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的某個周末。

    “這么早。”

    林宥恩頂著一蓬亂發(fā)，盤腿坐在床上。迷迷瞪瞪地看著許筱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他好像已經(jīng)洗漱完了。

    “今天約了人啊，昨晚不是和你說了?！?/br>
    許筱從推拉式的衣櫥里拿出準備出門的衣服，放在了床上。然后背對著林宥恩開始解家居服的扣子。

    這房子充分利用空間的設(shè)計他適應(yīng)了好一陣，雖然現(xiàn)在習慣了，但是被人這么直勾勾的盯著換衣服，還是讓他心中生出了異樣。

    他輕輕回過身來，想要打破這富于暗示的沉默：

    “你今天就呆在家里么？”

    “不，我也約了人。一會兒也要出門。”

    他剛解了三顆扣子，半邊的衣衫滑落，暴露出了鎖骨以下密布著的咬痕。

    林宥恩從床上站起，走了過來，從身后抱住了他。

    “你去見誰？”

    “……”見她還沒放棄這個問題的答案，許筱忍不住睨了她一眼，嘴角卻有淡淡的笑意。他們倆昨晚就因為這個問題杠上了。林宥恩生生地折騰了他大半夜，許筱也沒松口。

    總感覺相處越久，兩人相處的模式越發(fā)幼稚。不，是她越發(fā)的幼稚。

    不能總慣著她。許筱輕輕哼了一聲：“我都說了回來再告訴你?！?/br>
    “啊，“胸部突然被探入哺乳衣的手掌攥住，酸脹感在手指的擠壓在猛然變得尖銳，他感覺到一大股奶汁噴了出來，”你干嘛！”

    “你不喂我就想出門？”

    許筱試圖拍落她的手，奈何徒勞，側(cè)著臉哀求道：“我早上吸出來了好幾袋，在冰箱里呢……快松手，我真要遲到了，錯過預(yù)約就麻煩了……”

    “你要去體檢??？”

    “算是吧?！?/br>
    許筱掰開了林宥恩的手，低頭裝作不經(jīng)意般用被濡濕的胸衣擦干凈胸部，換了一件干凈的內(nèi)衣，然后趁Alpha猶疑地打量他的時候，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拿起了干凈的衣服沖出了臥室。

    許筱換好衣服，收拾停當便拿著包出門了。一面往復雜信息貯存演化研究項目的咨詢處趕，一面通過通訊器發(fā)送信息：

    “雋昕，我現(xiàn)在過去，不會太晚吧？”

    “時間上來得及，別著急。”

    但他還是加快了步伐。剛才被林宥恩緊握過的rufang仍然在突突的跳動著，胸衣似乎變得更緊了。疼痛雖說不上，但是滿脹得讓人心慌。早知道讓她吸出來了。但是她本來心里就存著氣，再讓她一折騰，別說今早，今天都別想出門了。

    “我先帶你進去吧。”

    等許筱抵達項目組的接待等候區(qū)，李雋昕早已候在了那里。

    更早以前的許筱，美得高不可攀，讓人無法直視，多盯著一會兒就仿佛是褻瀆。但結(jié)婚之后的他，越來越有艷光四射的水潤感了，穿梭在人群里，就像是一抹溫柔的光源，讓人情不自禁地要用目光追隨。

    李雋昕遠遠地就鎖定了他的身影，直到他走到近前。

    “趕上了。”他儀容依然得體，只是面色微紅。帶來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因為是用我的ID預(yù)約的，所以得我?guī)氵M去?！?/br>
    粒子場信息是非常私隱的，畢竟在算力允許的情況下，憑借它，可以模擬出一個人過去的、現(xiàn)在的、未來的可能性。所以李雋昕才特地強調(diào)自己陪同的原因。

    科研級別的咨詢是為了各個項目組之間交流而設(shè)立的，許筱作為后勤人員無法預(yù)約，又得避著林宥恩，只能通過剛剛拿到科研人員身份的李雋昕進行預(yù)約。

    “咨詢格式的文件是用過即毀的，不用擔心數(shù)據(jù)泄露。”進門前李雋昕輕聲告知許筱。

    接受咨詢的是復雜信息貯存演化研究項目的一名中級研究員。想來應(yīng)該是林宥恩的同事。兩人與對方隔著一張辦公桌相對而坐，辦公桌上方懸停著一方巨大的全息投映的區(qū)域。該區(qū)域內(nèi)被分割成好幾塊屏幕。

    許筱和林宥恩的信息被導入進了程式。

    “從生物醫(yī)學的角度而言，這兩份粒子信息檢測都是很健康的。不存在異常的丟失和躍遷痕跡?！崩铍h昕以醫(yī)學組的人員身份預(yù)約咨詢，當然需要先介紹一下情況。

    “但是我關(guān)注到信息本身似乎有些特別，干涉遺留上?！?/br>
    “嗯，最近似乎受到過強引力場的干擾，不過都恢復得很好，需要實體模擬嗎？”

    這看起來顯然是人的粒子場，而非某個實驗動物的。因此對方謹慎的詢問道。

    “不用了，您幫我看看干涉遺留的狀況吧，更早之前的。大概三到四個月以前?！?/br>
    研究員按照給出的信息調(diào)整了時間軸，似乎在其中一個信息組里發(fā)現(xiàn)了異樣。

    “……概率波滲入？”

