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愿為影兮隨君身

    明王說道：“你說不學(xué)就不學(xué)了？你道是小孩子過家家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九九，你就是怕吃苦?！?/br>
    殷月城說道：“不是的！我只是覺得，專心鉆研單手劍，勝過三心二意練那雙手劍。”

    明王說道：“你若是能將鳳凰雙劍融會貫通，行云流水，人劍合一，便是一個人有了兩個人的功力。論起單打獨斗，還有誰是你的對手？”

    殷月城說道：“倘若人家不肯單打獨斗，偏要一哄而上、以多勝少呢？”

    明王說道：“你小孩子家家哪有那么多對頭？”

    殷月城嘀嘀咕咕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想到冰溪邊上那場胡天胡地，心里一陣sao動，臉頰燒得發(fā)紅，連忙轉(zhuǎn)過身去，生怕給明王瞧出端倪。

    明王瞇起眼睛盯著他，說道：“我只是叫你舞劍給我看，又不是真的要你上陣殺敵，你怎么總是推三阻四不肯答應(yīng)？你這些日子定是偷懶了，對不對？”

    殷月城跺了跺腳，咬牙切齒說道：“我好好跟你說話呢，你又瞎冤枉人。我要是沒有偷懶呢？你打算怎么跟我賠罪？”

    明王笑了笑，說道：“你要什么東西沒有？我還能給你什么？”

    殷月城眼珠子一轉(zhuǎn)，說道：“你……你給我找個伴兒罷。”

    明王說道：“什么伴兒？你身邊還缺狐朋狗友么？”

    殷月城說道：“嘿，我的朋友可都是天光寺弟子。他們要是狐朋狗友，你明王臉上也不怎么光彩啊。”

    明王說道：“你究竟要什么伴兒？”

    殷月城忽然扭捏起來，伸手揪住屋頂垂下來的一面紅紗，手指輕輕絞動，過了半響，說道：“我孤孤單單練那玄陰功，練來練去總沒什么長進，你盡早給我找個雙修的伴兒罷……我瞧慕流星……慕師弟的內(nèi)功勉強夠格兒，你說呢？”

    明王一怔，心道：“殷月城也動春心了？嗯，不知不覺，他也到這個年紀(jì)了?！?/br>
    眼望窗外，巍峨雪山一如昨日，那個又黑又瘦的小孩子卻長大了，他自己又何嘗沒有改變？

    一時頗為感懷，又暗暗好笑，淡淡的問道：“你非要慕流星給你作伴兒，真的是為了練功么？”

    殷月城說道：“當(dāng)然啦，否則還能為了什么？”

    明王說道：“倘若你真是為了修煉內(nèi)功，那么寺中不少大弟子的功力都強過慕流星，你為什么不找?guī)煾?，反而去找?guī)煹?？遑論我的功力勝過你們?nèi)税俦恫恢梗阍趺床粊砬笪夷?？?/br>
    殷月城給他揭破了言語中的漏洞，老羞成怒，說道：“我……我求誰也不求你！好，好，剛剛那話，你就當(dāng)我沒說過罷。”

    明王說道：“你給我乖乖收起心思，好好練劍，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殷月城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嗆啷啷拔出鳳凰雙劍，冷光如雪，照映著他紅若玫瑰的面容，艷麗之中又帶著三分凌厲，三分惱火，三分羞赧。

    明王雙目一眨不眨，牢牢盯著殷月城的身形。

    只見殷月城左腿微屈，右腿伸后，長鳳劍橫架于頭頂，短凰劍斜斜刺出，擺出一招起手式，隨即清喝一聲，無數(shù)精妙招式層層疊疊施展出來。

    紅紗飄飛，劍光游動，滿室皆是寒芒！

    殷月城嘴上說不學(xué)鳳凰雙劍，其實近來在雙劍上用了不不少功夫，手上不知磨出了多少水泡，就連睡夢中都在指手畫腳、比劃招式。

    但鳳凰雙劍太過復(fù)雜難學(xué)，雙劍互為奧援，攻守兼?zhèn)?，練劍人須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長劍走而短劍回，短劍出而長劍避，環(huán)環(huán)相扣，便如耍雜技的人拋碟接碗，稍有凝滯，套路立即中斷，碗碟齊碎，一敗涂地。一心二用的功夫，絕非一日所能練成。

