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擦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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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隱 我在一個干凈整潔的房間中悠悠轉醒。 一時間以為自己身處夢境。 我自個坐起來,竟略略有點失望。我是希望有小姐或者侍女丫鬟,再不濟有個奶娘嬤嬤的守在我的床邊??吹轿倚褋砹诵老膊灰?,扶我起來,噓寒問暖。那這么多天來的惆悵苦悶,出門在外“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孤寂感,大概會緩解很多。然后為了感謝大人的救命之恩,我與他舉杯暢飲,一舒心中郁結。 可是當我醒來,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我獨自在這空蕩蕩的干凈如新的客房里。唯有月光灑進來。借酒消愁也只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了。 月色入戶,欣然起行。 院子里月色的確是極好的。只可惜并無竹柏。庭下也無積水。更無水中倒影。 門外連個侍衛(wèi)也沒有……不過這也不是皇宮。但前幾日在街上路過季大人府,貴府金壁堂皇,占地好大面積,門口重兵把守,季大人的夫人姨太太出行都是八抬大轎,車轍金鑲玉墜,馬鞍都是上好的鹿茸,七八個侍從隨侍左右,行人通通都要為馬車讓道。不止季府,好多達官顯貴家皆是如此。 這位大人偏偏與眾不同。難道現(xiàn)實中真有書上寫的清官家貧一說? 有兩個家丁打著燈籠巡夜過來,看見我閑閑地揚了下手打了個招呼,“喲?!?/br> 以為會像別的府上一樣,家丁唯唯諾諾低眉順眼,婢女丫鬟要俯身一福,道,“公子好”“見過公子”如此這般。這位大人府上的教化風氣……還真是不一般。 我一個人閑踱著,到了別院另一邊。其他幾個院子都平平無奇,不知是下人丫鬟住著,還是還有別的客人像我一樣。走在門外都能聽到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但有個院子不同,它門上掛了厚厚的兩把鎖,門口還有一人站著看守,不過此時那人正靠著柱子昏昏欲睡。這院里到底有什么?若是個空院子也不用找人看守,若有人住又為何鎖起來?住的又是什么人? 俗話說好奇心害死貓,偏生這個節(jié)骨眼上好奇起來。換成別人在這個情況下未必不會生疑,也會燃起一窺究竟的欲望。 我把手放在門把手上,突然止住了。 又想到要是大人金屋藏嬌怎么辦?某個俏麗的小婢女或者美貌的青樓女子,鎖住她直到答應委身為止。我一定是閑書看太多,憑空腦補出這么多情節(jié)。她應該拿出一些證明她身份的才藝來。當然不是一個勁地哭哭啼啼深閨怨婦那種,若是有才華的女子,就輕撫弦琴,或長笛悠鳴,不求她“明月幾時有”的對月而歌,至少這氣氛有點音樂的襯托才令人心弛神往心神蕩漾浮想聯(lián)翩。 這樣想著我把手收回來,站了一會兒連個屁都沒有。真有一聲余韻悠長的屁聲,不過是那個侍衛(wèi)。我立馬轉身走人。沒準里面關的是梁上君子,是我多管“屁”事。 由此看來我想象力還是很豐富的。尋思著趕明兒去茶館說書,這是個好故事。說書先生也起碼餓不死了不是。再不濟就裝個瞎子擺個攤給人算命,看看手相什么的,哈哈,我真是有才。 步至中堂,忽見大廳還燈火通明。這么晚了大人竟然還沒就寢,定是在批閱案章審慎民案,倒是個好官。待我走近一看,噗,居然和別的大人在喝酒。 曲大人說,“……我這焦慮得呀,一天不辦好心里的石頭一天落不了地,簡直是吃不好睡不好,那啥,對,就是寢食難安。以前我也設想過這種情況,所以解決的辦法我也早就想好了,但是現(xiàn)在真真要我這么做,我又緊張慌亂起來。” 另一位大人說,“曲大人不必焦心。