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零星雪花依舊翩翩飛舞著,落在地面很快融化,廊外地面潮濕,像是剛剛下了一場小雨一般。 梁飛秋靠著柱子蜷縮著,嘴里品咂、回味著兩個饅頭的味道,兩個饅頭肯定是填不飽餓空了的肚子,但已經(jīng)舒服很多了,心里感謝著那個小丫鬟,現(xiàn)在十分困倦,但是卻冷的睡不著,不禁暗悔自己為什么要出來,剛才隱約聽到了孫夫人的聲音,記起了剛才的情形,也不好意思,沒有勇氣進去與那端莊保守的夫人共處一室,在她面前總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抬起左手看著,想到自己摔倒時雖然迷糊、慌亂,但依稀能記得孫夫人大腿處那柔軟、富有彈性的手感,居然鬼使神差的把手掌湊到了鼻前聞了聞,只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液味道,不禁自嘲一笑,暗罵自己猥瑣,自己都什么狀況了,還在這想著一些有的沒的,胡思亂想了一會,雖然濕冷,但他實在是太累了,加之肚子有了些著落,竟迷迷糊糊的半睡過去。 ...... “夫...夫人...小...小姐她...她....” 蘭兒那如黃鸝般的叫嚷聲清晰的從樓上傳來,半夢半醒的梁飛秋騰然驚醒,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心道:“不會出問題了吧,是核平素有問題,還是孫小姐根本不是肺結(jié)核,這...要是被我醫(yī)死了,我怕是也沒命了?!边B滾帶爬的跑到門邊附耳細聽。 原本趴在桌子上休息的孫夫人也是瞬間驚醒,鬢發(fā)凌亂,半邊俏臉因墊在手臂上,印上了袖口的淺淺花紋,初醒帶著朦朧的美眸瞬間聚光,霍然站起,跑向樓梯口,一只腳剛剛踏上臺階,卻又停住了,她不敢上去面對那讓她心碎的情況,雖然這種情況在女兒逐漸病重的這些日子她也不得不考慮過,但如今真要面對卻心如刀絞,她兩腿發(fā)軟,抓著扶梯的手因用力過度,已經(jīng)顯得有些蒼白。 坐在樓梯口昏昏欲睡的蓉兒也早就驚慌失措站了起來,眼見夫人要摔倒,急忙上去攙扶。 這時又聽蘭兒叫道:“醒...啦...醒啦,小姐醒啦,夫...夫人...你怎么了?”蘭兒跑到樓梯半程,見到夫人的狀況不由得大驚,別小姐剛見好轉(zhuǎn),夫人又病倒了。 “醒...醒啦?” “醒啦,真的醒了?!?/br> 孫夫人臉上恢復血色,也顧不得去責備蘭兒的冒失,也沒穿戴防護的東西,提著衣裙三步并兩步,繞過蘭兒跑上了樓。 “死丫頭,夫人要被你嚇死了,你直接說小姐醒了不就好啦,鬼叫半天,我...我以為小姐...”蓉兒站在樓下對著上面的蘭兒指責道。 蘭兒也是很委屈道:“我一開始就說了啊,肯定是你們都睡著了沒有聽到?!?/br> “好啦,好啦,快把披衣和面巾給夫人拿上去?!?/br> 門外的梁飛秋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重重呼出一口氣,小命保住了,轉(zhuǎn)頭看看漆黑的夜色,四周萬籟寂靜,這一覺竟一下睡到了深夜,此時才覺察身子已經(jīng)凍透,打了一個大大的寒顫,嚇得他趕緊打開藥箱,拿出兩種感冒藥吃了下去,如果真的得了重感冒了,缺衣少食的,又沒有一個好的休息環(huán)境,就算有藥,也難保不會一命嗚呼。 ...... “娘...親?”孫小姐視力還有些不清,看著面前模糊的身影,虛弱的問道。 “嗯,嗯,是娘,嗚...臭丫頭,你終于醒了?!睂O夫人又哭又笑,伸手去撫摸女兒的額頭,激動的問道:“妙曲,你感覺怎么樣,哪里不舒服快跟娘說?!?