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回鄉(xiāng)
顧浩言一般晚上十點去醫(yī)院陪夜,到第二天中午午飯后才能回來。顧爸爸已經(jīng)開始上班,顧mama因為這件事倒是請了一段假期,每天陪著婆婆散心,順便帶帶孫子。 帶孫子的主力還是慕容舞,因為阿狗基本上也只黏糊他,一會兒沒見著就要哭。慕容舞帶他也帶的細致,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都跟著,所以當(dāng)早上他說要回一趟顧浩言的別墅的時候,顧mama還有些驚訝。 慕容舞平靜的解釋道:“我們還養(yǎng)了只貓,雖然有交給寵物店照顧,但我不太放心,想過去看看。” 顧mama看了眼坐在沙發(fā)上撇嘴一臉不高興的顧奶奶,輕輕點了點頭,道:“那你去吧,阿狗還在睡覺是不是?” 慕容舞道:“嗯,他一般八點半會醒來,醒來后喂他喝一百二十毫升的牛奶,隔一個小時再喂他吃些輔食。中午吃輔食就夠了,午睡前再喝九十毫升牛奶,晚上……”他還想說,顧奶奶故意揚聲道:“誰沒帶過小孩,這些我們比你清楚的很,不用那么啰嗦。再說了,你難道還舍得不回了?” 她語氣中有怨氣,這段時日她總覺得,慕容舞要是個要臉的,把人家家里攪成這樣,也應(yīng)該自動離開了,但他不僅沒走,還留的很坦然,該吃吃該喝喝,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所以把她氣的要命。 顧mama聽到這句話,滿臉尷尬,慕容舞卻只頓了頓,繼續(xù)道:“晚上他也會起一次夜,泡一百二十毫升牛奶就可以了,再換一次尿片。他習(xí)慣九點鐘睡覺,在這之前最好先幫他洗了澡。他睡覺的時候老喜歡吸著大拇指,最好在他睡著后,輕輕的把手指拉出來。” 顧mama越聽越疑惑,盯著他的眼神都有些復(fù)雜起來,等他說完了,忍不住問道:“親家,你是不是要走???”她心里其實對慕容舞是很有好感的,兩個人接觸的時間也長一些,要不然她先前也不會那么熱心的想給慕容舞做媒。 慕容舞沒直接回答,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顧浩言房間的位置,視線停留了幾秒鐘,然后才道:“我先走了。” 他確實先去了寵物店,聯(lián)系了店主提早開了門,然后付清了這些天多照顧的錢款,再買了一個貓籠,將貓帶回了家?;氐绞煜さ牡胤胶螅麤]有多作停留,只將自己帶來的箱子翻了出來,把來的時候帶的東西又裝了回去,然后多備了些貓糧。 離開這套房子的時候慕容舞并沒有多少不舍,他性子淡薄,心里再如何難受,面上也是波瀾不驚,能克制得了自己的言行,只有在打出租車司機問他去哪的時候,他開口的那一瞬間哽咽了一下,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 到了火車站,幾乎離他買的那趟車票出發(fā)時間差不了多少了,普通的火車管理的沒那么嚴,他也就能將貓帶了上去。坐定后,他掏出手機看了下時間,現(xiàn)在差不多是阿狗醒來的時候了。 他醒來沒有看到自己會哭嗎?喝奶的時候乖不乖,在地上亂爬的時候會不會摔,今天給他穿的衣服夠不夠保暖……慕容舞發(fā)現(xiàn)自己腦子里充斥的都是這些事情,而關(guān)于顧浩言那一方面的,他卻沒有想。 又或者說,壓根兒不敢去想。 將手機關(guān)機,在臥鋪上躺了一會兒,到點后給貓喂了貓糧喝了水。小貓很乖,特別是到陌生的地方本能的有種害怕,只小聲的“喵”了幾句,因為路上太吵,也沒被人發(fā)覺。 這段路程漫長至極,越到南方氣候越暖,慕容舞睡睡醒醒,醒來的時候就盯著窗外的風(fēng)景看,似乎看遍了四季輪換,冬寒春暖,火車才到了目的地,停到了離他的家鄉(xiāng)最近的一個站點。 