    鳳凰劍法共有八九七十二招，殷月城起初二十幾招還使得像模像樣，威風(fēng)凜凜，儼然便是劍術(shù)高手。

    但到后來，他動作漸漸慢了下來，使到第四十一招“鳳凰于飛”，長鳳劍畫了個圓圈斜削出去，短凰劍本該追上，但他右手前揮，左臂自然就往后擺動。

    殷月城猛然驚覺，連忙扯回左臂，短凰劍匆匆忙忙追上長鳳劍，但這一招畢竟還是拖泥帶水，實在太不像話。

    殷月城性子好勝，最不愿在別人面前丟臉，心中無比懊悔：“我這一招還沒練熟，不該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的。”恨恨看向左手，真想將這不聽話的東西剁下來。

    明王卻想：“他練到第四十一招才出錯，實是進步神速。嗯，他性子跳脫，心思轉(zhuǎn)得極快，最適合修習(xí)鳳凰雙劍，我果然沒有看走眼?！币娨笤鲁沁€要繼續(xù)舞劍，便說道：“夠了?！?/br>
    殷月城料想明王定要訓(xùn)誡自己，連忙先聲奪人，嚷嚷道：“我每次練到這一招，左手總是極不順暢，是不是你記錯招式又誤傳給我了？你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明王剛想夸贊他，聞言臉色一沉，說道：“你別的不行，氣人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

    殷月城說道：“哈哈，你就比我大十來歲罷啦，說話別總是老氣橫秋的，累不累呀？”

    明王心道：“整天跟你這小玩意兒夾纏不清，我確實挺累的?！闭f道：“你對鳳凰雙劍已經(jīng)略窺門徑，只是心中總是存了個左右長短的念想，出劍時束手束腳，無法隨心所欲。我手把手教你一回，你就明白了?！逼鹕碜鲃菀獡ё∫笤鲁?。

    殷月城一呆，驀地想起那一句：“明王抱過你嗎？”又想到自己昨日意亂情迷之時，曾幻想過明王那話兒是什么模樣……

    他昨日初識云雨滋味，邪念一生，哪兒管眼下是什么局面，滿腦子立即都是那檔子事，猶如洪水決堤，無法自控。

    他心神大亂，怎敢與明王摟摟抱抱？連忙倒退一步，結(jié)結(jié)巴巴說道：“這個……”

    明王說道：“什么這個、那個的，過來?！弊阶∫笤鲁堑募绨蛲匾蛔В沂帜米∷彝?，左手拿住他左腕，將他整個人都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中。

    明王比殷月城高出一個頭，殷月城被他結(jié)結(jié)實實摟在懷中，想到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抱著自己，不禁心跳加快，一顆心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明王感到他身體變得十分僵硬，心中不以為意，握著他的雙手，慢慢比劃那一招“鳳凰于飛”，右手長劍刺出，左臂正要后擺，驀地腰身一旋，左手短劍順勢拖回，后發(fā)先至，雙劍齊出，極為流暢爽利。

    明王微微一笑，問道：“學(xué)會了么？”

    殷月城破天荒沒和他犟嘴，細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明王有些不習(xí)慣了，心道：“他怎么突然蔫兒了？”默不作聲摟著殷月城，便如擺弄一個布娃娃般，隨意cao縱他的雙手，將全套劍法完完整整練了一遍，連最細微之處也演示得明明白白。這么一來，便足足花了一頓飯的功夫。

    兩人舞劍之時不斷縱躍起伏，兩具身軀始終緊緊貼在一起。

    明王舞得興起，全身熱氣勃發(fā)，兩人身體不時挨蹭，刺激得殷月城陣陣顫栗。

    殷月城修習(xí)玄陰功多年，原本定力極佳，但玄陽功天生就是玄陽功之主，他倚在明王懷中，只覺得四面八方充斥著明王的男子氣息，不禁臉上燒得發(fā)燙，胸口劇烈起伏。

    好不容易練完了一套劍法，明王低頭在殷月城耳邊問道：“你記住了么？”

    殷月城耳朵上立時酥酥麻麻，又酸又軟，輕輕“嗯”了一聲，想要掙脫出去。

    明王還道他隨意敷衍，心中不悅，一手摟著他腰，一手強硬地抬起他面孔，說道：“殷月城，我教其他弟子武功的時候，可從沒有如此勞心費力。下次你再敢把鳳凰雙劍使得亂七八糟，我立刻取你性命，免得你自己丟人現(xiàn)眼，還要怨我不會教徒弟?！?/br>
    殷月城下巴給明王掐得生疼，怒火直往上涌，只想一口咬爛了明王的狗爪子，但與此同時，身體中又升起一股異樣躁熱，只盼明王能掐得再重一些……似乎明王越是打罵他，他越是暢快舒爽……