/br> “我...胸口疼...喘...喘...喘不上氣來?!睂O小姐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眼睛半睜半合,好像只是抬起眼皮已經(jīng)耗費了全身的氣力。 聽到女兒的訴說,孫夫人的臉又陰郁下來,兩行清淚簌簌落下,喃喃道:“還是沒好,還是沒好呀。” 沒想到孫小姐又斷續(xù)的說道:“娘親,我...口渴,還...還...有些...餓。” 一旁的沈娘高興的說道:“小姐,妙曲她知道要吃要喝了,這就是有好轉(zhuǎn)了呀?!?/br> “嗯,嗯...急不得...急不得?!睂O夫人不住點頭,不知道是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女兒,胡亂抹了一把眼淚,轉(zhuǎn)頭對身后抱著披衣,低著頭的蘭兒說道:“快去讓廚房做些小姐愛吃的菜來?!?/br> “哎” 蘭兒剛轉(zhuǎn)身就被沈娘叫住,沈娘說道:“小姐,是不是先叫那個郎中看一看呀?!?/br> 孫小姐關心則亂,這才恍然大悟,忙道:“對,對,蘭兒,快去請先生上來,快去?!?/br> “哦,哦?!碧m兒忙不迭的跑下了樓。 梁飛秋正帶著口罩,背著藥箱來回踱步,按理說孫小姐醒了應該第一時間就讓自己上去了,怎么半天沒動靜呢,他一是想進屋暖暖身子,二是也想看看自己首次的醫(yī)療成果。 急促的腳步聲響,門開,蘭兒急吼吼的說道:“喂,快點,夫人叫你上樓?!?/br> ...... “先生快來看看小女,她醒了。”孫夫人見郎中上來,趕緊招呼,站起身來,讓開位置。 孫小姐此時感官已經(jīng)漸漸恢復,先是聞到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小鼻子不禁皺了起來,接著就模糊的看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只有一雙眼睛凌空向自己飄來,嚇得無力的叫了一聲,虛弱的身子居然向床內(nèi)挪了幾分。 梁飛秋停下腳步,尷尬的說道:“我先凈手,凈手?!?/br> 孫夫人趁這功夫趕忙小聲安撫女兒。 蘭兒又極不情愿的服侍了一把這個乞丐,出門倒水去了。 消過毒后,梁飛秋又開始裝模作樣的開始檢查,翻翻眼皮,摸摸額頭,號了號脈,本來如摸額頭這種親昵的舉動,在這男女有別的時代也是不容易接受的,不過比起之前在屁股上行針的手段,這摸額頭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所以孫夫人和沈娘居然沒有過多的反應。 而孫小姐身體虛弱,只能任人擺布,哼哼唧唧的表達不滿,她已經(jīng)快被臭死了,干嘔了好幾次,帶著病容的嬌俏小臉始終掛著無比嫌惡的表情,卻是要比初醒是要精神一些了。 梁飛秋接過蘭兒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手。 孫夫人緊張的問道:“先生,怎么樣?!?/br> 梁飛秋見孫夫人鬢釵凌亂,臉上帶著淚痕自有一股楚楚動人的味道,見她忐忑不安的等著自己的回答,也忙說道:“恭喜夫人,小姐已見好轉(zhuǎn)。” 孫夫人又急道:“可是她說胸口疼痛,難以呼吸啊” 梁飛秋自信一笑,說道:“無妨,之前跟夫人說過,這肺癆之癥極為頑固,要完全恢復,可需要些時日呀,夫人沒發(fā)現(xiàn)小姐已經(jīng)不再劇烈咳嗽了嗎,在下在繼續(xù)用藥一個月,小姐定能康復?!?