    研究員低聲自言自語道。他對異常滲入的概率波進行分離，剪切到了另一塊屏幕上。然后進行了一系列的cao作。

    “這個被分離出來的波形分布過度集中，顯然曾經(jīng)被高度壓縮過，我們根據(jù)推導出來的解壓縮路徑進行反壓縮，”他的手指在空中滑動了幾下，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意外：

    “這個是…黑體信息?！?/br>
    “……黑洞湮滅后釋放的信息嗎？”李雋昕發(fā)問。

    “對，從壓縮后的結(jié)構(gòu)看來，與我們實驗中獲取的黑體信息十分類似，”他耐心地解釋，“我們知道，黑洞由于其強大的引力場，可以捕獲任何事物，包括各種基本粒子以及其組成與衰變物，自然力場等……這些被捕獲的事物往往不是孤立單一的存在，而承載著‘信息’?！?/br>
    “除了信息之外的其他實在，都會轉(zhuǎn)化為輻射緩慢地被蒸發(fā)掉，只剩下信息本身會被儲存在黑洞中央。宇宙間漂浮著的那些已經(jīng)死亡的黑洞，便是一個個巨大的信息池?！?/br>
    “有朝一日它們?nèi)绻螠纾銜蕴囟ǖ姆绞结尫懦龃娣旁谄渲械男畔?，這種信息就被稱為‘黑體信息’?！?/br>
    “釋放回　‘這個宇宙’里嗎？”許筱似乎從哪里聽過黑洞是另一個宇宙的起點這個說法。

    “‘this’是很不準確的指代，”美麗的存在總能得到額外的關(guān)照，對方不厭其煩地做進一步講解，“黑洞是通過蟲洞釋放信息的，蟲洞兩端連接著是不同的坐標……”

    “兩個坐標也許屬于同一坐標系，也許不屬于?！?/br>
    事實上，復雜信息貯存演化研究，很重要的目標就是找到通過黑洞貯存和釋放信息的方法。不過這屬于項目的核心內(nèi)容，咨詢的時候不可能拿實質(zhì)性的研究成果作為范例。但是科普性質(zhì)的答疑還是被允許的。

    “那這份報告里的呢？”

    “將壓縮后的結(jié)構(gòu)進行范式表達，”研究員將藍色小屏幕調(diào)到了最中央，“是這樣一串序列碼?！?/br>
    說是一串，但rou眼屏幕下方的翻頁數(shù)字有好幾位。

    “前兩頁是原始黑洞的在釋放信息前一段時間內(nèi)的三個基本參數(shù)‘質(zhì)量’、‘電荷’、‘角速度’，后面的是信息本身壓縮單元，在信息的末尾段，一般被認為是釋放信息的蟲洞出入口坐標信息?！?/br>
    “但是你看，這段序列碼的末尾的幾頁，包含著大量錯誤代碼，”他看著許筱顯得有些焦灼的眼睛：

    “這意味著信息的來處被抹去了?！?/br>
    “你出門時沒和她說做什么來的吧？”

    李雋昕和許筱走在去休閑區(qū)的路上。

    “沒?！?/br>
    “你這幅心事重重的樣子，她肯定會問的?！?/br>
    “其實，過度的憂慮是無意義的，”他試圖安慰許筱，“人類已經(jīng)走在了尋求真理的險峰之上，在這樣的處境下，遭遇一些暫時無法系統(tǒng)解釋的現(xiàn)象，也并非不合理。”

    “合理？”

    “對，這是遭遇不合理的本身的合理性。這是由人類認知的局限導致的?！?/br>
    “按照剛才的分析，我登艦之前在行星上遭遇的波動，并不是由于高強度的訓練，而是因為，和特定黑體信息的概率波發(fā)生的碰撞?！?/br>
    這些黑體信息具象化后，是斷續(xù)地關(guān)于林宥恩的場景。那里的她告訴他不要再前行。這是一個來自于未知坐標系的愛人的告誡。

    她掙開了不知名的黑洞的鐐銬，穿越或許無法用時空丈量的距離，來到行星上。告訴他，請他停下自己的腳步。

    這并非是可以用諸如荒謬之類的詞匯所形容的景況。他緊緊攥著手，仿佛手心里是愛人虛幻的倒影。

    “哎?！崩铍h昕忽然嘆氣。

    “這么和你說吧，這艘飛船上本來就進行著黑體信息的研究，包括微型黑洞的創(chuàng)造，信息的運載和投放等，每個月可能要認為創(chuàng)造和湮滅數(shù)十個微型黑洞，這種實驗的影響本來就是難以精確預(yù)估的?！?/br>
    “你或許只是遇見了實驗的信息泄露，雖然概率極低，但是這個假設(shè)比你碰見來自遙遠時空的黑體信息的可能性大得多不是嗎？”

    或許吧。林宥恩眉頭緊蹙地研究著他的信息場報告時，或許也只是在考慮著相同的假設(shè)。所以在他詢問的時候才顧左右而言他，畢竟她屬于項目研究人員，對核心的內(nèi)容必須保持沉默。

    他因為心存疑慮讓李雋昕幫忙看了報告，李雋昕不是這個專業(yè)的，只能看個大概，于是幫他預(yù)約了科研咨詢。

    “雋昕，謝謝你。”

    “嗯，應(yīng)該的?！?/br>
    這樣的回應(yīng)許筱有些迷惑。

    李雋昕看著他的眼睛，笑著淡淡道：

    “我和許箏要結(jié)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