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說這句話的時候,汪競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似乎對這樣的行為感到別別扭扭。 卓之湘一腳搭在離合器上,很想不予理睬地直接開車走人。他大概能意識到汪競城在跟連璟爭風吃醋,但他又深深覺得這飛醋吃得毫無道理、莫名其妙。 他自己梳理了一下,事情的發(fā)展差不多是這樣的:連璟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他付出感情,只把他當作走出上一段戀情的工具,所以當連璟情傷恢復(fù)后,轉(zhuǎn)手就將他送到了汪競城的床上,并且明說希望成全自己和汪競城。但僅僅是幾個月沒見,連璟的態(tài)度卻發(fā)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zhuǎn)變,不但重新向自己示好,甚至故意向他的好兄弟汪競城挑釁,前后行為自相矛盾,且沒有一點過渡,實在是匪夷所思,至少對卓之湘而言是這樣的。 卓之湘猜測問題是否出在黎皓身上,因為跟前男友相處得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融洽,導致連璟開始懷念起跟卓之湘在一起的日子。但事實上,記憶往往都具有美化功能,畢竟黎天王的脾氣可比卓之湘好多了。 卓之湘勘不透連璟的想法,連璟這個人心思很深,藏得也嚴實,但凡他自己不愿意讓別人看出來,別人就一定看不出來。 至于汪競城,卓之湘早就給他蓋上了“見色起意”的戳章,沒什么好細究的,不過是看上他的皮相罷了,甩又甩不掉,只能陪這個人玩逢場作戲的把戲。 “我不覺得我很想要這個‘機會’?!弊恐嬲f。 汪競城向前一步,趴在車窗邊沿上:“你不是一直都想上我嗎?” 卓之湘淡淡道:“所以我是什么?你們倆競標的對象嗎?” “你怎么會這么想……當然不是,不過是讓那不要臉的知難而退?!蓖舾偝强雌饋砗苡凶孕?,自信卓之湘二選一只會選他,“你本來就是我對象,他哪里來的競爭資格?” 在汪競城說話的時候,連璟也走了過來,聞言瞪了汪競城一眼。 卓之湘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個來回,嘴角露出一抹笑,忽然提議道:“那么,3P怎么樣?” 汪連二人均是一愣。 連璟最先明白過來,揚起眉梢哈哈一笑,舔了舔自己的下嘴唇:“Lance你果然永遠能帶給我驚喜。當然可以,我沒問題,反正家里床夠大?!?/br> 這時候的連璟突然又“大方”起來,只要不涉及感情,他似乎非常樂意在上床這件事上分享卓之湘,前提是沒有感情,以及“分享”,他對汪競城“吃獨食”吃出感情這件事始終耿耿于懷。 跟連璟不同,汪競城的臉色難看之極,眉頭都快打成了死結(jié)。他難以置信地望著卓之湘,像是第一天才認識卓之湘似的。 卓之湘神情淡然地輕倚在座椅上,半點不受汪競城視線的影響。 “你沒在開玩笑?”汪競城壓抑著不滿問。 “不玩就滾。”卓之湘內(nèi)心突然變得很煩躁,他很討厭汪競城這種強勢的語氣,這總讓他想起些不好的回憶。本來3P的建議不過是說來損損這兩個人的,現(xiàn)在被汪競城一質(zhì)疑,卓之湘偏不想收回這句話了。 他解開車鎖,推門下車,“啪”地一聲甩上車門,朝連璟抬抬下巴:“就我們倆了?!?/br> 說完,卓之湘徑直走向那幢熟悉的海邊別墅。 連璟嬉皮笑臉地跟上卓之湘,將鑰匙圈扣在食指上轉(zhuǎn)了幾圈,給了汪競城一個得逞的表情。 汪競城深吸一口氣,把怒火和失落都壓在心底,收拾好情緒跟在了后面。 屋內(nèi)燈火通明,正如連璟在車上所說,雜亂的東西將原本空曠的一樓大廳堆擠得幾乎沒有落腳之地。 幾個月前這里還算得上是卓之湘和連璟的“愛巢”,幾個月后,已經(jīng)變得跟邋遢漢的豬窩沒什么差別了。 卓之湘嫌棄之情溢于言表,站在玄關(guān)處,都不知道需不需要換鞋。 連璟觍著臉從鞋架上拿下來一雙拖鞋,彎腰放在卓之湘腳前:“這是你以前的拖鞋,我洗過了?!?/br> 卓之湘不相信一個連屋子都懶得打掃的人會愿意幫他洗鞋,不過不重要了,他只想快點進入正題,以后再也不跟這兩個奇葩有所交集了。 換了鞋,卓之湘一邊沿著旋轉(zhuǎn)樓梯上樓,一邊問:“去主臥嗎?” 連璟回答:“對,你走之后我一直都睡在那里?!?/br> “不會也像一樓這么亂吧?” “一樓是特殊情況,早知道你今天會來,我一定把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br> 連璟話一說完,身后就傳來“嘖”的聲音。原來是汪競城跟著他們上了樓,對連璟的話嗤之以鼻。 “你他媽跟上來做什么?