我們早就知道這太子選妃不過是個幌子,一定是這皇上的yin病又犯了,打著選太子妃的旗號往宮里送妙齡女子。他看上的,肯定做不成太子妃,但進宮去也出不來了?!?/br> “正是正是?!鼻笕藨n心忡忡地道,“我這女兒自小容貌丑陋,但最近這南城謠言四起,我不能不愁啊……” “大人這有何難啊,你找個有名的推骨郎中,把貴千金的臉型整一整,再找個名妝娘給小姐畫一畫,發(fā)髻盤一盤,讓青樓女子教幾招在床上制服男人的手段,保證這東施賽西施,馬上麻雀變鳳凰嘿嘿嘿……” “大人你在說什么?”語氣里的尷尬透過墻都能鋪面而來,“我有說要把小女送進宮嗎?有說要讓她飛上枝頭變鳳凰嗎?” “那大人的意思是……哦我明白了,原來是瞄準了太子妃這個位置。大人英明大人英明?!?/br> “……秦大人沒明白曲某意思?!鼻笕擞袣鉄o力地說道。我猜他的潛臺詞一定是“去去去,跟你沒得聊”,要不是捂住嘴巴差點笑出聲來?!耙孕∨馁Y質是斷然配不上一表人才的太子的。再說了嫁進去也不會是正妃,那位置聽圣上的意思有意接納友邦公主……” “曲大人自不用擔心。我國富榮強大,兵力旺盛,要聯(lián)姻也是別的小國來巴結我們?;噬系紫碌幕首庸髂敲炊?,隨便一個都可以跟小國的長子皇孫嫡公主聯(lián)姻。太子這點選擇權還是有的?!?/br> “就算太子可以自由,我也希望這選擇權捏在女兒手里而不是太子或者皇上手里?!?/br> 聽到這里我竟有些動容。天底下竟真有不將權勢富貴放在第一位而看中自己子女幸福的父親。我對這位大人,更是這位父親,肅然起敬。 “一旦入了宮啊,命運就掌握在別人手里,聽天由命。我也保不了她?!鼻笕擞朴茋@道,“我從小太過保護她,讓她生活在單純的世界里,又如何適應得了皇宮明爭暗斗的生活。所以,我要她不入宮?!?/br> 之后我與蔣昭在外面匯合,給他講了這件事。由衷地贊揚了曲大人這位模范父親。蔣昭諷刺的道,“真是天大的笑話。他女兒那么丑他哪來的錯覺何德何能要被接進宮去?我一直奇怪這類人是不是眼睛長得跟我們不一樣,看到的東西也不一樣?還是審美審丑完全與大眾相反?” “巧了,”我笑道,“秦大人走時也是這么說的。” 他走時路過門口,我聽見他輕蔑一笑嘀咕道,“可笑至極。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女兒的模樣?!?/br> 大人吶。真是虛偽。的東西。 蔣昭啜口茶道,“我跟你說,那天桃園宴會,她竟然厚著臉皮去參加了,還學著霍小姐的模樣扭扭捏捏的,別提多惡心了。說起來,霍小姐還真是美啊……” “打住吧,你也說過人家霍小姐的目標是進宮啊?!?/br> 他又復而惆悵起來,我趕緊抓住機會問他,“最近南城關于曲小姐風生水起的謠言是什么?” “哦。就是說她其實是妖人所變,白天一張面孔晚上一張面孔。到了月圓之夜就會自動變臉,像這樣,嗷嗷嗷——”他蹲在椅子上學著狼仰頭長嘯。我捂臉真想說不認識他。 “那最近各大人府上都在尋找貧家美貌女子又是為何?” “你是不是傻?”他用筷子敲我頭,我躲開了,“眾所周知皇上最大的弱點就是個色字,投其所好當然是爭著送美女了。大人府上要是沒有女兒或者女兒并沒有多大勝算怎么辦呢?去民間找啊,民間極品的美女雖然少,但也有啊,要不怎么有豆腐西施呢?” 說的是這個道理。我又問他,“要是有人家的女兒不愿意去怎么辦?” “你敢抗旨?”他扯嘴角一笑,“這后果你知道的。不過哪有呢,大家都削尖了腦袋往里頭鉆呢。就算是個地獄,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也會讓自己的子女往火坑里跳?!?/br> 我還就偏偏認識一個不那樣的。先不論他是不是杞人憂天自作多情。 最后蔣昭還打趣我道,“他女兒要進宮是萬萬沒可能了。曲大人白白撿了個上門女婿,說不定會要你報答救命之恩娶了他女兒哦。” 所以在我向曲大人道別他說出“看在老夫救了公子的份上老夫只有一事相求……”的時候,我是一道驚雷晴天霹靂,劈得昏天黑地天旋地轉的。蔣昭你的嘴巴怎么這么毒!明兒我就叫他預言最近的藏寶地去! 我撲通一聲拜在曲大人面前,“不敢不敢,小生的這條命是大人救的,為大人做一切事情都在所不惜何來相求之說?!?