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風瑟瑟,凜風逼人。 梁飛秋一身單薄破爛的衣衫跟本抵御不住時下的低溫,他縮著脖子,抱著肩膀,拖沓著一雙露著腳趾的破草鞋行走在塵土飛揚的官道之上,他靠著最路邊,盡力避讓著車馬行人。 路人見到他一副乞丐狀,大多都如看空氣般略過,要不然就是露出嫌惡的神情,唯恐避之不及。 梁飛秋默默嘆息,來到這個世界好像已經幾個月了,早已習慣了人們這種鄙夷的目光,以前那些許高傲的自尊心也基本消磨殆盡,脖頸僵硬的轉動一下,看了看落日余暉,眼下重要的是找一處避風之所,最好是能討一頓飯食,他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吃到正經食物了。 腦中浮現了前世時,母親做的各種豐盛菜肴,如走馬燈般一一閃現,口水不爭氣的溢滿口腔,他趕緊吞了下去,暗暗想道:“我這是要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嗎,快凍餓而死了嗎?” 梁飛秋本是一名體校學生,假期第二天正一人在家玩著新出的游戲,快遞員電話通知他有包裹,他本以為是新買的耳機到了,可拿到快遞后卻是滿面狐疑。 一個很大的紙箱,略有些沉重,他邊想著最近有沒有買過其它的東西,邊拿刀子將紙箱沿著封口劃開,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后,他急忙去看貼在紙箱上的快遞單,上面確實是自己的姓名,電話和地址,并沒有送錯。 只見箱中之物是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有一根破爛寬皮帶固定在兩端,箱體也斑駁不堪,棕色漆面脫落大半。 “這...好像是以前大夫出診時背的藥箱啊?!?/br> 梁飛秋暗自嘀咕,抱起藥箱上下左右的看了看,然后打開了蓋子,一股腐敗的氣息撲面而來,梁飛秋皺著鼻子,用手在面前用力的扇動幾下,往箱內看去,箱子內同樣破舊,底部放著一本厚厚的書,上面四個大字,“疾病大全” 紅色封面殘破不已,帶著些許污跡,書邊已發(fā)黃,變卷起毛,看上去像是被翻動了無數次。 梁飛秋大惑不解,這到底是誰給自己郵寄的東西呢,自己一個體校學生,要這藥箱和醫(yī)書有什么用? 皺著眉頭將手伸向了那本“疾病大全”,當指尖剛一觸碰到書體時,異象徒生,那本醫(yī)書連帶著藥箱猛然爆發(fā)出強烈的白光,梁飛秋慌忙抬起小臂遮住的眼睛,還未等想通是怎么回事時,腦中一陣眩暈感襲來,越演越烈,直至暈厥。 當梁飛秋醒來后,就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古城古人,回到了古代,而那個破舊的藥箱就背在身上。 經過了幾日的迷茫、恐懼、傷心,他逐漸平靜下來,他通過旁敲側擊的打聽到現在是大明朝時期,當今皇帝是大名鼎鼎的朱元璋同志,今年都六十多歲了,以他有限的歷史常識依稀記得,朱同志駕崩后,明朝爆發(fā)了一場內戰(zhàn),新皇帝沒坐幾年就被他叔叔朱棣趕下去了。 梁飛秋祈禱朱老皇帝可要多活幾年,自己人生地不熟,眼下他可是連吃飯都成問題,要是趕上戰(zhàn)亂,那可要了命了。 萬幸,他無意中發(fā)現了謀生手段,那個破藥箱居然可以從中變出各種醫(yī)療用品,各種他前世常見感冒藥,止咳藥,消炎藥,抗生素等,還有只有醫(yī)院醫(yī)生才能開出的各種處方藥。 這個發(fā)現讓他驚喜萬分,憑借著這個神奇的藥箱,他一定能在這個醫(yī)療手段并不發(fā)達的古代世界賺的盆滿缽滿,衣食無憂,然后娶上幾房美妾,最后成為一代名醫(yī)。 雖然他是一個體育生,對醫(yī)學是一竅不通,但在這個得個重感冒就能死人,細菌感染也能死人的古代,根本不需要知道太多的醫(yī)學知識,只要知道大概的病癥,然后從藥箱中變出幾百年后的先進藥劑,一定能治愈當下大部分的疾病,甚至是絕癥,何況還有一本厚厚的“疾病大全”,自己可以現學現賣啊。 