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街上回到家里以后，商店里買的所有東西剛好都送來了，鋪滿了整個客廳。

    阿許忙著拆袋子忙不過來，像拆圣誕節(jié)禮物一樣，眼睛亮晶晶的。他在客廳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會看新鞋子一會看新衣服，忙得腳不沾地。林程遠甚至都覺得只要給阿許背上插上一對翅膀，阿許整個人都能像小蜜蜂一樣扇扇小翅膀飛起來。

    他這樣不是因為特別喜歡新衣服鞋子，有點像是孩子剛拿到了新東西就高興得不行，是那種全然天真的快活。

    林程遠坐的位置離阿許很遠，他坐在餐廳的桌椅上抽煙，不讓阿許過來。

    阿許就很聽話地等他抽完煙，看林程遠把煙頭滅了，才撲騰撲騰小翅膀地飛過來，哦不是，是樂顛顛地撲過來。

    但是餐廳的煙味還是很重，阿許聞得鼻子不舒服，小臉皺起來，還把鼻尖貼到林程遠肩膀上蹭了蹭。

    他太愛撒嬌了，黏糊糊地又甜得不行。林程遠想，不能總是讓他這么撒嬌，所以抬起手按在阿許額頭上，把阿許推開。

    被推開的阿許眼神迷茫了一瞬地看他，不過也不惱，很快又露出小虎牙一樣的天真笑容。拿出手機噠噠噠地敲，‘哥哥，給我買游戲機’。

    他有了手機，雖然不會說話但是打字噼里啪啦的，變成個小話癆一樣，‘買最新的那個好不好？’

    ‘不貴的，沒有衣服貴，就只要一點點錢，一點點。給我買啦，寶寶也喜歡?！?/br>
    林程遠手機叮叮叮地收到一堆簡訊，打開手機，全是來自阿許。他眉心一跳，突然感覺頭疼，并且有一絲后悔給阿許買了手機。

    阿許眼睛眨啊眨地，眼巴巴地看著他，還用手指小小地比劃了一下，真的就只要一點點錢。

    撒嬌撒得不僅非常嫻熟，而且爐火純青。

    林程遠雖然性格冷漠，但是也架不住這么個小家伙，盡管回答得很敷衍，但還是給了承諾，剛抽過煙的嗓子有些沙?。骸澳闳绻犜挘徒o你買?！?/br>
    阿許高興得眼睛都彎起來，手指戳戳手機，林程遠就又收到一條簡訊，那幾個字就像融化的糖塊，甜膩而又可愛，‘謝謝哥哥’。

    林程遠突然有種自己是個被小情人當豬宰的土大款感覺，深吸一口氣站起身，“走吧，去睡覺吧?！?/br>
    林把阿許領(lǐng)到了一樓挨著的幾個房間門口，“挑吧，喜歡哪個就住這個。”

    阿許把每個房間打開，認真地看了一遍，還學(xué)林程遠冷淡的神情，皺著自己的眉頭仔細地摸摸柜子摸摸床，很認真地對比房間的樣子。最后在那個窗戶最大，能看得到外面小花園門口的房間轉(zhuǎn)了好幾圈才出來。

    林程遠：“看好了嗎？”

    阿許裝不住林程遠不愛笑的樣子，自己又笑開了，小米啄米地點頭，拉起林程遠的手要帶他進去看新房間。

    林程遠把手直接從阿許的手中抽出來，“你就睡在這間房間吧?！?/br>
    阿許懵了一下，咬著下唇打字，‘我們不一起’

    林程遠看到了，沒等阿許打完，就打斷阿許，“我們不在一起睡，你就睡在樓下的這間房間，沒什么事情不要上樓，二樓是我的工作區(qū)和休息區(qū)。你就在樓下，乖乖地不要吵我，知道嗎？”他加重了最后一句話，臉上的表情好像完全沒有一樣，冰冷得像個機器人。

    阿許眼睛里的光彩也跟著消失了。

    他很緊張地把之前的字刪掉，著急地摁鍵盤打字的同時，還要抬頭觀察林程遠的神色變化，‘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么事情，哥哥，我一定會改的。

