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2)
這一夜反復(fù)折騰了好幾次,藥效方才逐漸退去。 小公子被cao弄得渾身臟污,狼狽不堪,倦極了的樣子,闔眼躺在江戾懷中,聲音也帶著幾分倦意:“抱我回房間?!?/br> 江戾身上其實也有點酸軟,好在小公子并不重,軟軟縮在他懷里時,輕得像是沒了骨頭。他彎腰將人橫抱起來,又扯下外衣裹住對方的身體。 等會兒回到房里,一頓打罵肯定是少不了了,說不定還會被逐出府去,不過這其實還是最輕的懲罰。以小公子的心高氣傲,被如此折辱,不把人挫骨揚灰,肯定是出不了心中那口惡氣的。 他心中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幾步跨上臺階,打開房門,走進杏花苑。 杏花苑是小公子居住的別苑。沒有主人的允許,這里誰也不得進入,甚至連江府名義上的主人也不行。 江戾曾經(jīng)來過一次,那時他還是貼身侍候小公子的下人,不過只待了半日,就被小公子趕出去了。 小公子的臥室很大,布置得也很華美,窗明幾凈,不染塵埃,腳下還鋪設(shè)了一層雪白的氈毛墊,被他幾腳踏過后,便留下了一串黑漆漆的印子。 錦帳上繡著曼妙的花紋,他看不出那是什么,合歡,牡丹,還是纏枝蓮? 他將小公子放在床上,便退立一旁,垂手等候發(fā)落。只是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他抬眼一看,少年竟已睡著了。 帶著一身的臟污塵濁,竟然能睡得那么沉靜香甜。 江戾默默地又等了會兒,見對方已經(jīng)睡熟,便想退出去,等被傳喚時再來。他還惦記著喂馬的事。 不料他一動腳——腳步很輕,那邊小公子就像是后腦勺上長了眼睛一樣,立刻翻身坐起來看著他,臉色說不上好還是壞,夢囈似的呢喃:“你想去哪兒?” 江戾只好收腳。 下一秒少年又栽倒在被浪中,懶懶倦倦地朝他伸手,說道:“過來?!?/br> 江戾走到床邊,被那只纖秀雪白的手攥住衣擺,用力一拉,摔倒在床上。他一驚,想要爬起來,卻被少年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往里面拖了拖。 “不要動。” 還是那樣清凌凌的聲音,很好聽,江戾不明白對方在想什么。 他沒有再掙扎,順著對方的力道被他拉上床,身下的錦被柔軟舒適,帳幔垂下來,將帳里帳外隔成兩個世界。他嗅到一股又冷又甜的香味。 小公子的手臂纖直雪白,卻并不顯得骨感,反而很柔軟。他的手掌也很柔軟,指尖帶點凜冽的冷,掌心卻是暖的。 那只手慢慢摸上他的左臉,靠在他懷里的少年輕聲問道:“還痛么?” 那是他第一次來小公子身邊侍候時,小公子氣極打的一巴掌。 江戾沉默地搖了搖頭。他從不記仇,而且對方打得并不重。 小公子卻心疼得眼圈都紅了,輕輕地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你也打我一次,還回來啊?!?/br> 江戾還是搖頭,“我不打你,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 他覺得對方的行為實在反常,自己怎么也猜不出其中的用意。 江清晏攬住他脖頸,解釋道:“我打你罵你,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我不能叫人知道我的弱點,明白嗎?” “再等等,等我把所有障礙掃清,等我除掉那個人,替你報了大仇,等我把那些會傷害到你的人都殺光,到那個時候,就再也沒人可以打擾我們了?!?/br> 他說著說著,眼圈又泛紅,小聲哽咽起來,“我要是對你不好,你可以還回來,打我罵我,只是求你別再提離開的事。你知道我離不開你?!?/br> “小晏兒……” 江戾正要開口,卻被少年深深地吻了過來,唇齒交纏之間,他突然嘗到一點腥甜,原來自己不小心咬破了對方的舌尖。他推開少年,搖頭道:“你一會兒對我好,一會兒對我壞,我不知道哪個是真的你?!?/br> “再等一等,好嗎?”