事嗎?” 他這般淡漠的語氣,似乎不歡迎她的到來。 青黛有些失意了,目光稍稍地垂了下來,秦肆見狀,似是察覺了自己的言語有些模棱兩可,到了嘴邊的言語便又轉(zhuǎn)了個彎,頗為耐心解釋道:“本督只是倦了,要歇下了?!?/br> 青黛心里還是擔(dān)心著秦肆的傷勢,她無論如何也要看到才能安心,“那妾身替督主寬衣罷?” 她似是鐵了心要進(jìn)他的屋里,秦肆阻止不了她,便微微嘆聲氣,開門讓她進(jìn)了屋來。 青黛入了屋,目光微微地巡視著,就見桌上擺著幾個白瓷瓶子,貼著的紅紙上寫著藥物的名字。 青黛料想秦肆應(yīng)是準(zhǔn)備給自己換藥了,她心處隱隱有些酸疼,便忍不住問道:“妾身給督主尋太醫(yī)來罷?” 太醫(yī)在這方面是在行的,總歸是比秦肆獨自上藥好。 秦肆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必。” 他并不喜別人見了他的身子。 青黛聞言,又試探著問了一句,“要不讓妾身給督主換藥?” 秦肆動作一頓,濃黑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腦中似乎是在快速運轉(zhuǎn)著。半晌,他都未作答復(fù),卻伸著手開始解起腰帶。 他今日倒是沒有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子了,沒讓青黛寬衣,自己就主動地褪去衣裳。 青黛本以為他也會拒絕的,沒想到竟這般輕松答應(yīng)了。 他一向?qū)⒆约赫谘诘脟?yán)嚴(yán)實實,她極少窺見他脖頸以下的部位。此刻,鼻間恍惚聞見他衣裳上殘留的清冷松木熏香,不知不覺地有些緊張起來。 秦肆修長白皙地手指很快地將衣裳解開,他解衣裳的動作靈活得很,平日要她服侍著寬衣都是因為他懶得自己動手。 先是外面的玄色帶金的蟒袍,后解開中衣的帶子,最后便褪下一層薄薄的雪白褻衣,露出一直藏匿在衣裳底下的身子來。 白皙胸膛寬厚而硬實,手臂現(xiàn)著充滿力量的青筋,隆起的肌rou線條清晰又流暢,胸膛卻隱有刀傷、鞭傷留下的淺淺痕跡。 緊實的窄腰處,突兀地橫著一截雪白的紗布,紗布右側(cè)微微滲出一點藥色來。 也不知道他都經(jīng)歷了什么,身上竟那么多傷痕的。她單單瞧著那淺淺的痕跡,便能想象他承受著刀劍揮砍下時的巨大痛意。 青黛心有懼意,不敢多看,堪堪地轉(zhuǎn)動著眼眸,目光忽的被他胸膛處的兩點給吸引住了,那兩處正在微涼的空氣中漸漸地硬挺起來。 唔……是粉色的。 青黛明明一開始是正著心思要給他治傷,現(xiàn)下腦子里卻充斥著奇怪的想法,她臉頰猛的一下躥紅,耳邊似乎還能聽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聲。 “夫人在看什么?” 秦肆發(fā)覺青黛好似突然地呆愣住了,他坐在榻上好一會了都不見她有所動作,忍不住微蹙眉提醒她。 “沒!沒什么……”青黛有些欲蓋彌彰地低下頭去,洗凈手便要去解他腰腹處的紗布。 她距離更近了,進(jìn)一步地發(fā)現(xiàn)他紗布往下的腹肌分明,胯骨處的線條更是明顯,好生曖昧欲氣。起起伏伏地延伸向下,接下來的地方卻都被黑色褲子遮掩住了,竟半點都瞧不見。 青黛恍然回過神,暗罵自己怎么突然鬼迷心竅了。趕緊解了紗布下來,如此一來便見著底下觸目驚心的傷口了。傷處很是狹長,又割得很深?;旌现幏鄣念伾?,當(dāng)真是血rou模糊,猙獰得很。 