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趟辦公室而已，回到教室青年就變了臉，一副上過刑的苦逼樣。

    面色青黃交加，堪比煮爛的窩瓜。

    顧雨飛納罕。

    老班的思想教育真夠深入的！從天文地理，給他侃到人生哲學(xué)。

    先褒后貶，末了還不忘把他給批評(píng)一遍。

    問題是，天文地理人生哲學(xué)，這些跟他寫不寫作業(yè)有什么關(guān)系啊？

    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上課鈴正好打響，劉妍已經(jīng)把卷子做完，夾進(jìn)了文件夾。

    課代表上去領(lǐng)讀課文，正好是老班剛才讓他背的那篇。

    顧雨飛靠著椅子靠背愁眉苦臉。

    救命啊！老班又要來折磨他脆弱的心靈了?。。?/br>
    他是仇富還是仇帥?。∽约悍侄伎几吡?，還給雞蛋里挑骨頭！

    都高中了，整背書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有用？

    背了有保證能考嗎？

    切！還不是只抽了一兩句順嘴的。

    什么“背誦全文”，條條框框，迂腐，太迂腐了！

    “起立！”

    “老師好！”

    “同學(xué)們好……”

    啤酒肚中年男子站定，從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小冊(cè)子。

    封皮上寫著“高考古詩演練”。

    顧雨飛眼尖，角度偏斜也發(fā)現(xiàn)了。

    然后他突然想起來，這本冊(cè)子好像全班都有。

    人手一本。

    也是練習(xí)。

    艸。

    老班昨天還是前天是不是交代過，冊(cè)子也得寫？

    可是辦公室里他沒說?。。。?/br>
    完成第幾頁??？

    顧雨飛回想自己前幾天上課干的事。

    膽肥得很，有課不聽，有筆記也不記。

    連著幾節(jié)都在睡覺。

    老班沒把他怎么樣。

    他還沾沾自喜，覺得占到了便宜。

    現(xiàn)在好了吧？進(jìn)度趕不上了。

    “第三排的同學(xué)停筆了，上語文課你抄什么政治？！古詩冊(cè)拿出來！快點(diǎn)！”

    顧雨飛把腦袋埋進(jìn)胳膊里，表面在睡覺，腦子卻開始飛快地轉(zhuǎn)動(dòng)了起來。

    怎么辦啊怎么辦？?。?！

    突擊檢查也太狡猾了，老班不按套路出牌?。。?！

    劉妍手里悠閑地把玩著紅珠筆，程書語模仿她的動(dòng)作，拇指和食指在空中劃了半圈，光明正大地開小差。

    可等到真正轉(zhuǎn)起筆來又抓不住，差點(diǎn)脫手。

    程書語手忙腳亂地接住，塞進(jìn)了筆袋。

    班主任還沒巡到她們這，她把英語書折好塞進(jìn)了桌底，偷偷地開始復(fù)習(xí)下節(jié)課要聽寫的短語。

    劉妍手中的筆桿卻突然打滑，掉到了課桌上。

    “啪嗒”的聲響驟然撞入耳膜。

    程書語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怎么了阿妍？”

    劉妍搖頭，“沒事。”

    顧雨飛聽到摔筆聲下意識(shí)地回頭。

    恰好對(duì)上少女如琉璃般清澈剔透的杏核眼。

    凝在他臉上的視線卻像在打量異形生物。

    “看什么看！”老班的課禁止吵鬧，顧雨飛上下唇一開一合地做嘴型。

    沒見過欠作業(yè)的人嗎？

    劉妍食指和拇指指頭合攏，放在嘴上做了個(gè)拉拉鏈的動(dòng)作。

    你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

    顧雨飛氣急。

    老滑頭檢查到第三組了。

    火快燒到眉頭，他都懶得跟劉妍計(jì)較了。

    隨便找個(gè)人抄吧，也可以，但是求別人，又覺得難為情。

    自己好歹是個(gè)排名前三的學(xué)霸！還得抄別人的作業(yè)，說出去多難聽??！

    便簽紙撕下來，刷刷幾筆，紙條叫人傳過去。

    “班花，幫個(gè)忙，可憐可憐我這個(gè)欠作業(yè)的唄？”

