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的眼淚讓我心碎

    易佑鈞臉色一沉，說道：“你不想見到我？只怕沒那么容易吧！我現在就要帶你回公爵府，有誰敢攔我？”

    瞿初凝立即跳下床，拾起一件衣服，緊緊裹住赤裸的身體，怒道：“你要是敢強迫我，那我就不活了。我是我父親的獨生兒子，我是公爵瞿氏唯一的血脈，我絕不受人威脅！”

    易佑鈞又是焦急，又是憤懣，說道：“阿凝，我們不要做無謂的爭吵了。你冷靜下來想一想，我完全可以先把你騙回家，再把私生子偷偷養(yǎng)在外面。我有的是手段隱藏一個孩子的蹤跡，你這輩子都不會察覺他的存在。但我沒有騙你，我選擇誠實說出我的想法，你不覺得我的忠誠很可貴嗎？”

    瞿初凝哼了一聲，說道：“你是我的丈夫，你本就應該忠誠于我，這不是你向我施壓的砝碼?！?/br>
    易佑鈞說道：“好，就算是我做錯了，就算是我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了，難道你真的打算離開我嗎？你要一輩子住在柏府，讓我們的雙生子也寄人籬下嗎？”

    瞿初凝神色嚴肅，聲音微微發(fā)抖，說道：“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問題。總而言之，你的私生子出生以后，在法律上，他會被正式登記成你易佑鈞的孩子，我就會以此為依據，向國王陛下申請離婚。陛下是我的遠房親戚，他一定會同意我們離婚，然后雙生子就會跟我姓瞿，同你沒有半點關系了?！?/br>
    瞿初凝說出這番話時，心痛得無以復加。

    他的眼瞳原本像是一對冰冷的玻璃珠，高傲而冷淡，沒有一絲感情色彩，可是現在，他的雙眼因心緒激蕩而微微發(fā)紅，眼中涌出大顆大顆的淚水。

    易佑鈞是他的初戀，是他的丈夫，是他深愛的男人，是他腹中骨rou的父親，他卻親口對易佑鈞說出了“離婚”……

    這兩個字就像一把刀子，將瞿初凝割得體無完膚。

    但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如果沒有那個女學生，如果沒有那個私生子，他們倆現在該有多幸福??？

    易佑鈞卻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說道：“阿凝，別再開玩笑了，你是愛我的，你舍得離開我？”

    瞿初凝哽咽叫道：“就是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才不能接受……你這個大笨蛋，究竟要我重復多少遍才行？”

    易佑鈞笑了幾聲，終于笑不出來了，神色格外焦急，說道：“阿凝，你不要沖動，你父親的遺產已經屬于我了，如果你跟我離婚，那你就不是公爵夫人了，你什么都沒有了，你什么都不是了啊。”

    瞿初凝哭得傷心欲絕，說道：“就算沒了貴族身份，我還是瞿初凝，我還是雙生子的母親，我還是那個真心愛上你的倒霉蛋！”

    易佑鈞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喊道：“我是遭到下藥迷jian的受害者，我才是倒霉蛋啊！阿凝，我絕不會跟你離婚的。雖然你是國王陛下的遠親，但我易家和陛下的淵源也頗深。維清從前差一點就要嫁給國王陛下了，陛下至今還眷戀著他，因此對易家也非常恩寵。只要我還要你，陛下就不會同意我們離婚的?！?/br>
    瞿初凝哭得臉頰泛紅，眼皮和鼻尖都浮起一片脆弱血色，大叫道：“那我們就試一試吧！且看陛下到底是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你！”

    易佑鈞臉色很難看，但還是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說道：“這種小事，真的沒必要鬧到陛下跟前去，一定是孕期荷爾蒙讓你變得如此叛逆焦躁。你現在說的話都是氣話，我是不會信的?！?/br>
    瞿初凝尖聲叫道：“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就是要跟你離婚，我不要做你的老婆，我不要替你養(yǎng)私生子！”

    易佑鈞急壞了，再也無法保持從容，伸出手要把瞿初凝抓到身邊。

    瞿初凝偏頭躲了過去，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要摔倒在地。

    易佑鈞更是著急，喝道：“當心點，別亂動！”一個箭步上前，將瞿初凝死死抱在懷中，手臂穿過他腋下，從背后環(huán)抱過來，雙手在他胸前緊緊扣住。

    易佑鈞身材修長挺括，比嬌小纖細的瞿初凝高了一個頭還不止。

    瞿初凝扭動身體，拼命掙扎，卻是半點也動彈不得。

    易佑鈞再度把瞿初凝柔軟的身軀抱在懷里，心里稍微踏實了一點，看瞿初凝還做著無謂的抵抗，不由微微一笑。

    他低頭看去，只見瞿初凝頭頂發(fā)量極多，棕色卷發(fā)豐盈而蓬松，睫毛又長又翹，籠罩著一對哭得紅通通的漂亮眼珠。

    這位公爵夫人，就像一個精致到極點的洋娃娃，依附在丈夫的懷里，毫無反抗之力。

    易佑鈞嗅著瞿初凝發(fā)間淡淡的香氣，忍不住在他的頭頂印下一吻，說道：“我真不敢相信，你這小家伙的小肚子里竟然裝得下兩個寶寶。”

