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被安排在一個中餐館，楚天磬有些懷疑肖能不能習(xí)慣這種中餐，不過西泠的安排總是沒有錯的。

    肖到的時間非常合適，不早不晚，正好踏在剛剛好的那個節(jié)點。

    他的光輝在包廂中依然透出無可比擬的動人，像是圣光垂憐，照耀在本來不該被照耀的地方。他的面孔中有種中性美，這種美男人和女人都沒有辦法抗拒。

    楚天磬簡直像是看到了初戀對象一樣興奮，雖然他其實不覺得肖比他的初戀對象美。

    這個，畢竟美的觀感很不好說啦，楚天磬都不記得自己初戀長成什么樣子了，對方自他心中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記，就是那種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的青澀，和不知道自己被人喜愛的那種無辜。

    這種毫無自覺地美是不可以復(fù)制和重現(xiàn)的，或許也有他自己加上的一些時間濾鏡和偏愛濾鏡的原因。

    “楚先生？”楚天磬聽到肖輕聲呼喚，“楚先生？”他說的一口不是很標(biāo)準，但已經(jīng)足夠應(yīng)付日常交流的普通話，外國人習(xí)慣性的翹舌和喉腔音的痕跡微乎其微。

    楚天磬猛地回過了神來，趕緊說：“啊，懷特先生，抱歉，您看起來實在是太過英俊了——您是頂級的杰作！請您一定要原諒我的怠慢?！?/br>
    “我還好。”肖溫柔地說，他的聲音和熒幕上的有些不同，應(yīng)該說他在表演的時候，應(yīng)該也是適時地改變了自己的聲音的。

    回過神來之后，楚天磬選擇的第一個話題就是：“請您為我簽個名吧，我可是您的忠實粉絲?！彼槐菊?jīng)的從隨身攜帶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個空白的筆記本，附贈給肖一支鋼筆和一個笑臉。

    相對于楚天磬的手足無措，還有他亂出拳的招數(shù)，肖倒是表現(xiàn)的非常鎮(zhèn)定。他接過了楚天磬遞給他的筆記本，翻開了，然后就當(dāng)真認認真真地簽了自己的名字，在他合上筆記本之前，楚天磬咳嗽了一聲。

    “您看?！彼Ａ苏Ｑ?，露出一個可以說是有些羞澀的笑容，“再簽幾頁怎么樣？”

    “當(dāng)然——當(dāng)然沒問題?！毙ばΦ镁拖袷撬奶嶙h沒有一丁點奇怪之處一樣，他真的往后翻了幾頁，并且連續(xù)在好幾頁上面都留下來自己的簽名。

    楚天磬高興了，他收回了筆記本，和肖寒暄了幾句，都是一些場面話，包括他親切地告訴對方可以叫他“蘭恩”，而肖同樣也非常親切地請他稱呼自己為“肖”。涼菜上來，然后是熱菜，不知道該說什么的楚天磬一個勁兒吃東西，肖呢，保持著溫和可親的樣子，就這么陪著他吃。

    我cao，楚天磬簡直要急出一腦門兒汗水了，天知道他要怎么開口和肖說電影的事情！失策，太失策了，現(xiàn)在桌子上就不應(yīng)該只有兩個人，要是肖的經(jīng)紀人啊助理啊在，要是他這邊西泠或者助理在，場面別說能被這群人炒得有多熱乎了，可是放在他身上——老天！他完全不知道該怎么和肖說話！

    他的腦子里塞滿了一些毫無意義的問題，像是我這么說話會顯得太自大了嗎？還是會顯得我很沒腦子？我對他的崇拜是不是太明顯了？明顯一點其實也不丟人對吧，肖本來就是超級巨星，迷弟迷妹一大把……

    想來想去楚天磬決定不想太多了，在他詞不達意的句子里，氣氛已經(jīng)尷尬到了某個巔峰。即使是肖，笑容里也有了些許的裂縫。

    “您看，沒意思的話我們已經(jīng)說了太多了。”他最后還是硬著頭皮決定打直球，“我想您也知道我們的目的，鑒于您遲遲沒有敲定下一部電影的拍攝，而我們又剛好拿到了一個優(yōu)秀的劇本。”他轉(zhuǎn)身拿起公文包，交給肖，決定聽天由命了，“如果您樂意，請看一看吧。我們隨時期待您的答復(fù)。”

    ——糟透了，太差勁了，即使楚天磬沒有經(jīng)歷過類似的場面，也知道他的表現(xiàn)有多糟糕。

    好在肖沒有要嫌棄的意思，楚天磬已經(jīng)盡力在掩飾自己的緊張了，而且不得不說，這種不擅長談條件的做法完全契合了肖對楚天磬這個人的認知。他收下了劇本，相當(dāng)誠懇地告訴楚天磬：“我會好好考慮你的提議的，蘭恩?！彼邓{的眼睛里寫滿了真誠。