然而現實的情況卻是與想象中相距甚遠,梁飛秋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一無親朋,二無戶籍,是個徹徹底底的黑戶,時常要躲著官兵,不然被拿住盤問,根本解釋不清,他不明白大明律法,不知道自己這種情況被抓住會怎樣,想起看過的影視作品,那些奴隸的悲慘下場就不寒而栗。 除了沒有戶籍,就連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就根本不用提開館坐診了,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當一個赤腳醫(yī)生,上門去給人看病,可他發(fā)現,這也行不通,他不敢招搖過市,不敢如商販一般叫賣,不敢去喊想好的口號,“神醫(yī)上門,專治疑難癥。” 后來他想到一個辦法,去當地的一個藥鋪蹲守,但凡有抓藥的人他就上前搭訕詢問,可是他一向得意的新潮,飄逸的中長頭發(fā),還有穿越時在家穿的睡衣和拖鞋,加上他標準的普通話,這一切都顯得與當下的百姓格格不入,說不信任他是好聽的,人們基本都把他當成得了失心瘋的人。 梁飛秋從開始的自信滿滿,變的灰心喪氣,診金也是越要越低,最后只求一頓飽飯,然而還是沒有人請他上門看病。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一位大叔的兒子高燒不退,死馬當活馬醫(yī),將他領入了家中,然而看他似模似樣的診斷一番后,不開方,不抓藥 ,不行針,而是從那破藥箱中神神秘秘的拿出一把花花綠綠、有扁、有圓的藥丸,一直滿腹狐疑的大叔再也忍不了,吼叫著將梁飛秋轟了出去,直當他是江湖騙子。 又經歷了幾次相似的情況,無論梁飛秋如何解釋,病人或病人家屬都不肯相信他,不肯相信那看似有毒的藥丸能治病救人。 漸漸的,梁飛秋完全喪失了信心,如此行醫(yī),還不如直接要飯來的痛快,就這樣,他白天要飯,晚上找背風的地方休息,一次被同行 追打的過程中拖鞋也跑丟了,又經歷了兩場大雨,渾身也是泥濘不堪,淺灰色的睡衣也是看不清原本的模樣。 他想著這是個小縣城,人口少,也不容易接受新鮮事物,自己應該去發(fā)達一些的大城市,說不定還有機會,即使不能行醫(yī),那要飯說不定也能要到些帶rou的,他樂觀的想著。 南方應該是比較發(fā)達的,梁飛秋決定去南方碰碰運氣。 但梁飛秋的倒霉勁頭并沒有消退,他本意是去南方,但不知是他方向感太差,還是那些指路之人故意作弄于他,竟然一路向北而去,當他發(fā)現時,沒有勇氣和力氣回頭了,只能是繼續(xù)向北走。 “臭乞丐,閃開,閃開。” 后方的喝罵聲把梁飛秋從幻想的美味佳肴中拉了出來,他急忙挪動腳步,側過身子,讓一隊車馬行過,其實他根本不礙事,還離車隊有大約兩米的距離。 梁飛秋不敢開口,或者說無心去爭辯,他眼下的境遇還提什么雄心壯志,什么自尊心呢,低頭看著斜跨在側的藥箱,幾次都想將這個害他到如此境地的鬼東西砸爛,可當他要不到飯的時候,還可以從箱中變出葡萄糖來維持生命體征,眼下是萬萬離不得這個藥箱,他現在就像是被困在一座孤零零的金山之上,守著金子,卻要被餓死。 梁飛秋等車隊過去,被激起的灰塵嗆得重重咳嗽幾聲,朦朧中看到遠處出現一座城池,他心中一喜,看城池規(guī)模想必是個大城,快些進城,在居民晚飯時說不定還能要到一口熱乎的飯菜,想到這,他加快了腳步。 “這位大人,麻煩問你一下,這是什么地方啊。”梁飛秋在路上找到一個看上去比較和善的中年男人,向他打聽情況。 中年男人停下腳步,打量了一下梁飛秋,微微皺眉,但還是答道:“這兒是保定府地界兒了,前面那是清苑縣城。”中年男人剛轉身想走,微微嘆息,又說道:“保定府府衙就設在我們清苑縣,所以城防嚴密些,你若是逃戶,怕是不好進城,你自己小心吧?!闭f罷,轉身大步走了。 梁飛秋很是感動,眼圈微紅,躬身行禮道:“謝謝您?!?,落難時,陌生人的一句暖語就能讓人想落淚,梁飛秋直起身時一陣眩暈,眨了幾下眼睛,見那男人已經遠去。 當梁飛秋靠近清苑縣城時,見墻高城闊,果然不是之前所見的小縣城可以比擬的,如中年男人所說,城門處有手執(zhí)刀槍的軍士守衛(wèi),群眾要排隊接受盤查后進城。 梁飛秋暗自焦急,“這可怎么辦,我怎么進去呢?” “快些,快些,城門要關了?!