    瞿初凝哭道：“都怪你這大混蛋！快放開我！”

    易佑鈞笑了笑，說道：“不放，我要這么把你抱回家。”說罷，果然半抱半拖著瞿初凝，一步步往門口走去。

    瞿初凝嚇了一跳，生怕易佑鈞真的就把他強行帶回公爵府。

    沒想到，兩人還沒走到門口，忽然有人敲響了房門，接著柏元英的聲音在門后響起，說道：“初凝，易公爵，你們是在吵架嗎？我們在樓下聽到聲音了，我母親實在擔心，叫我上來問一問，你們還好嗎？”

    瞿初凝尖聲喊道：“表哥救我！”

    柏元英立即推門而入，見到兩人糾纏的身影，臉色一沉，說道：“易公爵，你這是要把初凝帶到哪里去？”

    易佑鈞似笑非笑，說道：“他是我的老婆，我要帶他回家，你有什么意見嗎？”

    柏元英稍作猶疑。

    忽然瞿初凝一低頭，用力咬住了易佑鈞的手背！

    易佑鈞一下子皺緊眉頭，雖然不覺得有多疼，但見瞿初凝始終不松口，害怕他咬斷了牙齒，只好松開手臂。

    瞿初凝重獲自由，立即跌跌撞撞跑到柏元英的背后，探出腦袋，沖易佑鈞喊道：“你走吧，你記好了，你的私生子出生的那一天，就是我們離婚的那一天！”

    這時，寧夫人和柏老爺也都來到樓上，聞言大吃一驚，齊聲反問道：“離婚？！”

    易佑鈞急道：“別聽他胡說！阿凝，快過來，否則我要生氣了。”沖上去就要捉住瞿初凝。

    柏元英把瞿初凝護在身后，抬手擋住易佑鈞，淡淡說道：“易公爵，既然初凝要跟你離婚，那你們也不算夫妻了。他愿意留在這里，你沒權利干涉他?！?/br>
    易佑鈞怒視柏元英，說道：“那你就有權利干涉他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和阿凝從小一塊兒長大，他要是喜歡你，那他早就跟你在一起了，哪里還輪得到我？”

    柏元英咬緊牙關，說道：“無論如何，初凝都是我的表弟，我不允許你傷害他?！?/br>
    易佑鈞低吼一聲，單手揪起柏元英的衣領，揮起拳頭就要往他臉上砸去！

    瞿初凝連忙扯住易佑鈞的胳膊，說道：“你瘋了嗎？”

    易佑鈞說道：“你放手，我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瞿初凝急道：“你怎么不好好教訓你自己一頓？”

    寧夫人趁機把柏元英拉到一旁，勸道：“初凝，易公爵已經答應把私生子列為候補繼承人了，這不是很好嗎？你們怎么吵成這樣？”

    瞿初凝淚流不止，說道：“我叫他在我和私生子之間選一個，他選擇了那個私生子……我是他的妻子，可他不要我……”

    眾人都吃了一驚，易佑鈞急道：“我怎會不要你？是你自己不肯回家的，我——”

    柏老爺上前一步，緩緩說道：“易公爵，貪婪的代價就是一無所有。初凝確實很愛你，但這不是你要挾他的理由。時間已經不早了，請你離開我的家吧?！?/br>
    易佑鈞眼神陰沉，死死盯著瞿初凝，說道：“我的妻子必須跟我一起走?！?/br>
    柏老爺深深看著易佑鈞，忽然之間自胸腔中爆發(fā)出一聲怒吼，喝道：“該死的臭小子，趕緊從我家滾出去！”

    這一聲大吼，可謂是震天撼地，誰也看不出這位慈祥和藹的地主老爺，竟會有如此震怒強悍的一面！

    轉眼間，柏府的仆從侍衛(wèi)都已沖到房間門口，只要柏老爺一聲令下，易佑鈞在柏府就討不著半點兒好處了。

    易佑鈞的臉色變得非常差，說道：“阿凝，你真不愿意回家嗎？你真的不想見到我了？”

    瞿初凝背對著易佑鈞，看也不看他一眼。

    易佑鈞的心臟像是被一千萬根利針同時刺穿，用力抿緊嘴唇，默默舉步走出房間。

    當他與柏元英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冷冷看了他一眼，并且抬手狠狠捏了一把柏元英的右手手腕，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柏元英是專業(yè)的青年鋼琴家，雙手保養(yǎng)得宜，從未受過如此粗暴對待，立即抽回右手，皺眉瞪著易佑鈞。

    易佑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寧夫人再也忍耐不住，捂著臉龐小聲啜泣起來，說道：“初凝，對不起，這都怪我，都怪我太過自以為是，易家是帝國第一豪門，我滿心以為你嫁進易家一定會幸福的……”