    “？又沒寫？”

    “冊(cè)子搞第幾頁？”

    劉妍看過，無語地給出了頁碼，“103到106?！?/br>
    “OKOK班花好人班花最美！”得到滿意的答案顧雨飛背也直了腰也挺了，“下課給你買酸奶?！?/br>
    劉妍盯著他的背影，無聲地“嘖”了一句。

    “誰稀罕?！?/br>
    顧雨飛手腳麻利，陳波檢查的時(shí)候甚至都沒能發(fā)現(xiàn)補(bǔ)救的痕跡。

    悻悻地薅了薅他蓬松的頭發(fā)，“不錯(cuò)啊！有進(jìn)步?！?/br>
    顧雨飛背對(duì)著他悄悄做了個(gè)鬼臉。

    虛偽！夸人都夸得不真誠！

    ……

    鈴聲打響，劉妍和程書語去走廊散步。

    上完廁所，程書語說想去小賣部，劉妍惦記著試卷，就先回了教室。

    回到座位，整潔的桌面上多了罐養(yǎng)樂多。

    還有一袋rou松包。

    劉妍撇嘴。

    這人什么意思？

    送酸奶就算了，還附帶贈(zèng)品的？

    拿出參考答案把卷子自己先批了一遍。

    接著練畫。

    “……干嘛不吃？我買的?！鼻嗄昵宕嗟纳ひ繇懺诙H，不期然闖入，攪亂了平靜。

    碧水層層晃蕩，暈開裙擺似的漣漪，迅速地?cái)U(kuò)散開去。

    顧雨飛撐著下巴專注地望著她。

    嘴巴張開，另一只手舉起同款酸奶，用力吸了口。

    劉妍狐疑，“面包也是你買的？”

    “沒錯(cuò)?！鳖櫽觑w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的“戰(zhàn)績”，“隊(duì)頭搶的，晚去就賣光了?！?/br>
    “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劉妍不喜歡在學(xué)習(xí)的時(shí)候分心。

    連袋帶包扔回去，“你自己吃。”

    她又沒雇他去排隊(duì)。

    顧雨飛擰眉。

    他不明白這人為什么偏偏就死心眼缺根筋。

    智商高得離譜，卻連他的小心意都看不清。

    三番兩次的示好被拒絕，是個(gè)人都不會(huì)樂意。

    袋子重新回到了少女桌上。

    “送你的，不行嗎？”

    劉妍推遠(yuǎn)，“不行?！?/br>
    她現(xiàn)在也沒時(shí)間吃東西。

    青年執(zhí)拗地不肯挪動(dòng)腳步，整個(gè)人在她桌前杵著，充當(dāng)起了人形立牌。

    “收不收？”就一句話。

    劉妍抬頭，青年垂眼，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

    停滯了片刻。

    劉妍往桌邊挪了挪。

    擋她光線了。

    顧雨飛見狀，不死心地往右邁了一步，厚著臉皮為自己硬塞禮物開脫。

    “班花，我辛辛苦苦買的，你忍心嗎？浪費(fèi)糧食？”

    語調(diào)中隱含著的異樣情愫意外地為空氣增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氣氛。

    劉妍卻沒有注意。

    少女手上打著陰影，面無表情。

    細(xì)軟的黑發(fā)被風(fēng)吹得微微顫動(dòng)，調(diào)皮的發(fā)尾散在兩肩，自然地蜷曲，形成舒展的弧度。

    看得顧雨飛手癢。

    想摸上去。

    劉妍終于抽空看了他一眼，“行，我收?！庇字伤懒?。

    “這才像話嘛……”顧雨飛繃著的嘴角頓時(shí)多云轉(zhuǎn)晴，喜氣洋洋的臉龐神似課本插畫里的微笑太陽。

    沒心沒肺的，似乎任何的陰霾都無法淡去他的亮光。

    張揚(yáng)又有活力。

    劉妍不太想承認(rèn)，她的心里，是有那么幾分羨慕的。

    羨慕他的無憂無慮。

    活得簡單，不需要考慮太多，父母恩愛的家庭他生來便能擁有，是她畢生難求。

    目光追隨著青年的背影，時(shí)間仿佛凝固，歸于靜止。

    “阿妍！吃不吃果凍？”