/br> 知恩圖報我還是懂的。在我的祈禱中他開口了:“請公子娶了小女……” 我眼前一黑。不如一道閃電劈死我得了。 奶娘在旁邊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幸災樂禍,拿著手絹抹眼淚,“公子生的如此俊俏,我看著也是極喜歡的,我們家小姐嫁給他一點兒都不虧?!?/br> 我虧! 啊不,小人配不上你家小姐,放我走吧! 怪不得前兩天曲大人跟我寒暄,問起我家里的事,一幅賊眉鼠眼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小算盤。問了我家中幾口人啊,幾畝地啊,又問我介不介意入贅。 我想我爹娘都不管我了,他們只顧自己的二人生活,這種小事不會在意。就答,“應該是……不介意……的吧?” 他一拍大腿,好,好,樂呵呵地走了。留我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大人,”我一咬牙一狠心,“小生恕難從命。而且前段時間大人也說過,希望女兒自己選擇如意郎君不是嗎?” “她喜不喜歡不重要,我喜歡就行了?!?/br> 喂!大人!你怎么說話不算話,才兩天就變卦了? “你不要怕嘛,雖然我女兒是容貌丑陋了一點,但是成親后你要是不喜歡,休了也可以嘛,她回來我養(yǎng)她便是了。” 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兒戲……啊呸,入贅我怎么休?是你女兒休了我吧! 轉頭看外面的風景,夕陽漸落。“天色不早了,我該出發(fā)了大人早點休息吧恩情我會永遠銘記在心只能來時再報了有緣再見后悔有期——” 在他還沒說完“既然公子不愿意我們也不勉強一路保重……”我就已經上馬飛馳聽不到他的聲音了。雖然知道這樣對救命恩人很不應該——是大不敬!但是坐在馬背上,漫步在田野間還是想笑。 對不住了大人。 我還暗自慶幸那天沒有敲響別院鎖住那屋的門,指不定就走不掉了。 于是我便放聲大笑,鋤地的老伯看我像看神經病。 頤殊 那天晚上的月色是極好的。 我一個人搞了一壺小酒,坐在院子里對月自酌。 突然,我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隨后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隔了這么遠的距離還有一道圍墻,外加一扇大銅門,除非我打通了任督二脈擁有了特異功能,否則不可能聽到也不會感覺到門外站著什么人這么明顯我不該知道的事。不必講神鬼之說六感七識,這東西太玄乎。 但我只是靜靜注視著大門的方向,雖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就算有人經過,夜巡的人來來往往也正常,可我就是禁不住一直看向那邊。 然后我想起有一次小姐們坐在一起磕瓜子嘮家常時的閑談。 依然記得那晚月朗星稀,像今晚一樣。夏小姐搖著玉扇,緩緩開啟了這個沉重的話題,“那天我跟表哥回鄉(xiāng)下老家,路過一片樹林,我表哥就嚇我,說以前有個孩子在這里玩捉迷藏丟了魂,到現(xiàn)在都沒找回來。那孩子也是瘋瘋傻傻的——丟了魂啊就要馬上找,不然晚了就再也回不來了。他講著講著突然翻白眼昏死過去,我又急又怕,哭著跑回去找大人,結果過一會兒看到他自己回來了,我又高興又生氣,氣得打他。后來啊——” 她頓了一下,我們都追著她問怎么了怎么了快說啊別賣關子了。 “后來啊,我表哥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問他怎么回事,他說莫不是你嚇唬我在先,我怎會那樣,他說‘你好端端翻了白瞼說要和我玩捉迷藏。堂堂男子漢怎么能被你嚇到,便立馬假裝翻白眼昏死過去了?!撬f完了之后我就覺得害怕,那樣的事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全然不記得了!” 