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之湘發(fā)出這條朋友圈的時間卡在午夜12點，正是新舊年份之交。

    臥室里的燈光很亮，有點刺眼，淺棕色的百葉窗隔絕了室外震耳欲聾的鞭炮聲。每年這個點都會響起的聲音，今年卻多了一絲不真切感，就像它們存在著，但又不存在，或者明明意識到了卻無法讓人在意。

    手機上不停地有來信提示跳出來，卓之湘沒去管它們，先是刷新了一下朋友圈，很多好友都趁這個時間點送出了新年祝福。

    從上往下翻，最上面一條是秦冀冬的。

    跟卓之湘一樣，秦冀冬也把時間掐得很準(zhǔn)，發(fā)的內(nèi)容只有一句話：

    [十二點了，新年會收到某人的短信嗎?。

    底下的配圖很詼諧，是一只翹首以盼的哈士奇，面部表情相當(dāng)擬人化。

    卓之湘仔細看了看這張圖，別的心思沒有，倒是有了點養(yǎng)寵物的念頭。

    往下翻是他的上司Sophia的。這位職場上鐵面無私的女魔頭，居然發(fā)了三張跟家人的合照，背景是一桌豐盛的年夜飯，場景非常溫馨。卓之湘看到了底下Joyce的留言，想了想，也給這條點了個贊。

    再往下是一些親戚朋友的新年寄語。

    之后，卓之湘看到了十一點多鐘越棠發(fā)的一條動態(tài)：

    [“如果你想一件事想得夠久，很有可能，那件事就會真的發(fā)生。”忘了從哪里看到的這句話。以往我要想的事只有一樣，今年多了點，貪婪估計是人類的本能，或者說，是我的本能。]

    卓之湘花了一點時間思考這句話的意思，但可能他天生對這種似是而非的話不怎么感冒，沒琢磨出什么頭緒來。

    倒是下面王牧跟越棠的對話比較有意思。王牧留言說：“怎么，急著跟我姐結(jié)婚了？那么急認岳父？”

    越棠的回復(fù)是：“看起來你比我更急。”

    對話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王牧的新年動態(tài)是在家里拍的，正對著一面巨大的酒柜，酒柜里擺了一列列卓之湘叫不出名字的洋酒，地面上還放了幾瓶開過封的。卓之湘在畫面的右下角注意到了幾個用過的安全套。

    他動了動手指，回到朋友圈的頁面頂端，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發(fā)的動態(tài)收到了回復(fù)。

    汪競城：[回來我給你做湯圓。]

    連璟：[湘湘新年快樂！]

    連璟回復(fù)汪競城：[裝什么賢惠，汪狗]

    秦冀冬：[新年快樂，你睡了嗎？]

    汪競城回復(fù)連璟：[滾，吸毒的傻逼]

    Joyce：[新年快樂！]

    連璟回復(fù)汪競城：[狗還會罵人了]

    越棠：[早點睡吧，休息好了心情才好。新年快樂。]

    王牧：[回來了找你喝酒]

    汪競城回復(fù)連璟：[呵。]

    mama：[是不是受委屈了？]

    ……

    卓之湘挑了些回復(fù)，選擇性無視汪競城和連璟之間幼稚的對話。

    輪到回復(fù)mama的那句話時，他打字的速度慢了下來。深吸了兩口氣，他寫道：[沒有，我只是感慨一下～]

    汪競城的私信傳了過來：

    [你在家過得還好嗎？我機票已經(jīng)訂好了。]

    [想你，睡不著。]

    [去紐約要飛12個小時，有些東西要提前準(zhǔn)備一下，我先做個清單。]

    [你有特別感興趣的景點嗎？]

    卓之湘回他：[辛苦了。]

    汪競城秒回：[新年快樂！都是我該做的。]

    卓之湘回了個表情。

    他退出對話頁面，找到其他人發(fā)來的新年祝福，一一回復(fù)過去。

    最早的祝福是來自連璟的，十點多就有了：[我最近在讀，因為戒毒的過程很痛苦，信奉一種被神圣化的東西貌似能給我力量。書里把耶穌塑造成全人類的救主，我想象不出來這么偉大的人（神？）會是什么模樣。一旦我產(chǎn)生這樣的疑惑，我就會不受控制地想到你，可能是我被毒品沖昏了頭，我覺得你比耶穌有用多了，至少想你能讓我獲得寧靜，雖然有時也會有苦惱，因為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愿意理我了。我們有很久沒聊天了，祝你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