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如意女難為說如意 稱心人自得諳稱心
第二十三回 如意女難為說如意 稱心人自得諳稱心 且說那日賈環(huán)歸寧,王夫人到底是棋差一著,眼看兩個得用的走卒作廢也只能佯裝親和,從長計議。如今這一雙尤物淪落閑院空守門庭,實在惹人。一大家子人多走動,來往的那些大爺小爺們碰見了誰不眼饞。不出半月,如意就被府里的赦老爺占了身子。這老yin蟲也舍得出自己的老臉,索性向賈環(huán)討了人作妾,才知如意的身契是在王夫人手中,因此又叫邢氏過去說情。這檔事兒,雖也算是一樁家丑,但總歸不過是大伯睡了家里一個看門的丫鬟罷了,王夫人只得端出開明大度的態(tài)度賞了如意一對鐲子將人交出去了。而稱心瞧著如意成了大老爺?shù)男乱棠?,亦是不甘寂寞。他是個眼界高的,相中了寶二爺俊俏又愛憐花惜月,只略加施展便勾上了手,不在話下。 是日,三春、湘云在李紈處議論要起詩社,正說笑之間,只見幾個小丫頭并老婆子忙忙的走來,都笑道:“來了好些姑娘奶奶們,我們都不認得。奶奶姑娘們快認親去。”李紈笑道:“這是那里的話?你們到底說明白了是誰的親戚?!蹦瞧抛友绢^都笑道:“奶奶的兩位妹子都來了。還有一位姑娘,說是大太太的侄女兒。還有一位爺,說是璉二奶奶的兄弟。我這會子請璉二奶奶去呢。奶奶和姑娘們先上去罷?!闭f著,一逕去了。李紈笑道:“我們嬸子上京來了不成?他們也不能湊在一處。這可是奇事。”大家納悶,來至王夫人上房,只見烏壓壓一地的人。原來邢夫人之兄嫂帶了女兒岫煙進京,來投邢夫人的;可巧鳳姐之兄王仁也正進京,兩親家一處打幫來了。走至半路泊船時,正遇見李紈之寡嬸帶著兩個女兒——大名李紋,次名李綺——也上京,大家敘起來,又是親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今日會齊了,來訪投各人親戚。于是大家見禮敘過。賈母王夫人都歡喜非常。賈母因笑道:“怪道昨兒晚上燈花爆了又爆,結(jié)了又結(jié),原來應(yīng)到今日。”一面敘些家常,一面收看帶來的禮物,一面命留酒飯。鳳姐自不必說,忙上加忙。李紈自然和嬸母姊妹敘離別之情。寶玉忙忙來至院中,向襲人、麝月、碧痕等笑道:“你們還不快看人去。誰知大太太是那個樣子,她這侄女兒,形容舉止另是一樣了,倒是有幾分寶jiejie的品格。更奇在你們成日家只說鳳jiejie是神仙人物,你們?nèi)缃袂魄扑男珠L,還有大嫂子這兩個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華靈秀,生出這些人上之人來!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只說現(xiàn)在的這幾個人是有一無二的,誰知不必遠尋,就是本地風(fēng)光,一個賽似一個。如今我又長了一層學(xué)問了。除了這幾個,難道還有幾個不成?”一面自笑自嘆。襲人見他又有了魔意,便不肯去瞧。碧痕等早去瞧了一遍回來,笑向襲人道:“你快瞧瞧去。大太太的一個侄女兒,大奶奶兩個meimei,倒像一把子三根水蔥兒?!币徽Z未了,只見探春也笑著進來找寶玉,因說道:“咱們的詩社可興旺了?!睂氂裥Φ溃骸罢悄兀@是你一高興起詩社,所以鬼使神差來了這些人。——但只一件,不知他們可學(xué)過作詩不曾?”探春道:“我才都問了問他們,雖是他們自謙,看其光景沒有不會的。便是不會,也沒難處?!睂氂裥Φ溃骸懊鲀菏蹅兛稍撈鹕缌??!