貓籠里的小貓已經(jīng)有些蔫蔫的了,只有看到他的時候眼睛還會亮,想要他抱。慕容舞在火車站停留了一個多小時,特意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小貓放出來讓它跑了跑,給它清理了糞便,再把它裝回貓籠里。小奶貓顯然不太喜歡狹小的貓籠,委屈的沖他叫,慕容舞伸手輕輕摸了摸它,軟聲道:“再忍耐一會好不好?等到家后就不會再關(guān)著你了,那里的房子比之前的還要大,能讓你舒服的跑個夠?!?/br> 小貓還是委屈,慕容舞狠心將它關(guān)了起來,提著它又上了一輛大班車。 這次又是好幾個小時的路程,氣溫已經(jīng)比原來的城市高了十幾度,那里還是凜冬,這里已經(jīng)有些春意了,哪里都是一片綠色。大班車停下后,時間已接近傍晚,慕容舞坐了近兩日的車,臉上也出現(xiàn)了疲態(tài),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fā)雪白,連嘴唇的顏色都淡到了極致。他沒有停頓,開始尋著最后一趟回去的車,周邊的鄉(xiāng)音隔了近十個月重新聽到,竟讓他有些不習(xí)慣。 慕容舞找了一圈,但他著實沒有出過幾次門,再加上這里的車站車輛管理混亂,全不似大城市那般規(guī)整有序,所以他根本沒找到,正為難的時候,一個四十出頭的男人看到了他,臉上浮現(xiàn)出意外來,小心翼翼的試探般的叫了一句,“大先生?” 慕容舞對上了對方的視線。他隱約記得見過這個人,但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對方見自己沒認錯,有些驚訝,又有些緊張,更恭順的問道:“您要回去是不是?” 慕容舞點點頭,問道:“還有車嗎?” 男人似乎連跟他對話都緊張,搓了搓手,道:“應(yīng)該還有,您在這等著,我給您問問?!彼w快的走遠了,不一會兒就又跑了回來,一米八多的大個子在慕容舞面前卻是矮著身體,聲音又低又小聲,簡直有點卑躬屈膝的意味了。他帶來了好消息,確實還有一趟車回村,馬上就要出發(fā)了。慕容舞跟著他向車那邊走去,那人還殷切的給他提了行李,送他上了車。 回村的車并不太好,只是小型的班車,坐的都是跟他同村的人。慕容舞一上車,一車子人都站了起來,個個又敬畏又緊張還小心翼翼的叫了聲“大先生”,司機還讓人讓了最好的位置給他。那人把位置讓給他后,立刻坐的遠遠的去了,離這個座位近的人,也盡量往旁邊或者后面挪了挪,不出幾分鐘,慕容舞周圍就空了一片。 他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待遇”,所以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依然安靜的坐著,只是把籠子里面的小貓放了出來,放在腿上抱著,時不時的喂它吃一根小魚干。 車子開始出發(fā),鄉(xiāng)里人聚在一起,原本最喜歡大聲攀談?wù)f閑話,但這一次車子里卻安靜極了,偶爾不懂事的孩子叫一句“娘”,還立即就被婦人捂住了嘴。司機把車也開的極穩(wěn)妥,平日起碼六十邁起速的車子,這次卻老實的開到了五十邁以內(nèi),特別是走山道的時候,更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一絲顛簸會引起某位乘客的不滿。 車子一路往山里前進,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氣溫也有所下降,但是空氣卻好了許多,都能聞到一股春草的氣息。車子直開了兩個半小時才到達目的地,其他人紛紛下車,慕容舞裝好貓,正也要下車,司機連忙道:“大先生,您稍等,我送您到屋門口?!?