    同桌的打斷令她簌爾回神。

    程書語回到座位，一看草稿，頓時(shí)稀罕地湊近身研究了一番。

    “哇！你這畫的什么？好可愛！”

    劉妍疑惑，她記得自己剛才就隨便涂了個(gè)圓錐練手。

    圓錐體有什么好可愛的？

    再看畫紙。

    不知道怎么回事，紙上竟然多出了一顆小太陽！

    太陽圓圓的臉上掛著燦爛的微笑，細(xì)看之下，和顧雨飛莫名地神似。

    劉妍視線停留在紙面的鉛筆印上，整個(gè)人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擦掉了太陽。

    欲蓋彌彰。

    “……你看錯(cuò)了。”

    “??？”

    “隨便畫的，不算?！?/br>
    ……

    下午最后一節(jié)是體鍛課。

    坐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有了出教室透氣的機(jī)會(huì)，顧雨飛可勁地撒歡，老師一說自由活動(dòng)，立馬找了一群人占地打球。

    程書語跑步小測不及格，劉妍先陪著她慢走了半圈。

    體育老師不知道又去哪喝茶了，沒人吹哨。

    她們倆就放風(fēng)式地跑起來了。

    劉妍長得招人眼球，路過別的班，時(shí)不時(shí)會(huì)聽到有男生起哄的口哨聲。

    一串接著一串，聒噪刺耳，劉妍聽了渾身不適，條件反射地加快了步伐。

    程書語卻看得一臉羨慕。

    “班花不愧是班花，非同凡響??！不像我，還情書……”

    連個(gè)暗戀的都沒有！

    劉妍不屑，“不就是看臉？”

    世界上好看的多了去了。

    她要長丑點(diǎn)，看花癡的男生還叫不叫？

    急著躲還差不多！

    跑過轉(zhuǎn)角，空氣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吶喊聲。

    “顧少加油！顧少最棒！”

    “雨飛第一！雨飛最帥！”

    “啊啊啊啊啊顧少看看我！”

    “顧雨飛，我喜歡你?。?！”

    “顧雨飛加油！”

    “顧少看我了！顧少看我了！”

    ……

    全部都是女生。

    同班的，別班的。

    竟然還有校外的。

    迎著太陽，青年掀起球衫擦了擦臉上滑落的汗水。

    棗紅色的衣角覆蓋在線條完美的下顎線上，鮮艷的色澤與他疏朗俊逸的眉目相互映襯，顯得他立體的五官愈發(fā)分明，如畫中人的流暢利落。

    打底穿著一件T恤，不是真空。

    最多就露半截腰，還是動(dòng)作大的時(shí)候。

    看臺(tái)上的女生卻仿佛受到了強(qiáng)烈的刺激，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啊啊啊啊啊啊顧少好性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神我宣你??！”

    “啊啊啊啊啊啊想要他的球衣！”

    “看看我啊顧少！?。　?/br>
    “顧少是我的?。?！”