她心里酸澀了一陣,鼻尖也有些酸了,她忍著那股錯亂情緒。趕快用干凈帕子沾著些白瓷瓶里的藥水,輕輕地?fù)徇^他傷口的深紅輪廓。 藥水十分地刺激,一碰至傷口,便覺得有如萬根鋼針般刺在身上似的。秦肆精致的眉眼間纏繞上幾分隱忍的痛意,身體都因疼痛而緊繃了些。 青黛立刻就發(fā)覺了他的異樣,便立即停下動作,不禁抬頭向他看去,眸中擔(dān)心神色呼之欲出,“督主可是疼了?” 秦肆面頰有些僵硬,劍眉都緊緊地蹙著,他聞聲便微垂著頭看她。 卻忽覺他們現(xiàn)在這般動作,很不對勁。 他的傷口在腰側(cè),青黛不得不半跪在他敞開的雙腿間,臉頰湊近他的下腹部,仔細(xì)地給他擦拭著傷口。 屋中昏暗,黑影與光線曖昧地打在她的臉頰上,她眸中隱隱地有些水光,從他的雙腿間楚楚可憐地抬頭看向他。 這個角度,就好像是…… 秦肆喉中一癢,喉結(jié)忍不住滾動一番,緊實地胸膛還起伏得厲害了些。 他頗為不自在地低聲催促道:“快些罷。” 青黛以為他是覺得疼痛難忍,她便不敢再停下,便又拿著輕輕地藥水給他擦拭著,為了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便想與他稀稀松松地說些話。 她起著頭,秦肆多半都是不應(yīng)的,偶爾才應(yīng)上一句。 這時候,太陽已經(jīng)逐漸西移沉到西山背后去了,它的余輝給連綿的群山鑲上了一道金光閃閃的邊飾。 暮色漸沉,青黛不知不覺地說了好些話,卻依舊覺得心中悶悶的難受。 只因她一直很在意秦肆和蘭妃的關(guān)系,堵的胸口喘不過氣來。猶猶豫豫地想了一陣,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問了出來,“督主,蘭妃娘娘是不是……” 她還未說完,秦肆就已經(jīng)出了聲,語氣十分冷然,“她害了你。” 不止這一次,此前在江南追殺青黛的刺客,便是蘭妃派來的。 他本想事情不要鬧得如此難堪,蘭妃這瘋女人卻步步緊逼,執(zhí)意要讓青黛死去。 秦肆危險地瞇了瞇眼,眼眸似乎變得更加幽深了,“日后若是有人敢欺你,你無需忍讓,省得嗎?” 青黛聞言倒是有些驚訝的,原來他已經(jīng)知道她落水的事是蘭妃造成的。 可她也不是自尋麻煩,若不是因為蘭妃是他宮里的姘頭,蘭妃也不會心生嫉妒了害了她。 青黛心里仍舊有些憤懣,置氣般地嗔了一句,“若不是蘭妃娘娘有督主可倚仗,又豈會有那個膽子?” 青黛話剛落下,便覺得下巴上一緊,她被迫抬起目光向上看去,卻見到秦肆十分嚴(yán)肅地表情,眼中的神色凝成了冰霜,“本督與蘭妃沒有任何關(guān)系?!?/br> 青黛微微錯愕住,玉面頓時變得緋紅,眼神中漸漸地帶著著期許意味。 秦肆十分不喜青黛拿自己與蘭妃做比較,言辭冰冷中透出幾分不易察覺的認(rèn)真,“夫人要曉得,本督的女人,從頭到尾都只有你一個?!?/br> 說罷,秦肆又是輕哼了一聲,便放開了她。 他這般,可是否認(rèn)了蘭妃的存在、且承認(rèn)了她的意思? 青黛怔怔的,心口有些發(fā)燙,耳尖發(fā)紅,腦中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至下巴上殘留的觸感都消逝了去,她也仍是半句話都說不出。 她恍惚地輕點著頭,就算是應(yīng)答了。 指尖似乎都沾染了他身上的灼熱溫度,一點點地變燙,再次給他上藥時,竟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