    我不去吵你工作，不要讓我一個人睡在樓下，好不好?！樕咸煺娴男θ萃炅?，完全就是在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來猜林程遠在想什么。

    林程遠摸了摸阿許的頭，“我收留你，但是你要聽話一點?！?/br>
    他說話聲音并不兇，甚至語氣很平淡。

    但是阿許手又開始不自覺地抓住衣角，在手心里搓來搓去，然后用力點點頭。還怕林程遠不相信地打字證明自己，‘我聽話’，阿許眼底蒙上一層水光。

    林程遠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又收到阿許給他發(fā)的簡訊，‘哥哥晚安’。

    他一回頭，阿許還站在門口，神色迷惘地看著他的背影，發(fā)現(xiàn)他回頭就露出一點靦腆的笑容，但是笑容怎么看都透著小心翼翼。

    林程遠第二天去公司，他起得很早，因為昨天提早下班，公司里還堆著沒完成的工作。

    阿許聽到外面的聲音，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也要從床上起來，夢游一樣地走出來，額頭撞到林程遠才停下。

    他穿著林程遠給他買的天藍色睡衣，顏色襯得整個人十足的乖巧少年感，睡衣寬寬松松的，小腹起伏的曲線卻很明顯。

    林程遠看他還在迷迷糊糊地揉眼睛，也不知道是怎么閉著眼還能精準地碰瓷到自己身上。

    阿許因為視線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手機，半天才迷瞪瞪地打出來一句，‘哥哥早上好’。

    林程遠喝了一口咖啡，很是惜字如金地只回答阿許一個嗯字。

    阿許好像全然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林程遠拿上公文包出門的時候，他就顛顛像小跟屁蟲一樣地送林程遠出去。

    站在林程遠駕駛座的車窗旁，阿許乖乖地對林程遠揮手再見。

    林程遠把手搭在車窗上，“我在上班的時候，不要給我發(fā)簡訊?！?/br>
    阿許聽了很失望，‘一條都不...

    他已經(jīng)很快用手機打字了，但是還沒打出一句話，林程遠已經(jīng)很冷硬地拒絕他?！耙粭l都不可以?！?/br>
    阿許的頭聳拉下去了不少，腳踢了下地上才回答程遠，‘知道了’。

    阿許臉上的神情委屈巴巴的，只能懂事地告訴林程遠，‘那哥哥要好好工作，不要想我哦’。

    林程遠回答得非常直接，“不會想你的?！?/br>
    ‘好吧，我會想你的’，弱小無助又委屈的阿許認清了事實。

    林程遠把車開了幾步遠，不放心又倒了回來，“吃飯就去門口的餐館，我和老板打過招呼，你吃完讓老板記個賬?！?/br>
    阿許還沉浸在被他打擊的悲傷里，點頭的動作都顯得滿滿的沮喪，有氣無力地對他揮手。

    林程遠這回真的開車走了，他開過轉(zhuǎn)角的時候，從后視鏡里看到阿許在按手機。

    叮，一條簡訊才遲遲地發(fā)過來，‘再見哥哥，要早點回家呀’，連個再見都要專門地發(fā)條簡訊。

    林程遠想阿許要是會說話，估計早就圍著他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聲音甜得和吃了糖塊一樣。

    他把車開走了很遠，腦子里竟然還有些放心不下，阿許一個人在家里。

    林程遠思襯了一會，大概是因為帶回家一個陌生人，誰心里都不會放心不下吧。

    他剛到公司還沒有一個小時，私人號碼的手機里就叮地又傳出來簡訊的聲音，他直接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有意想晾晾阿許。

    等到中午有時間，才打開手機點進簡訊里。

    不是阿許，只是一條車行經(jīng)理提醒他新車到了的消息。

    阿許倒也聽話，果然直到林程遠下班為止就一條簡訊都沒發(fā)過來。

    林程遠晚上九點半才到的家門口，他的車子還離著有十幾米遠，大燈就照到站在門口踮著腳等待的阿許。

    阿許看到駕駛座上的他，眼睛彎了彎，顛顛地過來幫停車的林程遠拉開駕駛座，還要幫給林程遠拿公文包和手上的外套。

    像個等待丈夫回來的小妻子一樣，阿許拉著林程遠的袖子，抬起頭巴巴地仰望林程遠，想要他抱一抱自己。

    因為不能說話，阿許的肢體動作總是很多，恨不得像小樹袋熊一樣，親昵地掛在林程遠身上。

    林程遠卻很冷淡地扯下他的手，去廚房給自己倒一杯水。

    阿許沮喪地嘟了嘟嘴，用手機敲字，‘哥哥上班是不是很辛苦呀’