    ……

    劉妍只看了一眼，就興致缺缺地掉轉(zhuǎn)了頭。

    “嘁！花孔雀?！?/br>
    程書語跑在后邊正好聽見，眼神瞬間不對(duì)勁了。

    誒喲！看不出來??！這兩人，有貓膩！

    高冷的對(duì)鋪也會(huì)使小性子了！

    程書語是誰??！她們班八卦第一人！這么新鮮的新聞她能不挖嗎？

    求知欲使她加快了前進(jìn)的速度，火速追到劉妍身前。

    程書語倒著走路，笑得見牙不見眼。

    “喂我說……阿妍，你和顧雨飛，是不是……”說著她伸手比了個(gè)心，其意不言自明。

    “別做夢了，你想多了。”劉妍覺得程書語想象力挺豐富的，不去編故事還屈才了。

    程書語卻不相信。

    小仙女要對(duì)班草沒點(diǎn)那啥，會(huì)罵人？

    還加個(gè)語氣詞。

    以她對(duì)劉妍長時(shí)間的了解，這不像她的作風(fēng)。

    真討厭的話都懶得開口，何苦特地罵人？

    要說沒意思，反正她是不相信。

    “……好好的班草不要？”程書語在死亡邊緣來回試探。

    “不要?！眲㈠粏枱┝耍嵬瓤炫?，和她拉開了距離。

    很快甩了她一大截。

    程書語就趕不上了，“誒！你等等我?。。。　?/br>
    跑道上掠過的身影矯健如蒼鷹，引人注目。

    顧雨飛若有所感，側(cè)頭望去。

    少女逆風(fēng)奔跑，高高扎起的馬尾辮活力十足，綁發(fā)的絲帶隨著氣流飄蕩，在空中帶起殘影，轉(zhuǎn)瞬即逝。

    跑到遠(yuǎn)離籃球場的地方，劉妍又放慢了速度。

    顧雨飛看在眼里，嘴角控制不住地翹起。

    輕笑了一聲。

    “她心里還是有我的嘛……”青年心想。

    不然躲他干嘛？

    心虛了！一定是心虛了！

    ……

    劉妍打算跑完最后一圈就休息。

    再次路過籃球場，空氣中的尖叫聲驟然拔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顧少?。。『脦洠。?！”

    聲響沖擊耳膜，已經(jīng)不是吵可以形容的了。

    劉妍停下腳步。

    一回頭，球場上的青年當(dāng)眾脫掉球衫，拎在手里甩了七八圈。

    臉上風(fēng)sao地笑著。

    臭屁得要死。

    不曉得那群女生是著了魔還是怎么的。

    顧雨飛遠(yuǎn)遠(yuǎn)瞥了她一眼。

    劉妍徑直移開視線。

    混在散步的學(xué)生里繞開了籃球場。

    裝沒事人。

    沒成想，一團(tuán)火紅忽然沖著她所在的方向罩過來，看勢頭，是要扔她身上。

    劉妍側(cè)身閃躲，東西和塑膠地面親密接觸。

    落了個(gè)空。

    顧雨飛在后邊扯開嗓子喊，“班花，我衣服掉了，你幫忙撿撿唄？”

    睜眼說瞎話。

    劉妍懷疑他是故意的。

    畢竟她換了外圈的跑道，想“投籃”，再近也得專門走到場外。

    掉了？這根本就是在拿她在當(dāng)籃球框！

    身后一群人看著，劉妍還不想成為眾矢之的，她反應(yīng)迅速地?fù)炱鹨路踊厝ィw了顧雨飛一臉。

    角度剛剛好，再往衣服上剪兩個(gè)洞，就能當(dāng)頭套了。

    搶銀行的那種。

    “好玩嗎？”

    青年臉色瞬間如調(diào)色盤般來回變換，精彩極了。

    大庭廣眾之下吃癟，青年卡了殼，尷尬地抱著籃球杵在原地。

    顧雨飛擺了三年的架子在此刻形同虛設(shè)。

    形象盡毀。

    班草的名頭也快被辜負(fù)了！

    顧雨飛想罵人。

    周圍隱隱傳來竊笑。

    顧雨飛只覺自己遭遇了人生的滑鐵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追上來的程書語也在笑。

    胖妮子笑得忒猖狂。

    比他說話聲還響。

    跌了面了！

    顧雨飛扯開頭上的衣服，怒視。

    “站?。。。　?/br>
    劉妍不置可否，蹲下身系好鞋帶，臨跑之前，對(duì)著青年，口型無聲地比了個(gè)“花孔雀”。

    是挺像。

    頭上插根毛，屁股再粘一扇。

    顏色五彩斑斕，最好能晃人眼。

    花枝招展的公孔雀。

    心里想的內(nèi)容和她平靜的外表也是格外的不相符。

    少女輕快地跑遠(yuǎn)了。

    顧雨飛氣得當(dāng)場把球衣甩到了草坪上。

    “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