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要逃呢。”

    腥甜黏膩的液體從地板上溢出來，沒過腳面，爬上小腿，化作萬千觸須陷入腿間，膝蓋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

    “阿溪，我挺喜歡你的——”

    叮鈴鈴！

    “呃！”楊溪猛地從噩夢中驚醒，眼前一片天旋地轉(zhuǎn)，他反射性地掙了一下，從趴伏在桌上的姿勢變?yōu)榭恐伪?，意識到自己是在伏案工作的時候小憩了一會兒。

    可是這個夢……

    叮鈴鈴！

    啊，是門鈴。楊溪緩了緩，起身應(yīng)門。

    “楊警官，議長請您前去一敘?！?/br>
    周蒙被帶進宅子的時候已經(jīng)重新穿戴妥當(dāng)，他穿著陸成車上備著的藍色襯衣和牛仔褲，感覺自己像個上門的家教——大學(xué)里勤工儉學(xué)的那種。

    “大哥回來了?！?/br>
    “大哥還帶了人。”

    兩道相似的聲音從門廳的對面?zhèn)鱽?，一張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男子的臉從樓梯下面冒出來，“大哥終于玩脫了嗎？還是這么可愛的小美人?！?/br>
    又一張一摸一樣的臉從樓梯的另一側(cè)冒出來，也戴著如出一轍的黑框眼鏡，“大哥終于把人弄懷孕了嗎？被剛成年的男孩子找上門了嗎？”

    “啰嗦?！标懗蔂恐苊傻氖肿哌^去，給雙胞胎送了一道眼風(fēng)，“這是我的弟弟陸郁和陸桓，聒噪得很，不用理他們?！?/br>
    周蒙早知道陸家底細，并不意外，“久仰，我是——”

    “mama在樓上嗎？”陸成打斷了他，雙胞胎的眼神瞬間就變得微妙起來，“mama在書房。”

    張驍再次打開電腦，重看了一遍當(dāng)年給楊溪“定罪”的那支視頻。

    灰暗的墻，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抬起手，在一排人中先指出了一個，然后又是一個。周錦和走入畫面，一揮手，把兩個被指認的人拖了下去。

    攝像頭推進了一點，照出那青年轉(zhuǎn)過來的一瞬間，狹長的眼尾，消瘦的兩頰，然后鏡頭猛地一轉(zhuǎn)，定格在兩個被拖到門口的臥底人員驚愕和憤怒的臉上。

    視頻沒有聲音，后來技術(shù)人員處理后恢復(fù)了一部分。

    “做得好，阿溪?！?/br>
    “……不是！……不得好死！……放開我！”

    “……楊溪！……”

    滋滋的電流聲蓋住了犧牲臥底最后的咒罵，椅子上的男子轉(zhuǎn)身走向周錦和，視頻戛然而止。

    張驍從前不知道看過多少次這支視頻，可是這時卻覺出了一絲異樣。

    如果楊溪背叛的時候精神是正常的，那他被必要接受后續(xù)的拷問了?？墒钱?dāng)年回到芳潭城的時候分明精神狀態(tài)已經(jīng)岌岌可危。

    到底是什么，導(dǎo)致了他的崩潰呢？

    楊溪，他真的忘了嗎？

    “我們派去錦會的人失聯(lián)了。”男人把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推到楊溪對面，楊溪并不動那杯茶，他也不以為忤，“楊警官當(dāng)年是唯一從錦會脫身的人，我們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確定錦會的位置。”

    楊溪溫和地垂眸一笑，“您的厚望恐怕錯付了，我當(dāng)時精神崩潰，所有的事情都忘了?！?/br>
    “楊警官，你是背叛了芳潭城的人，若不是當(dāng)時你確實帶著傷，而且有身孕在身，我們早就會對你采取行動?！蹦腥瞬慌酝?，直白地提出要求，“我們的專家愿意幫助你找到當(dāng)年的真相，至少作為將功補過——”

    “我拒絕?！睏钕届o地說，他站起來，抱歉似的微微一笑，“您不對我采取手段是因為我家的長輩與城主相交甚篤。我很懦弱，不想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忘?！?/br>
    “楊溪，你沒有受到處罰，只是被監(jiān)控起來已經(jīng)是城主的仁慈了?！蹦悄腥顺谅暤?，“我們的同仁因為你的出賣而慘死，你竟然連這點事情都不愿意做嗎？”

    “不愿意?！睏钕局绷松眢w，作出告辭的姿態(tài)，“我落在周錦和手里的時候，也沒有人來救我啊?！?/br>
    “那，如果落在錦會失聯(lián)的人，是你的兒子楊湛暉呢？”

    楊溪緩緩抬起頭，仿佛看到過去和未來在他面前交織成細線，柔韌卻堅定地把他控制在命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