我和蕓兒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哦不對,是我抱著蕓兒瑟瑟發(fā)抖。張蕓兒永遠都是這樣,面兒上風輕云淡波瀾不驚的大家閨秀風范,強裝鎮(zhèn)定,縱使她手心里全是汗。 她說,“咳,這有什么呀,來個帶勁兒點的?!毖b,你可勁兒裝。 “我遇到過一件奇事?!壁w小姐說道,“不是說小孩子和狗都會看得到不干凈的東西,小時候就看到過我死去的太爺爺。我指給父親看,他們說我撒謊。每天晚上我們院子里的狗都叫,我一走過去他就低聲咕嚕,好像在警告那個東西‘不要過來’。有一次啊,我坐馬車路過一片稻谷場,看到一個身著囚服的死刑犯在飛奔,正奇怪呢,又沒有人追他跑什么,結果他跑到一個稻谷堆后面就不見了,后來管家告訴我,那一片很久以前便是刑場?!?/br> 我們所有人都大大吸了一口冷氣。錢三小姐嘴賤問了一句,“那你父親后來相信你說的了嗎?” “他不信也得信,他自己也看到了。誰叫他不信我,報應到了吧。他說那天在他房間,看到一個透明的女人站在他的床頭,直勾勾地盯著他——” 我再看向大門,好像看到一個若有若無半透明的女人站在院子里——然后我就慫了。 跑進里屋抱了一床棉被出來裹在身上,盤腿坐在石凳上??茨睦锒枷裼袀€透明影子,為什么偏要想起這個。 隔天管家婆子來看我,給我?guī)Я撕枚嘈┬乱路?。讓我挑挑哪些合身。我皺著眉頭問她,“奶娘呢?” “她去給小姐采購新衣服去了,畢竟小姐要穿什么尺寸她最清楚,也不用再費工夫量了。那老太婆可高興了,一大早就出門去,小姐放心吧保證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風風光光……” ……沒看到我一臉黑線嗎? 為何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斷定其中有什么陰謀?!啊瓰槭裁次矣蟹N被賣了的感覺?” 不行,我得逃。等管家一走,干凈俐落地收拾打包翻出墻去。我不能等他們把我賣了還數(shù)錢。 但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我在街上一瘸一拐地走。我想我可以先去張蕓兒家,看看她的情況,再決定去哪里。原來就老在她們家翻進翻出的,走哪條路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我清楚得很。我翻到圍墻之上,突然就呆住了。 袁公子在那里。素然而立,背著手仰頭看著一樹繁花。不得不說袁公子還是俊朗非凡的,比我爹爹要差些。但我一想到那夜他沒有去害得蕓兒差點跳河我就憤怒——等等,蕓兒都說了那一夜是設計害你的,干袁公子什么事?他本來就不用去,說不定還不知情。但我又想到蕓兒要不是為了他也不會騙我那夜我也不會被追兵追殺——雖然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O計那一出——就對他莫名憤怒。反正就是喜歡不起來。 張蕓兒從里屋出來,風一樣撞進他懷里,根本不像平時那個儀態(tài)端莊,走路邁著小步,還老教訓我淑女要矜持的大家閨秀——使我由此懷疑她上次掉的是護城河還是愛河??粗▲B依人的依偎在情郎懷里,袁公子眼里眸里全是溫柔,寵溺地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也不想再去打擾。 袁公子低下頭去,找到她的嘴唇,親吻她。我覺得這種事我應該馬上擋住眼睛蹲下身去躲在墻角臉紅不已,畢竟一個從未經歷男女之事的小姑娘偷窺到別人談情說愛,多少應該害羞一下??墒俏椰F(xiàn)在連回避一下害個臊的心情也沒有,胳膊枕在圍墻上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觀看這出表演。 要問我臉上是什么表情,面無表情,十分冷漠。 我從石凳上跳下來,晃悠著回了家。我發(fā)現(xiàn)我離了父親還真是哪都去不了,哪都生存不下來。 