    他整個人幾乎要撕裂成兩半，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閉上眼睛，漆黑卷翹的睫毛不住顫動，氣急道：“你……你就是不會教徒弟，快殺了我罷！”聲音發(fā)抖，綿軟婉孌，沒有一點兒力道。

    明王一怔，心道：“他中什么邪了？”凝目瞧去，只見自己的大手將殷月城的五官掐得皺在一起，細眉彎彎，閉目咬唇，呼吸急促，口唇與淚痣一般嫣紅，容姿頗為艷麗。

    明王心中一震：“他怎么在我手中露出如此媚態(tài)？”

    殷月城見明王遲遲不語，忍不住睜開眼睛，一雙水盈盈的鳳眼中似有說不盡的情思欲孽……

    明王心頭又是一陣動蕩。

    這些年來，他始終將殷月城當(dāng)成小孩子，座下三十二弟子之中，最叫他掛心的就是這不聽話的小壞蛋。

    他教他武功，教他規(guī)矩，盡力約束他不走上歪路，但殷月城已經(jīng)長大了，想要找人做伴兒了，他……他能給得了他么？

    明王不動聲色放開殷月城，撣了撣衣袖，說道：“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又在打什么壞主意了？”

    殷月城臉色通紅，倔強說道：“你怎知我在打壞主意？說不定我在打好主意呢?！?/br>
    明王說道：“你還能琢磨出好主意？哈，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殷月城也笑了笑，但笑容很快就融化開來，一雙明澈鳳眼直勾勾盯著明王，心想：“姓宮的整天在我面前人模狗樣的，不知那紅袍底下藏了怎樣的身子?！?/br>
    若是換做慕流星，殷月城要摸就摸，要看就看，絕無半分遲疑，但對面站著的是明王，他說什么也不敢隨便出手。

    殷月城嘴上對明王不客氣，其實這些年來，他年歲越大，越是知道明王的與眾不同之處。

    別的不說，就說明王年紀(jì)輕輕，卻能給三十二弟子分別傳授不同絕技，如此淵博寬宏的武學(xué)底蘊，只怕當(dāng)世無人能敵。

    殷月城看著明王冷峭英俊的成熟面容，又是害怕，又是心癢難搔，漸漸地心中涌起一種異樣沖動，心想：“去他的，我殷月城今天豁出去了，非得撩明王一把不可。明王若是神明，我如此玷辱他，他必然要一劍殺了我；但他若是男人，那就……那就……哼，咱們一局定勝負罷！”

    這時似乎回到了數(shù)年前，他不顧死活地去摸雪豹那一回，明知稍有不慎就會葬身豹腹，但熱血沖上頭來，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不管了。

    殷月城咽了一口唾沫，把心一橫，縱身撲入明王懷中，左手環(huán)著明王的脊背，右手疾速摸向他雙腿之間，碰到一團硬物，立即用力抓住，學(xué)著昨日慕流星的模樣，順手揉搓了兩把。

    明王似乎愣住了，殷月城腦中一陣暈眩，又驚又喜，心道：“我摸到了雪豹，又摸到了明王，天下就沒我辦不成的事兒?！边€沒高興多久，手腕卻是一陣劇痛！

    原來明王回過神來，立刻使出鷹爪功，將他的右手提了起來，指尖稍一用力，殷月城皓如霜雪的手腕立即鮮血淋漓。

    殷月城疼得叫出了聲，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明王滿臉怒容，喝道：“作死么？！”手起掌落，啪的一聲脆響，殷月城吃了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明王的手勁兒何其強悍？殷月城登時眼冒金星，頭腦發(fā)昏，躺倒在地。

    明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殷月城一口氣喘不上來，五臟六腑似欲炸裂，心道：“他……他畢竟是神……”死到臨頭，心中卻無一絲悔意，只是斜眼瞧向明王，要看他最后一眼。

    殷月城此刻臉蛋紅腫，舌尖吐出，分明狼狽至極，但竭盡力氣微微一笑，竟然異樣嬌慵，說道：“宮……宮梵天……你怎么啦？我隨便……隨便戲弄你一下，你就嚇成這幅樣子？”

    明王低頭看著他，雙目藏在深邃的眉骨之下，低聲說道：“這是你自找的?！?/br>
    殷月城苦笑道：“是，你殺了我罷?！遍]上眼睛等著明王動手。

    明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俯身，用嘴唇貼住了他的嘴唇！

    殷月城這輩子從未受過如此震撼！唇上一熱，腦中嗡的一下炸開了，暈暈乎乎地想問：“你發(fā)什么瘋？”

    哪知他雙唇張開，明王的舌尖便不容拒絕地探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