贝藭r一個老翁領著一群羊向城門走去,回頭沖著羊群后面的一個小男娃喊道。 小男娃喊道:“知道爺爺,爺爺,咱們真要把羊兒都賣給酒樓嗎?留幾只好不好?!?/br> 老翁不耐煩的回道:“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咱們養(yǎng)的羊就是要賣rou的,留著干甚?這都要進城了,你還問這狗屁話,快點?!?/br> 小男娃一撇嘴,又跑向前面去繼續(xù)糾纏爺爺,梁秋飛靈機一動,瞅準機會弓腰鉆入了羊群,隨著羊群向前爬行。 梁飛秋趁著將暮,視線不清,城守懈怠,混入羊群進入城內,他匍匐爬行,不辨方向,自覺人聲稍歇時,探頭四顧,趁爺孫倆不備時,狠命一竄,滾入一處巷口拐角。 他待羊群走遠,松了一口氣,胸口不住起伏,深秋時節(jié)的天氣,他一身單薄睡衣,竟叫他出了滿頭大汗,也顧不上滿身的羊屎,伸手費力的將藥箱蓋子打開,探手入內,想著“葡萄糖”的名稱,瞬間,手中抓握住一個圓形瓶子,手掌劇烈顫抖,卻是慌不迭的咬開瓶蓋,如旱田逢甘露般牛飲起來。 “呃...總算進來了?!憋嬤^葡萄糖梁飛秋體魂稍定,可接下來何去何從卻是更加迷茫,不知自己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要遭到如此劫難。 ****** “老天吶,我孫家上輩子造了什么孽,讓我早年喪夫,如今...妙曲...嗚嗚...也眼看...難保,夫君...嗚...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妙曲逢兇化吉,轉危為安啊...嗚嗚...” 一位女子拜服在一個靈位前,哭的泣不成聲,發(fā)髻凌亂,腰背玲瓏,伏地的身姿把衣裙繃緊,將那豐臀勾勒出原本渾圓寬厚的形狀。 其后,還跪著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婦人,滿面愁容,眼圈紅腫,膝行幾步,伸手去攙扶,嗚咽道:“小姐,快起來吧,妙曲丫頭一定會沒事的,你這樣也是于事無補啊,你要累垮了身子,這個家可就真的完了?!?/br> 被稱為小姐的女子嬌軀顫抖著緩緩起身,以袖掩面,不住的哭泣,半晌,放下衣袖,半轉身子,說道:“沈娘,你說...嗚嗚...我的命怎么就這么苦...嗚嗚” 身后被稱為沈娘的婦人將她環(huán)入懷中,也是嗚嗚咽咽的說道:“小姐,別擔心,妙曲丫頭會沒事的,咱們不是張榜尋醫(yī),偌大的保定府,會有能人異士救助妙曲丫頭的,小姐...嗚...放心...”話雖如此,這沈娘卻是滿面愁苦,不見任何希望之色。 這位女子雖然被稱為小姐,但看其面容已有三十左右,雖然此時雙目紅腫,面容憔悴,但依舊難掩其清新淡雅的姿容,美婦人的下巴枕在沈娘肩膀之上,抽泣幾聲,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真...真的嗎?” ****** “真的,孫府小姐命在旦夕啦,這保定府郎中都請遍了,沒用,聽說是肺癆,這病...哎,看天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胡同口幾位上了年歲的老嫗趁著家里媳婦做晚飯的光景聚在一起聊閑天,卻是沒有注意昏暗的角落里蜷縮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哼,要我說啊,活該,那孫家小姐不守婦道,還未出閣的姑娘,就與那聲名狼藉的謝大官人勾搭成jian,呸,死了活該?!?/br> “死張婆子,你嘴也忒毒了些,那孫家小姐雖然有些不正經,但孫家可沒少接濟咱們這些相鄰,你少吃了還是少拿了?” “嘿,你說的好聽,肺癆啊,你去救啊,去啊?!?/br> “我救不得,但俺也不說些風涼話,吃食得了,我回了,嘴上積德?!?/br> “哎,王婆子,你給我回來...” “肺癆?我應該能醫(yī)啊,聽這幾個老太太的意思,這孫家還是個大戶,去試試吧,不行頂多挨頓打,成了怎么也能混頓吃食。” 饑寒交迫的梁飛秋聽到消息后不禁躍躍欲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