    “還行吧?！碑吘棺约寒斃习?，辛苦一點也是給自己賺錢。

    阿許不知道是怎么從林程遠這簡短的回答里，腦補出了林程遠上班很辛苦很可憐，小臉上流露出非常難過心疼林程遠的神情，低頭嗒嗒地摁手機打字，‘那是不是因為要賺錢養(yǎng)我們家，才這么晚回來的呀’

    林程遠看了眼阿許打完字舉到他面前的手機，詭異地沉默了，竟然沒有開口打擊小可憐的那一點自作多情。阿許大概是不知道他的錢已經(jīng)夠花幾輩子都用不完，工作加班只是享受賺錢的樂趣。

    他的沉默更讓阿許重重地嘆了口氣，還帶著青澀稚氣的臉龐寫滿了憂愁，繼續(xù)話癆地‘說’一大堆話，‘我和寶寶會少花錢，我不要買東西了’

    ‘我以后也要去工作，賺錢養(yǎng)哥哥！’阿許才放下豪言壯語，林程遠就不客氣地用大手拍他的小臉，“早點睡吧。”

    傻乎乎的，這么笨這么天真，是怎么長這么大的。

    林程遠放下杯子上樓，阿許下意識地跟著他，都跟到樓梯口了。林程遠回頭看阿許一眼，光是一句話也不說。

    阿許就嚇得低下頭、往后退了好幾步，手里緊張地揉著衣角，離著樓梯遠了不少才又敢把頭抬起來林程遠。

    咬著嘴唇可憐巴巴又膽小的樣子，像極了小兔子。別人說話聲音大一點兇一點，他就要躲回自己的兔子洞里，兔子耳朵垂下來，手怯怯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林程遠想，這樣下去要怎么辦。他要是再會撒嬌一點，自己就要把他永遠留下來。

    他走上樓去，慢慢地冷靜下來。

    他的妻子應(yīng)該要是一個能匹配得上他的人，有良好的家世，聰明的頭腦，漂亮的外表。

    不應(yīng)該是一個只會哭、只會需要人保護的小兔子。

    林程遠第二天也起得很早，沒想到阿許早就坐在客廳沙發(fā)上，明明困得都要睡著了，還強打著精神揉眼睛。

    聽到林程遠下樓梯的聲音，阿許迷糊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真的是林程遠下來了，阿許臉上又露出那種天真而又甜蜜的神情，整個人圍著林程遠的身邊轉(zhuǎn)。

    林程遠要倒水喝，他就已經(jīng)拿好杯子，雙手捧著杯子舉高遞到林程遠面前。

    他想要林程遠注意他，和他說話，所以踮著腳努力想和林程遠平視，努力裝作自己也很高的樣子，但是踮起腳也沒和林程遠視線對上。

    阿許用手機‘說’了很多話，他把手機遞到林程遠眼前，林程遠忙著要出門沒空理他，把阿許直接撇開。

    阿許站到一邊，神情變得落寞下去，腳尖都踮不住了，整個人就沮喪地矮下去，灰溜溜地跟在林程遠身后，送他出門去上班。

    林程遠把車開走了以后，車開過轉(zhuǎn)角下意識地看了后視鏡，阿許還在固執(zhí)地揮手和林程遠再見。

    好像是知道他會回頭再看一眼似的。

    他打開手機，簡訊里是阿許早上給他發(fā)的消息。

    ‘哥哥早安’

    ‘門口有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哥哥和我去吃好不好’

    ‘哥哥今天要上班嗎’

    ‘今天可不可以早點回家’

    ‘哥哥上班再見’

    整個過程里，林程遠都只是敷衍地摸了摸阿許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