玩不起就別瞎摻和。” “我看你們玩不成嗎?還是你都做了撅屁股的事了還怕人看?”汪競城回懟過去。 “cao,從小到大你還看得少了?我是不讓你看Lance?!?/br> “小卓我也看得不少?!蓖舾偝亲匀欢坏鼗刈欤笾笥X這句話說得有點過了。 “cao你媽的!” 兩人你爭我吵地上了二樓,此時卓之湘已經(jīng)站在了臥室門口。 卓之湘聽了一耳朵沒營養(yǎng)的話,頭一回遇見兩個大男人碰到一起居然能這么聒噪的。 他讓連璟進來臥室,接著攔住了汪競城,正要關(guān)門,被汪競城阻止了。 汪競城雙手抵著門,這回態(tài)度緩和下來了,不敢再沉著臉說話:“小卓你讓我進去吧?!?/br> 卓之湘沒說話,但立場很堅定。 “你要知道,我不可能放你們倆單獨在一塊兒的?!蓖舾偝堑囊馑际墙裢硭趺炊家獧M插一腳。 卓之湘加了些力氣,發(fā)現(xiàn)依然挪不動門。他有點生氣了。 “你給我滾,你算我誰啊……我愛跟誰在一起就跟誰在一起?!?/br> “我不是你對象嗎?” “哪門子對象啊?我沒對象,花錢買來的那是對象嗎?” 卓之湘忍無可忍,這句話算是跟汪競城撕破臉皮了。 汪競城眼里的狠色一閃而過,他一個側(cè)身穿過門縫擠進了室內(nèi),下一秒便將卓之湘牢牢困在懷里吻住了。 汪競城行事作風與流氓無異,力氣大還非常蠻橫,油滑的舌頭在卓之湘口中興風作浪、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地。 卓之湘拼了命地捶他的背,一聲聲悶響卻如同石沉大海,一點效果都沒有。 卓之湘往兩邊撇頭,竭力躲過這個窒息的吻:“神經(jīng)病啊……滾!你給我放開……” 連璟在一邊看得直皺眉,從窗臺上拿起了只細頸花瓷瓶,對準汪競城的后腦勺就掄了過去。 花瓶“嘩”地碎了,落了一地大大小小的殘渣,也總算敲醒了汪競城。 卓之湘趁汪競城分身的瞬間終于脫身,反手一巴掌便甩在了他臉上。 卓之湘眼眶濕紅濕紅的,嘴巴也全是濕紅色,看得汪競城心里一動,恨不得繼續(xù)抱住人啃上半天。但半邊臉上的痛覺提醒他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連璟上步擋在了卓之湘身前,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汪競城,你夠了沒?別像個瘋狗一樣,拿出點男人的風度行嗎?” 汪競城嗤笑:“你當初把人送我的時候,怎么沒說什么風度?” 又是舊事重提,連璟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別總活在過去好嗎,就說剛才你做的好事,你有什么理由強迫人家?就仗著你力氣大?” “我不跟你廢話?!蓖舾偝菗u了搖頭,轉(zhuǎn)而對卓之湘說,“小卓,我們親也親了、摸也摸了,除了最后一步,床都上過了,都這樣了我還不是你男朋友?你摸著良心說話,別被這混蛋混淆視聽,就說我跟你,我們之間都這個關(guān)系了,你現(xiàn)在要當著我的面跟別人上床?” 汪競城緩了緩,視線一動不動地鎖定在卓之湘身上,繼續(xù)道:“老子給你錢那是老子樂意,我有錢干嘛不讓我男人花?我他媽要是花錢在外面養(yǎng)小情人,怎么也不至于大冷天追出去給人送鞋送外套,更不至于上趕著哄著寵著……” 卓之湘低下頭看著鞋尖,從汪競城這個角度就只能看見他烏黑柔順的頭發(fā),以及頭頂上那塊怪可愛的發(fā)旋。 后面汪競城說了什么卓之湘都沒在聽,連璟似乎又反駁了汪競城幾句,具體什么他也沒關(guān)心,他一門心思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可怕,一點也捉摸不透。形形色色的人,每個人都活在自以為是里,都只在意自己做過的那點芝麻事,只關(guān)注著自己愿意接收到的,卻對除此以外的事情選擇性失明,再狹隘不過了。 卓之湘打斷了他們兩個人的對話,抬頭問汪競城:“帶煙了嗎?” 汪競城見卓之湘神色反常,訥訥地從口袋里掏出盒嶄新的煙,扔給他:“巧了,今天出門順手帶了?!?/br> 卓之湘點頭,拆封后往嘴里塞了一根,借火。 連璟打開床頭柜,從抽屜里找到打火機,準備遞給卓之湘。 卓之湘不經(jīng)意地一瞥,忽然在抽屜里看到了某個可疑的瓶子。 “等等——” 卓之湘走上前,把抽屜又往外打開了些,拿出那只透明的玻璃藥瓶。他擺動手腕晃了晃,瓶子里的“純凈水”也跟著地心引力晃了晃。 汪競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瓶子上貼了張白色標簽,正中央印刷了醒目的“LSD”三個黑體英文字母,仿佛透過文字就能體驗到那種讓人眩暈的不實感和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