碧酱旱溃骸霸叫缘葞滋?,等他們新來的混熟了,咱們邀上他們豈不好。咱們兩個如今且往老太太那里去聽聽,除鳳jiejie的兄弟不算外,他一定是在咱們家住定了的;倘或那三個要不在咱們這里住,咱們央告著老太太留下她們,也在府里住下,豈不多添幾個人,越發(fā)有趣了?!睂氂衤犃?,喜的眉開眼笑,忙說道:“倒是你明白,我終久是個糊涂心腸,空喜歡一會子,卻想不到這上頭來?!闭f著,兄妹兩個一齊往賈母處來。賈母王夫人因素喜李紈賢惠,且年輕守節(jié),令人敬伏,今見他寡嬸來了,便不肯令他外頭去住。那李嬸雖十分不肯,無奈賈母執(zhí)意不從,只得帶著李紋李綺在李紈處住下了。王仁自向賈璉書房中住下。賈母便和邢夫人說:“你侄女兒也不必家去了?!毙戏蛉诵稚┘抑性D難,這一上京,原仗的是邢夫人與他們治房舍,幫盤纏,聽如此說豈不愿意。邢夫人便將岫煙交與鳳姐。鳳姐籌算得府中姊妹多,性情不一,且又不便另設(shè)一處,莫若送到迎春一處去,倘日后邢岫煙有些不遂意的事,縱然邢夫人知道了,與自己無干。從此后,邢岫煙家去住的日期不算,若在府里住到一個月上,鳳姐亦照迎春分例送一分與岫煙。鳳姐冷眼敁敠岫煙的心性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她的父母一樣,卻是個溫厚可疼的人;因此,鳳姐反憐她家貧命苦,比別的姊妹們多疼她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論了。誰知保齡侯史鼐,又遷委了外省大員,不日要帶了家眷去上任。賈母因舍不得湘云,便留下她了。此時寧國府中,比先更熱鬧了多少。李紈為首,馀者迎春、探春、惜春、湘云、李紋、李綺、岫煙,再添上王仁、鳳姐兒和寶玉,一共十一個人。敘起年庚,除李紈、王仁為長,這幾個小爺姑娘或有同年,或有共歲,或有同月同日,或有同刻同時,所差者大半是時刻月分而已。連他們自己也不能細細分晰,不過是“姊”“妹”“弟”“兄”四個字隨便亂叫。 是日,程日興、卜顧修、詹光、單聘仁等清客從賈政書房處出來,不遠瞧見一位面生的爺郎,生得面如白玉,一雙鳳目含玄星,兩道劍眉飛入鬢,鼻梁高聳,唇似涂丹,蜂腰乍背,資質(zhì)明艷如秋菊帶煞,風(fēng)神熠耀若金霜淬刄,鮮衣華冠不敵無心一瞥笑。眾人低聲議論。程日興因在古董行做事耳目通明些,便說:“那位是璉二奶奶的同胞兄弟,二太太之大兄長子——王仁。說起金陵王氏,乃都太尉統(tǒng)制縣伯王公之后,二太太大兄世襲縣伯爵位守在金陵老家,因此不如二兄王子騰高升了九省統(tǒng)制聞名?!遍e言不敘。只說王仁此番上京有父命在身,其父不甘久矣,遂趨倒戈之勢,欲獻從龍之忠。筆曰: 「王家之象類金烏也,天性自焚而顯赫。然,金烏成眾則焱燼焦毀為道所不容。古之有后羿射日滅九余一,今之有真龍興風(fēng)不均恩露,觀火自斗,使同類相害,族內(nèi)傾軋矣?!?/br> 再說當初在金陵時,王仁與薛蟠是自小一起胡天胡地的交情,這一趟也少不得搭橋引路。今夜便是薛蟠作東,在私院設(shè)宴為王仁洗塵,又邀了忠順、東平、北靜、馮、衛(wèi)、孫、柳、蓉、環(huán)、琪等諸位,唯秦鐘仍在孝中不在其列。眾人早有聽聞薛蟠說起這位發(fā)小知交,一見果然風(fēng)流人物,觀之俊麗雄艷而有銳芒,必是利器。有評曰: 「此人乃一品人間富貴刀,表飾華寶而金玉其外,奪人眼目,亦難掩狠戾本質(zhì),寒光一剎瞬息之間,奪人性命。正是削金割玉,一刀富貴,一刀血rou?!?