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尖
看著謝子欽,盡管還是害怕,但是對于謝子欽的話程錦之又不敢不聽。 他不是真的想過去,但是他還是慢慢的到了謝子欽的身邊,床榻邊。 荏弱的美人,赤著玉足,謝子欽把人細(xì)細(xì)的撈到懷中,拉好他掛在肩頭的衣裳,將一縷落到臉側(cè)的發(fā)絲輕柔地掠到耳后。 程錦之整個人都還是懵的,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一醒來就是這樣境地。 見他雙眼怯怯,謝子欽吻了吻程錦之的發(fā)頂,低語安慰了兩聲,用僅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旁若無人。 程錦之卻有些不自在,幾步外還有那么多人,他悄悄抬眼去看,卻發(fā)現(xiàn)那道矗立在床前的身影,那個人,一直在看著自己。 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程錦之不敢看徐相,下意識的把臉埋在謝子欽懷里——現(xiàn)在這里只有謝子欽能護著他,他只能靠著這個人。 “丞相還不走嗎?”程錦之依戀的動作讓謝子心情頗佳,連帶著對不敬的徐丞相也寬容了不少。 后面不少大臣都開始出聲相勸,想讓徐丞相先不要沖動趕緊離開,但是徐丞相卻沒有動,一身風(fēng)骨:“皇上誤會了,臣不是來對貴人不敬的?!?/br> 這是他進來之后說的第一句話,方一出口跪著的大臣心都跟著一懸,生怕徐相鉆牛角尖把皇上得罪個透,到時候誰又擔(dān)得起帝王一怒? 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群臣都忍不住不約而同的抬頭去看那個依舊站著的徐丞相,對方直挺挺的背影像是寧折不屈,然而下一刻他忽然跪下了。 “臣是來求貴人的?!弊鳛樨┫?,他不能讓社稷損失這樣一位有治國之才的帝王,所以他跪,所以他來求。 就像是他站著猶如松柏的端正一樣,徐丞相跪得恭敬,卻也不失積久的穩(wěn)重度量。 他這一跪,又叫其他大臣心中一驚。 都不等旁人回過神,徐丞相又已經(jīng)將腰一折,就這樣低頭對著程錦之的方向磕了下去。 徐相是朝中極有地位的老臣,多少人敬重景仰,天下沒幾個人要他跪,而如今……旁人心中唏噓。 “老臣求貴人也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想一想。”直起身,徐丞相擲地有聲的聲音卻掩飾不住蒼老,“此事事關(guān)國體,貴人若是心善,且憐天下蒼生?!?/br> 徐丞相說那些話的時候,程錦之都沒有動作,他小心的藏在謝子欽懷里,哪里曉得誰在對自己說話。 那些話落下之后許久都是靜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個被謝子欽護著懷中的人身上,像是屏著一口氣在等他的反應(yīng)。 謝子欽有些置身事外,卻是覺得這些人礙事,怕他們打擾程錦之休息,便想要攆人:“朕這寧心殿可不是什么議事廳,都在這里跪著成何體統(tǒng),都且散了,否則通通論為抗旨發(fā)落?!?/br> “求貴人念我社稷昌盛!” 這一次,不再是徐丞相一個人的聲音,在場的大臣都在抓著這最后一絲機會。 既然皇上是為了這位貴人才決定退位的,那如今也就只有這一人能挽回一切局面。 只有這個人可以。 “來人!”謝子欽卻沒有那么多的耐心,一邊摟緊懷里的人,一邊道,“禁衛(wèi)軍何在,把這些人都給朕拉出去!” 謝子欽這樣一喊,反倒把程錦之也給嚇住了,剛把臉撤出些,就再次對上徐丞相的眼睛。 “天下還有許多人需要皇上,皇上不能耽誤在床笫歡愛間?!?/br> 這一句是看著程錦之的眼睛說的,急迫而認(rèn)真,程錦之恍惚了一下,隱約連貫起前面模糊的只言片語,似乎明白了什么。 程錦之覺得羞愧窘迫——在床笫間被耽誤的是九五之尊是江山社稷,這哪一件不是大事,只因一點不要羞恥的魚水歡愉。 這一切都是被他一人所誤,于是他就是罪人,程錦之自己也覺得自己就是這個罪大惡極的人,可這一切又并非他的意愿,他也無力做些什么。 程錦之無措地攥著謝子欽的衣袖,外面禁軍已經(jīng)到了,電光火石間,程錦之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幾乎是自己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胡亂的開口。 “等、等一等?!?/br> 他的聲音很小,旁人沒有聽到,程錦之說完之后反應(yīng)過來也馬上就后悔了,但是謝子欽聽到了他的話,抬手一示意,外面的禁衛(wèi)軍也就留步了。 謝子欽這才低頭去看程錦之:“小錦之說什么?” “我……”程錦之也是一陣惶然無措,好像不知道該怎么辦,這么多人注視著的視線讓他不習(xí)慣,這里的任何一個人都讓他不安。 