    瞿初凝說道：“不怪你，小姨，歸根到底還是我自己選擇了他，我……我……”語音梗塞，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空氣中還殘存著易佑鈞身上的氣味，瞿初凝一陣恍然，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什么都沒有了。

    但他又覺得悶悶的喘不過來氣，就好像全世界的風雨都落在了他的心里……

    其實小姨沒有說錯，我和佑鈞本可以很幸福的，如果沒有那個私生子，如果沒有她……

    柏老爺嘆了一口氣，摟住寧夫人的肩膀，轉頭說道：“元英，我?guī)隳赣H去休息了，你好好照顧你表弟?！?/br>
    柏元英點頭答應，柏老爺便扶著寧夫人離開了，柏府眾仆從也盡數散去。

    房間里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

    柏元英回過身來，聞到床榻間飄散著性事之后獨有的yin靡味道，心里大概猜到發(fā)生了什么。

    他不愿意多想，只是飛速把床鋪收拾整齊，又幫助瞿初凝躺在床上，微笑問道：“初凝，你感覺好點了嗎？”

    瞿初凝倚在床頭，淚盈盈說道：“表哥，你說佑鈞會不會回心轉意？我一直以為他會選擇我的……”

    柏元英坐在床邊，柔聲說道：“易公爵只是想向你施壓，逼你低頭罷了，你放心，一旦他明白你的決心有多么堅定，他一定會改變態(tài)度的，誰會舍得拋棄你？”

    瞿初凝閉上眼睛，仰頭說道：“萬一他永遠都不改變，那該怎么辦？我恨上帝，祂為什么要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在我們身上？佑鈞是我的全部，沒了他，我該怎么辦？”

    柏元英沉吟半響，輕聲說道：“你可以留在這里啊，我永遠愿意做你的歸宿。”

    瞿初凝微微一怔，睜開眼睛看向表哥。

    柏元英的容貌很是俊美，與易佑鈞那種囂張跋扈的英俊凌厲截然不同。

    他棕色頭發(fā)略長過肩，顯得氣質恬淡沖和，一對淺色眼瞳深深注視著瞿初凝，眼神中滿是憐愛之情。

    瞿初凝忽然有些瑟縮，小聲說道：“表哥，我和佑鈞還沒有離婚……”

    柏元英輕嘆一聲，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已經結婚了，我不該引誘你背叛你的合法丈夫，但你此刻是如此彷徨無措，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不用害怕，你永遠都有后路。我愛你，初凝，我一直愛著你。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就以孩童的方式幼稚地愛著你。長大以后，我也是從你身上學會了成熟的愛?！?/br>
    瞿初凝一下子慌了，心臟怦怦亂跳，說道：“表哥，你從前為什么不說呢？”

    柏元英露出苦笑，說道：“我十八歲那一年，本來想向你求婚。我向你的父親請求允準，他卻不同意?！?/br>
    瞿初凝吃了一驚，說道：“為什么？”

    柏元英說道：“因為你父親認為，你一直把我當成表哥看待，如果我向你求婚，考慮到親情，你肯定會答應，但那不是愛情。你永遠都沒有機會去尋找真愛了，這對你很不公平。”

    瞿初凝低下頭，沉默不語。

    父親大人說得沒錯，他對表哥向來只有手足之情。他很喜歡表哥，如果表哥向他求婚，他一定不忍心拒絕……

    更何況，父親一直希望把公爵頭銜托付給一個富有野心、手腕強硬的人物。

    元英表哥是一個溫柔而感性的青年，父親雖然很疼愛這個小輩，但從來沒把他視為繼承人。

    柏元英緩緩說道：“我父母很快也知道了你父親的態(tài)度，他們一直勸我放棄你，因為你值得比我更好的佳偶，于是我就照做了。我常?；孟肽隳囊惶鞎蝗粣凵衔遥銖膩頉]有……

    “后來我去了國外進修，你結婚的那一天，我一大早就趕回了帝都，我想看看你到底找到了什么樣的真愛?？僧斘艺驹诖蠼烫瞄T口，聽著婚禮音樂的時候，我發(fā)現，不管你的丈夫是什么模樣，我都無法接受……所以我沒有進大教堂。一直等到婚后宴席，我才出現在公爵府，裝作是遲到了的模樣……”

    瞿初凝想起自己的婚禮，表哥那天確實姍姍來遲，而且表現得非常消沉。

    可是瞿初凝那時太快樂了，以至于他忽略了別人的痛苦……

    柏元英此生第一次向瞿初凝吐露心事，滿腔愛語傾瀉而出，忍不住握住瞿初凝的手，說道：“初凝，我也很想忘掉你，一直都想。這幾年在國外，我認識了很多人，見識了很多風景，經歷了很多事情，但繁花似錦的世界從我眼前經過，我的心底永遠只有一個小小的少年，一聲聲叫著我‘表哥’……我不能忘掉你，如果我不能擁有你，那么至少也要讓我知道，你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確實過得快樂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痛苦，你的眼淚讓我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