/br> 彼時已由薛蟠向眾人引見,一一介紹完畢,互相敬杯飲笑,漸漸酒酣,說話越發(fā)親近。提及當日薛蟠與賈環(huán)成婚,王仁遠在金陵未能到賀,也派了人送禮來。如今見得,打量這薛家小相公是個貞順柔媚的,想必是被那一個看中了強取豪奪,又難得動了情,哄得連人帶心都成了囊中之物。思及從前兩人皆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王仁不免調(diào)侃發(fā)小,笑道:“阿彌陀佛,你這孽畜竟立地成佛了!”又對賈環(huán)感謝:“施主可是修了大功德啊!”一時眾人大笑。孫紹祖掌不住,一口酒都噴了出來。賈蓉笑岔了氣,伏著桌子噯喲。琪官早滾到忠順王懷里,仲岇笑著摟住叫“心肝”。東平王笑得用手指著薛蟠,只說不出話來。柳湘蓮手里的酒盞都合在水溶身上。衛(wèi)若蘭離了坐位,拉著他男人,叫揉一揉腸子。獨有賈環(huán)羞得燒紅了臉,薛蟠是個厚顏無恥的,竟還回應(yīng):“那是我有大造化,老天爺賞了好寶貝。你也別瞧著眼紅,多做些好事求上天憐憫罷!”于是席上的無一個不彎腰屈背,也有躲出去換衣裳的,也有忍著笑喚人來清理的。 水溶到別室去更衣,柳湘蓮?fù)?。隨從將替換的衣物放置后躬身退下了,自有湘蓮來服侍。他湊近水溶身前為其解扣脫衣,兩人在屏風(fēng)后相貼,挨肩擦臉,氣息交纏,越發(fā)意亂情迷。耳鬢廝磨之間,已是赤裸上身的水溶緩緩抽掉柳湘蓮腰系的水紅汗巾子,再一顆兒、一顆兒......慢慢地解開他衫上的衣扣。湘蓮的一雙玄眸仿佛化了冰,泛起薄霧來,才攥住衣襟上男人的手,丹唇半啟,就被奪了聲息??谏嘞呀颍舳汗匆?,癡纏濕黏。好一個「彬彬有禮」的賢王爺,又好一個「玉骨冰心」的冷二郎,竟在此客室交媾肆yin。正是趁著酒勁兒發(fā)了情欲,任憑千年的冰山也化了春水,湘蓮是人也醉了、心也顫了、腰也軟了,被男人握著胯就從背后入了庭xue,又是愛又是怕,腳尖兒踮著,指尖兒攀著,數(shù)不清幾十個來回深入淺出,只懂貓兒似的叫春。水溶向來是溫和的性子,只徐徐地磨人,慢插重搗了二、三百下,玉壺里灌了漿,生生叫湘蓮哭著xiele汁。這一下暢美之至,心滿意足。湘蓮受了這一記內(nèi)射,后xue離了陽根就有精水淌出來,順著腿根兒蜿蜒而下,濡濕一片,只得叫人傳了熱水。因不好在此處沐浴,又耗時間,索性用的銅盆,拿布巾清理。待二人姍姍來遲,琪官見湘蓮也更了衣,且發(fā)髻微亂,眼角含媚,兼之步態(tài)羞澀,于是笑嚷他們躲著大伙兒做那檔子事。眾人往日只見湘蓮清冷模樣兒,他才經(jīng)歷一場情事,醉然猶添懶倦,竟難得在爾等面前露出幾分yin蕩風(fēng)情。 席上也早亂了場面。衛(wèi)若蘭不勝酒力,學(xué)起那竹林賢友的風(fēng)度——長發(fā)披散,衣帶松解,蹬了云履,又脫了羅襪,赤足亂走嬉鬧。馮紫英只拾起鞋襪去追他,哄道:“我的乖乖...慢點兒、仔細吹了風(fēng),可別受涼了!”那衛(wèi)若蘭已是面如桃花,回眸一笑,癡癡嬌嗔:“好哥哥,你來追我呀~”兩人滿室追逐起來,還是馮紫英三步作一步,邁上前攬過玉人香肩,順勢抱入懷中,再輕撲在席地上。衛(wèi)若蘭撒嬌要掙扎,與他男人廝混,兩個滾作一團,終究是束手就擒。此時,若蘭仰倒在紫英身下,可謂是「落花酥醉嬌無力,春顏沾露染紅潮,含情欲語綿綿喘,香汗淋漓薄衫透。」馮紫英見此更是憐愛,握其腳踝輕抬,垂首親吻玉足,為若蘭穿襪著鞋。這一個醉了潑嬌,那一個也是,席位上賈環(huán)喝多了說胸悶,正牽著薛蟠的手要揉心口呢。