江清晏懇求地望著他,輕輕摩挲著他的臉,“你什么都不懂——也用不著懂,我會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你只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就行了。” 江戾看著少年的眼睛,那樣又深又圓像是蘸滿了蜂蜜的兩只眼窩,睫毛纖長地卷翹著,兩點濃墨般的眼珠凝視著自己,含著濕潤的水氣和纏綿的情愫。 他想起來的卻是另一雙狐貍般黑白分明的靈動眼眸。 “我知道,”他疲倦而迷茫地重復(fù)著,“你不會傷害我?!?/br> 少年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依戀地蹭了蹭男人的胸膛,突然仰起小臉,滿含期待地問道:“景哥,等我們成親以后,你想要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江戾眉心微皺,總覺得有哪里不妥,困惑地看著對方,“成親?小晏兒……我們?yōu)槭裁匆捎H?” 江清晏笑意凝住,眸中閃過濃重如墨的戾氣,雜糅著刺痛的驚悸,顫聲道:“你……你難道不想與我成親?” 江戾本想說,婚約之事,不過幼時隨口戲言,何必當真?卻見少年小臉慘白,手心冰涼,連指尖也在顫抖,心頭終歸不忍,嘆氣道:“我也不會同別人成親——此生既然已成定局,又何必再去連累旁人?!?/br> 江清晏像是松了口氣,重新伸手抱住對方的腰,兩臂纏得極緊,側(cè)臉貼著男人的胸膛,是個滿含占有欲的姿勢。 “不成親也罷,但你發(fā)誓要永遠陪在我身邊,不許去和別人好?!?/br> 江戾不說話,只是心中暗暗道:我發(fā)誓要永遠陪伴的那個人既已不在,別人也就都無所謂了。 “好?!彼y得地撒了個謊。 江清晏滿意地擁著他,柔聲道:“你也一晚上沒合眼了,快睡吧?!?/br> 江戾嗯了一聲,閉上眼,呼吸很快變得平緩起來。他睡姿很老實,手腳安安穩(wěn)穩(wěn)地放著,一動不動。 江清晏眼睛也不眨地看著他,越看越喜歡,心頭涌起一陣甜意。 “像塊木頭似的。” 他輕聲呢喃著,湊過去親吻男人的臉頰和睫毛,嘴唇宛如盛露的飽滿花瓣,蒼白微冷,卻又格外柔軟。 此時此刻,躺在這個人的身邊,他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狂亂的歡喜,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宛如一只小貓,抱住男人的腰身滿足的蹭來蹭去。 突然,像是聽見了什么聲音,他的笑容瞬間凍結(jié),臉色變得有些陰沉。 少年一言不發(fā)地掀開帷帳走了出來。他素色的外衣上還沾著血跡,行走間露出蒼白纖細的足踝,陽光下蓮藕般的手腕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質(zhì)感,全身皆白,唇瓣上那點紅便顯得格外秾艷。 薄衫似翼,拂袖如雪,緩步徐行,揚起一陣細馥的香風。 “咚”地一聲,窗外有人倒下。rou體與地面碰撞的沉悶聲音響起了十幾次,少年終于停下腳步,他走到窗邊,伸手推開那扇糊著紅紗的雕花窗戶。 天氣正好,風清日朗,榴花似火,映得滿院的幽靜稍稍回暖,有了些生氣——而窗外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江清晏安安靜靜地欣賞了會兒,臉上終于展露出一個淺淡微笑,耳畔卻突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九翼未成,還望殿下勿要輕易動氣,以免走火入魔?!?/br> 少年認出這是自己師門的傳音入密,看來師父還沒有離開雍京。 他并不將這句告誡放在心上,只是懶懶回答了聲:“知道啦。” 他是鶴羽的傳人,大雍的帝子,未來的新帝,天命所歸之人。 世上沒人能夠違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