/br> 慕容舞便停住了,他確實疲倦,村口離他住的地方尚有段距離,走過去也要二十多分鐘,開車確實是一會兒的事。司機見他答應(yīng)了,緊張的咽了咽口水,等其他人將行李都拿齊全了,再啟動車子,沿著村子里的道路往前進。 他們這個村子算是比較大,以前人口最興旺的時候,足有一百多戶,近千人,只是近年來大多人去城里打工,經(jīng)濟不錯的索性就在外面定居,不回來了,所以人口少了許多,留下來的也大多是老年人或者幼童。 村子里有人家的幾乎都開了燈,路邊也有路燈,車子開過去并不暗。這里的房子大多古式,甚至還有兩層的木樓,但在一片平庸的建筑物的背后,有一套巨大的房子,門口掛著兩個慘白又碩大的燈籠,一眼望去,極為顯眼,這里便是慕容舞的住處,也是村子里的祖祠。 村子里都是同一個姓氏,祖上又闊卓過,祖祠從來就修的又大又豪華,連屋檐都是雕龍畫鳳的,顏色絢麗,每隔幾年還會翻新一次。但這種地方,尋常人會到這里來只有兩個時節(jié),第一是清明祭祖,第二是親人離世,都算不上什么好事,再加上這里出過許多聳人聽聞的傳聞,所以其他村民對這里更是敬謝不敏,能不往這里來,就盡量不往這里來。 司機一個大漢子,車停到了門口,看著那兩個滲人的大燈籠,心里都有些打突。他喉嚨發(fā)緊的道:“大先生,到了?!?/br> 慕容舞“嗯”了一聲,又道:“多謝,多少錢?” 司機抹了一把汗,連忙道:“哪能收您的錢,不用不用,我給您提行李,您小心著臺階?!?/br> 慕容舞也不強給,他的“職位”雖然沒了,但地位并沒有變過,他就算給錢,對方也不敢收。司機將他的行李提了下來,糾結(jié)著要不要給他提進去,但心里又害怕,正憋的難受的時候,慕容舞道:“給我吧?!?/br> 司機松了口氣,連忙將行李遞了過去,還想說點什么,慕容舞已經(jīng)轉(zhuǎn)身進了那扇沒有門的大門里了。司機盯著他的背影,渾身一顫,手臂上連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抹了下額頭上的汗,慌亂的上了車,開車回家了。 祖祠很大,又有些空蕩蕩的,慕容舞進去后,便往偏殿里面走,再穿過兩重院子,便到了他以往的住處。大半年沒回來,哪里都散發(fā)著一股霉味,慕容舞推開木門,找到開關(guān)撥亮了,黑暗就隱沒而去,屋子里明亮了起來。 是老式的屋子,顯得舊,卻并不破,一應(yīng)家具幾乎都是木制的,這里沒有空調(diào),沒有冰箱,只有一臺小型的電視機,地面也是水泥鋪成的,踩上去跟地毯的感覺一點都不一樣。 慕容舞突然發(fā)現(xiàn)他對這個生活了三十六年的地方有點不太適應(yīng)了。 他將行李箱放下,先把貓籠打開,又喂了貓喝了些清水和貓糧,在打算收拾屋子之前,他先找了張椅子清掉上面的灰塵然后坐下,他一坐,小奶貓就“喵嗚”一聲跳進了他的懷里。慕容舞輕輕的撫摸著貓,一邊將手機掏了出來,開機,等待信號恢復(fù)。片刻后,隨著屏幕的亮起,阿狗的照片浮現(xiàn)在眼前,看的慕容舞心口一縮。他盯著屏保上的照片看了好一會兒,等回過神來,想要打電話的時候,手機卻率先進入了電話。 是顧浩言。 慕容舞看到他的來電倒很坦蕩,他原本就打算給顧浩言打個電話,無論如何,這樣一走了之什么都不說清楚也不太好,他現(xiàn)在到家了,就應(yīng)該跟對方說一聲。所以慕容舞很快按下了接聽鍵。 把手機貼在耳朵上,那邊沉默了三秒鐘,接著顧浩言急躁的聲音傳了過來,“慕容舞,你在哪里?” 慕容舞聽到熟悉的聲音,心臟那里又不受控制的泛起一陣疼痛,他抿了抿唇,才發(fā)出一個“我”字,顧浩言已經(jīng)確定了是他,大聲咆哮道:“你他媽怎么敢跑!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