薛蟠是連天王老子也不應(yīng)了,只把自家小相公摟在懷里,又親又愛,解開了賈環(huán)衣領(lǐng),伸手探進去揉弄,趁機占盡便宜。再瞧一旁賈蓉與琪官圍著小幾賭骰子,誰輸了就脫下一件,兩個妖精斗法,僅剩貼身的肚兜兒小褲。馀者尚留清醒的見水溶和湘蓮回來,就叫人把隔壁的小閣收拾出來,忠順、東平、北靜、湘蓮、王仁、孫紹祖都到那里去說話。 紗籠燈昏,柳湘蓮懶醉難支,漸不聞眾人談?wù)撝Z,伏趴在水溶膝上睡了。彼時,王仁交出一匣秘冊,見者俱肅容正視。不述所言,至火燭燒半,諸位商議如何進上,孫紹祖欲為奔走,水溶卻道:“此事且由我來辦?!敝翼?、東平二王聞言深解其意,只看向湘蓮身影,并無異議。水溶愛撫湘蓮睡顏,抱其到客房安置,隨后自飲一碗醒酒湯,整衣冠而去,策馬疾行,連夜入宮面圣。 過十日后,外戚周家園子完工,待商議奏請省親之際,忽報周貴妃薨。又靈前失儀,后有言官彈劾貴妃父兄,歷數(shù)種種罪狀。jian戚辜負天恩,辱貴妃哀榮,朝野震驚。帝悲怒,欠安不朝,一面命將貴妃按禮葬祭,一面令北靜王抄查周家、主持審判。然北靜王素有賢名,此番竟是雷厲風(fēng)行,不近人情,多惹議論其刻薄少義,有假仁之嫌。及周氏一門抄家,獲罪者依律處死,馀者成年男子一概流放,又因帝顧念貴妃生前侍奉有功,加恩女眷幼稚免充為奴,發(fā)還所抄嫁妝,遷守貴妃陵。 而貴妃喪后,帝醉憶貴妃妍淑,責(zé)北靜王行事苛濫。其上表領(lǐng)罪。帝酒后自省,撫賞百金,又下旨賜婚,冊北靜王妃。一時引動內(nèi)外,多有揣測圣意者以為今上暗忿于北靜,因此選賜男妃以絕其嗣,斷之傳襲。殊不知北靜王求仁得仁,是以舍棄一身清譽,為主分憂除患,而不損圣上厚德寬和之名,此忠君之功必有相酬,所授柳湘蓮北靜王妃之位。嘆,君臣之道,帝王權(quán)術(shù),皇恩浩蕩矣。 奉圣旨,定于年后吉日北靜王大婚。按禮,郡王聘男妃,封正一品鸞君,授銀冊。 復(fù)朝,又傳軍報,南安王戰(zhàn)敗被俘。朝中或有議和之聲,乞上念舊勛垂憫,稍息太平。而武派主戰(zhàn),直斥南安無能,當以死報國。雙方爭持不下,恭請圣裁決斷。 是日,南安太妃忽至,儀仗已到榮國府外,賈母等皆按品大妝迎接,請入榮慶堂上座,各敘寒暄。彼時探春正在閨中讀詩,見周瑞家的來了,忙問“什么事?”只聽周瑞家的說:“南安太妃來了,要見三姑娘?!碧酱夯厣褚幌?,笑道:“那好,我去找云meimei?!敝苋鸺业挠终f:“不用了。太太說,太妃單要見三姑娘?!碧酱好嫔线t疑,心中不安,默然思索片刻,終究緩緩去了。到了榮慶堂,賈母喚探春:“三丫頭,快過來見過太妃。”探春便如木人般走近拜禮,訥言跪叩:“給太妃請安?!蹦习蔡刃?,道:“快起?!笔固酱旱礁皝?,一番打量后甚為滿意。竟是因西國派遣使者,愿議和親,兩邊息兵就把戰(zhàn)俘放回。乃有圣旨,許南安郡王之妹和番。南安太妃止一子一女,骨rou難舍,于是要認義女??蓱z探春身不由己,但憑一口心氣,索性豁出去拼掙這前程,獨自咬牙向太妃行了拜母之禮。南安太妃見事已定,心悅大喜。而在場者之賈母、王氏、鳳姐等,雖有不舍,只忍淚強笑。唯有趙姨娘晚悉消息,痛不欲生,暈厥過去。 兩國和親,事宜從速。探春得封郡主,欽賜金鑲玉百寶嵌三鑲靈芝如意一柄,遠嫁西國為妃。 及南安郡王放歸,跪奉鐵券于殿外自請削爵。上厚仁慈,憐其勞苦罹咎,只收回鐵券,仍留郡王爵位,子孫不世襲。此等恩赦,皆頌帝之寬澤也。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