他想從謝子欽懷里離開,謝子欽卻已經(jīng)把人摟住,安撫一般摸著他的發(fā)頂:“是不是他們把小錦之嚇到了?” 程錦之秀美的臉上沒有什么血色,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因為本身病體未愈,謝子欽越加心疼他這般漂亮模樣,又要趕人,程錦之卻是出聲了。 “長懿?!?/br> 聽他這樣喚自己,謝子欽立馬眼底化開溫柔:“小錦之好乖。” “我、我……我不想耽誤長懿。”下了決心一樣,程錦之一邊是害怕得眼睛都浸出了淚水,一邊抖著嗓音繼續(xù)鼓起勇氣,“長懿要做好……皇上,我想……不要長懿變成這樣…要好好的做皇上……” 有些語無倫次,他說得很慢,斷斷續(xù)續(xù)好一會才說完,謝子欽瞧著懷里乖巧的小美人,心軟成一片:“小錦之怎么會耽誤朕,朕這是心疼你,與旁人有什么干系?!?/br> “不是,長懿……聽他們的話……”程錦之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很少說這么多話,還是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但是他就是很執(zhí)拗,發(fā)紅的眼睛看著謝子欽,“要跟以前一樣。” “他們?nèi)绾闻c朕何干,普天之下還沒有誰敢讓朕聽話。”大抵以為這話是拒絕,眼見程錦之的眼睛越來越紅,謝子欽這才說,“朕只聽小錦之的話,別哭了,都聽小錦之的?!?/br> 還是害怕的,程錦之的眼淚卻止不住了,謝子欽越是哄,他越是哭得可憐,謝子欽旁若無人地替他拭淚,眼睛都不抬:“徐相,帶著人都走吧,朕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今天的事情,只是以后若是再有人敢說那樣大逆不道的話,朕這尚方寶劍是該沾一沾血了。” 眾人都看出皇上這樣是要好好哄人了,一邊內(nèi)心唏噓感嘆皇上對那小貴人的寵愛當(dāng)真不假,一邊都退了出去。 果然,眾人才從內(nèi)間退了出去,就聽到里面隱約傳來皇上萬般依順的聲音,跟討手心寶貝開心似的:“小錦之怎么這般愛哭,朕做皇上需得上朝,誰來日日替你擦這落下的金豆豆,還是小錦之想讓朕抱著一同去金鑾殿?” 后面又說了什么,旁人沒敢再聽,只是那小貴人撓人抓心的哭聲依舊斷斷續(xù)續(xù),看來這人是真的嬌氣愛哭,皇上也沒把人哄好。 然而眾人心中又是一陣惴惴,不過好在皇上并沒有真的抱著人去上朝。 恰翌日下午,從西夏得來的神芝也是終于被快馬加鞭的送到了皇宮來,算是風(fēng)塵仆仆。 宮里有一位素來體弱的大皇子,于是之前幾乎是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以為這費了心力的神藥定然是求給大皇子的,畢竟大皇子身子好了,以后才好繼承大業(yè)。 但是這一次所有人都猜錯了。 那藥一到皇宮就立馬讓太醫(yī)署的人熬了,接著一群人一路護著,就這樣小心地捧到了寧心殿。 這下子,所有人都算是明白了,恍然大悟一般。 原來退了城池供奉換來的這一株神芝,是為了給那得寵的小貴人調(diào)養(yǎng)身子用的,金貴的小貴人皇上跟眼珠子似的疼著,曾說這才是寶貝,如此看來卻是真的。 只是唏噓感慨,后宮所有人也都再次的心知肚明了,皇上是真的疼寵這個人,那是疼到了心坎里的心尖尖。 禁足的皇后對于神芝自然是在意的,這皇宮里她最是牽掛的就是謝景予了,就算是如今不能離開棲梧宮,也是日日讓人去宣陽宮那邊問候探望。 本來,她也以為神芝這東西是給謝景予的,合該的。 但是…… 上座的皇后看著跪在地上大宮女,整個人都不復(fù)之前的雍容,只剩下滔天怒火下的扭曲。 “你說,”朱唇輕啟,卻含著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神芝被送到了寧心殿里那位手里去?” “回娘娘,確、確實如此?!彪m然跟了皇后娘娘不少年頭,但是檀玉還是害怕皇后這個模樣,她已經(jīng)許久沒見娘娘如此大發(fā)雷霆的模樣了。 “好啊,真是好?!崩w秀的手指狠狠捏著椅子把手,又重重拍下,皇后霍然站了起來,“昨日本宮父親領(lǐng)著群臣勸諫,皇上便要退位尋歡,鬧得現(xiàn)在誰不知道皇上護著那人,如今竟然連親子都性命都不顧了,皇上不知道予兒近日病情越加嚴(yán)重了嗎?” 說著,凌厲挑起的鳳眼就往檀玉身上刺去,檀玉又是一抖,整個人越加低伏下去:“娘娘之前吩咐的,奴婢都照著辦了,可是皇上不見任何人,奴婢去了七次都沒見到皇上……” 說到最后,檀玉的聲音顫抖得越來不成樣子了,這確實是她沒有把事情辦好,皇后讓她去告知皇上大皇子的病情,希望皇上能去看看大皇子,但是皇上日日留在寧心殿里,她一個小小奴婢如何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