/br> 孫夫人這才發(fā)現(xiàn),女兒醒來后雖有微咳,但已不像之前那般要命的劇咳了,恐怖的嘔血癥狀也沒有出現(xiàn),眼睛一亮,展顏一笑,微微一福道:“先生真乃神醫(yī),僅半日功夫小女已見好轉(zhuǎn),妾身之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先生海涵,那就請先生寬心在寒舍住下,他日小女痊愈,先生離府之時定有厚禮相贈?!?/br> 梁飛秋受寵若驚,也趕忙還禮稱謝。 孫夫人忽然面露尷尬,不好意思的說道:“妾身真是失禮之極,還未請教先生姓名?!?/br> “不敢,在下姓梁?!?/br> “梁先生,那...那還需要行...行針嗎?”孫夫人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女兒,小聲問道,問完,已是雙頰緋紅。 梁飛秋也是無奈的說道:“每日必行?!?/br> 孫夫人頷首,片刻后小聲的說道:“知道了,那小女說肚子餓,可否進些飯食?” 梁飛秋雖然不太懂什么病后護理,但也知道點常識,答道:“現(xiàn)在小姐不宜吃尋常食物,不能吃大魚大rou,油膩之物,要以清淡為主,可以先喂些稀粥,不能吃的太多。”提起大魚大rou,油膩之物,梁飛秋口中又不自覺的溢滿口水。 孫夫人忙點頭記下,吩咐道:“蘭兒,去叫蓉兒準備稀粥?!笨戳搜哿猴w秋的樣子,又說道:“順便看看廚房有什么飯菜,熱一熱給先生端來?!?/br> 梁飛秋極力壓制自己喜悅的心情,故作平靜的施禮道謝,想想自己應該盡力表現(xiàn)一番,博得信任,今后一個月也能多得些照顧,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體,為以后搏些本錢,想了想,又說道:“小姐還有些低熱,我在開些退熱之藥,好讓小姐不至于太難過?!?/br> 孫夫人之前見過梁先生在門口啃饅頭的狼狽相,見他此時明明歡喜,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不由得掩口一笑,又覺不妥,恰聞他提起女兒,趕忙正色點頭道:“那就請先生快快開藥吧?!?/br> 梁飛秋問沈娘要了兩張薄紙,避到了外廳,取出兩種五日量的退燒藥包在了紙中,他沒有把藥瓶直接給她們,免得又要費些口舌解釋這塑料材質(zhì),回到內(nèi)室將兩包藥交給沈娘,囑咐道:“每次吃一粒,與我之前開的藥一樣,每日三次,飯后服用?!?/br> 沈娘小心翼翼的接過藥包,答應了一聲,她對這個郎中也有所改觀,眼神和善了許多。 梁飛秋又見孫家小姐虛弱的模樣,知道她除了受病魔摧殘外,估計也是多日沒有正經(jīng)進食,身體缺乏營養(yǎng),不知道自己告訴人家每日只吃稀粥的決定對不對,想了想又拿出一瓶葡萄糖,打開瓶蓋,找來一個瓷碗,倒出來半瓶左右。 “把這個給小姐喂下吧?!?/br> 沈娘接過瓷碗,疑惑的問道:“是水嗎?” “哦,不是,嗯...也算一種藥吧,是給小姐補充體力的?!?/br> 孫夫人接過了瓷碗,說道:“我來喂吧?!彼约旱呐畠核钋宄苁侨涡?,以前每次喝藥都要她親自去喂,自己不喝,旁人也不敢喂,看著這寡淡如水的液體與認知當中的湯藥相差甚多,也不知有什么作用,不過她現(xiàn)在對郎中的信任徒增,也不過多的懷疑。 孫夫人一半豐臀落在床邊,將女兒扶起,左臂環(huán)住女兒,右手把瓷碗送到了嘴邊,軟語道:“妙曲,來,張嘴,吃藥了?!?/br> 梁飛秋在一旁聽的一翻白眼,暗道這孫夫人還真是老實,不過這葡萄糖的味道想必這小丫頭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