我以為回家后奶娘又要抹著淚珠兒問我小姐你今天去哪兒啦,父親又會勃然大怒關我好幾天禁閉。奶娘的反應如我所料,父親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回來啦。 這才是最可怕的。當他本可以本應該沖我發(fā)火的時候反應平淡,說明他有愧于我,要做一件有害我利益的事了。這一刻起,我真正開始提心吊膽了。 那天奶娘拿來全新的大紅喜袍要我穿上。我看著它心情復雜。主要是后悔那天怎么跑掉又回來了,這不是自尋死路自討苦吃嘛。 自己犯的傻跪著也要受完。幾乎是在一群丫鬟婢女的強迫下硬給我穿上,一個壓我手一個壓我腳,我根本就沒有反抗??!你們至于? 到麻木地坐在鏡子前,任由奶娘梳妝打扮。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小姐多漂亮啊,雖然嫁的公子也很美但還是沒有我們小姐美,來,把面具戴上……” 喂喂喂,你的鼻涕眼淚滴得我滿頭都是啦。 奶娘牽著我走出閨房,據(jù)她說這次沒有大宴,只在家里擺了幾小桌,請了一些交情甚好的大人。我隔著蓋頭聽見他們跟我父親寒暄,恭喜恭喜啊,女兒終于要嫁出去了…… 其實我不怨他。畢竟我一直相信他,從未錯過。只是,女兒想問問您,不是說好我五十歲之前都不許嫁人陪著您的嗎?為什么說話不算話?我們明明說好的。 有個小丫鬟跑過來在奶娘旁邊耳語,奶娘驚得扶我的手都顫抖一下。父親想必也得到了消息,額頭上滿是汗。恰巧被我聽到了,她說,“新郎跑啦?!?/br> 嘿,干得不錯。我第一次那么喜歡一個素未謀面之人。 一聲尖銳嗓音劃破長空,打破宴會熱鬧的喧囂。有人推門而入,身后跟著一群侍衛(wèi)。這人神態(tài)肅穆表情冷漠,凡他走過的地方齊刷刷跪了一片。我依稀辨得那三個字是,“圣——旨——到——” 呵,我爹這種地方小官,我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見到這種場面。來人抖出一個黃色卷軸,神氣十足地念到,“曲頤殊接旨——” 所有人都跪了。奶娘扶著我也跪了。有個人急匆匆趕來,剛好撞見宣旨,隔得老遠人群外就跪了。 “……即刻啟程,不得延誤。欽此——” 一時間原本熱鬧的大廳變得有些難捱。奶娘推推我,才站起來接過。跪一會兒腿就麻了。不過我本來身體就是麻木的。 我環(huán)顧四周,看得人群跪倒一片,就我一人站著。他們齊刷刷低落著腦袋,我只看到黑黑的一片。我看向父親,我怕他氣血攻心一下子暈倒過去,但是他沒有,他只是站著,和我一樣。茫然,無措,麻木,僵硬。 等傳旨太監(jiān)走后人們陸陸續(xù)續(xù)站起來,對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大驚失色??吹剿麄冨e愕又難以置信而目瞪口呆的臉,竟覺得有些暗爽。他們看到我和父親都還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又沉寂下來,靜靜等待。 在這詭異的寂靜中,我覺得我會有兩種反應,大聲狂笑,笑得曲家小姐瘋癲狂傲的一世英名。讓你們看不起我,看他們嘴里能塞雞蛋的表情,真是太過癮了。又想大叫,打破這難堪的壓抑的沉默地哀恫,歇斯底里,氣絕身亡。 但我決計想不到我會哭。不是爆發(fā)出來泄山洪般的嚎嚎大哭,我現(xiàn)在連那都很難做到了。只是緊緊抓住我的裙擺,低著頭開始啜泣,聲音都哽咽了。我不想哭的,真的。我都盡量憋住,可我憋不住。 我覺得我對不起父親,雖然并不是我的錯,也不是誰的錯。 我不能老哭,眼淚太多會把面具沖下來。我以為父親會過來把我抱在懷里,讓我埋在他胸膛里放聲大哭,或者我倆一起抱頭痛哭??伤皇穷j唐地坐下,陷進椅子里,像累了,沒了氣力,癱軟下來,喃喃自語,“命啊,都是命啊,無論怎樣都逃不過啊……” 我仰頭望著那輪明月,若母親真有在天之靈會保佑我平平安安順順利利……滾蛋吧,誰信你的得道成仙之說,若真有轉世輪回,母親你一定要活成自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