    不過雙方其實都沒有把肖的這句話當(dāng)真，楚天磬對這種套話很熟悉，如果真的很認真，對方起碼會粗略地翻一翻這個劇本，而不是在順手接過了以后就放到了一邊。

    但怎么說呢？在肖并沒有特別重視這個劇本，看起來這個故事沒有重見天日的一天的時候，他竟然隱約感到有些心里輕松。

    或許這個故事確實只屬于他自己，屬于另一個世界的他自己?；蛟S分享它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不管怎么說，他就是頭腦發(fā)熱，希望由肖來出演這個故事，希望它能夠被搬上大熒幕，就當(dāng)是圓了很久以前的一個夢。

    雖然那個夢在最猖狂的時候也沒有妄想過一部電影。

    接下來的談話就順暢多了，他們談?wù)撈鹦に臄z的那些電影。

    “我最喜歡哪一部嗎？您知道，蘭恩，官方的回答是‘下一部’，但我心里有一個小小的排序?！睅妆七^后肖也漸漸起了談興，“我最喜歡的電影是一個三分鐘的短故事，黑白故事，永無止境的循環(huán)是故事的主題……”

    楚天磬說：“您是說？”

    “對！”肖大笑起來，微醺的狀態(tài)下，他的臉頰上布滿了紅暈，“您也喜歡它嗎？這挺少見的，您知道，這部短片是我還很年輕的時候的作品，而且它的風(fēng)格也不是多數(shù)人可以接受的?！?/br>
    漸漸的他們的話題開闊起來，他們開始說一些不著邊際的東西，肖說起了電影拍攝中的一些趣聞和花絮，楚天磬津津有味地聽著，等肖說完了，他也會講一講他對此的看法。肖是個很健談的人，他總是有逗趣的話，說到開心的地方他換成了母語，楚天磬倒是能夠聽懂大部分，但在肖用上一些俚語的時候，他還是有些茫然。

    到最后這兩個人都有些醉了，肖打電話給他的保鏢和助理，這些人其實就在隔壁房間，要他們送他回賓館。

    楚天磬也打電話叫司機來接他，不過在此之前，他看到了祝禮發(fā)來的消息。

    “老板！老板你們的位置暴露了！現(xiàn)在超級多的狗仔在蹲守你們，老板你的信息差點就要被曝光了！千萬別走正門！”

    楚天磬咳嗽了一聲，輕聲告訴了肖這件事。

    “恐怕我們必須要走員工通道了。”他說，委婉地向肖解釋道，“我不太希望我的臉出現(xiàn)在媒體上面，就算是社交軟件，最好也不要有……抱歉，能請您配合一下嗎？”他又用上了敬稱。

    肖善解人意地同意了。

    于是楚天磬馬上叫人給他們送來足夠數(shù)量的制服，肖把他的衣服給他的助理穿上了，這個助理和他的身材相近，戴上墨鏡和口罩之后，除非是親近的人，不然很難認出這到底是不是肖。他們讓保鏢護送著肖的助理先走，然后在飯店負責(zé)人的帶領(lǐng)下，進入了員工通道。

    在這個時機，楚天磬也沒有忘記帶上那個裝了劇本的公文包。肖倒是想拿來著，但是他沒有楚天磬的反應(yīng)快，楚天磬幾乎是一換好了衣服就把公文包抱在了胸前。

    “我們已經(jīng)阻止了蹲守的這些狗仔進入，但是他們圍攏在門前的時候，我們是沒有權(quán)利驅(qū)趕他們的?！必撠?zé)人很抱歉地說，“楚總，您看？”

    楚天磬有些不習(xí)慣這身制服，他說：“樓上有房間嗎？給我和這位先生一人先開一間?，F(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他們愿意等著就等好了，趕不走他們就報警說他們擾亂治安——是誰泄露的消息？你清查過嗎？不管怎么樣，明天早上，這件事必須解決好?！?/br>
    負責(zé)人畢恭畢敬地應(yīng)了聲，同時還委婉地向楚天磬解釋說都是因為他平常太低調(diào)，所以這些狗仔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才會出現(xiàn)這種沒輕沒重的舉動，并且保證明天早上的時候絕對不會有人再干擾他們的行動。楚天磬沒有生氣，頭一回體驗到這種被堵著走不了的情況，他還覺得有些好笑，肖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倒是習(xí)以為常的樣子。

    楚天磬抽空轉(zhuǎn)頭和肖道歉：“抱歉，都是因為……”他楞了一下。

    肖的手上拿著一份有些眼熟的東西正在翻看，楚天磬細細一看，這不就是他的劇本嗎？

    雖然穿著不太合身的服務(wù)員制服，肖依然表現(xiàn)的非常坦蕩和自然。他站得筆直，簡直要把這身不怎么樣的衣服穿出T臺范兒了，微微壓著頭，全神貫注地看手上的紙頁的時候，顯出一些嚴肅的可愛。

    因為路上的光線不太充足，他看著劇本的時候微微地瞇起了眼睛，臉上自始至終都沒什么表情，但是他看得這么專注，就叫楚天磬覺得很不自在了。

    “肖……肖？”他輕聲說，“到了房間再看吧，現(xiàn)在時機不太合適……”

    被他搖了一下，肖才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他一眼。

    “好的，蘭恩?！彼麥厝岬卣f。

    楚天磬總覺得這份溫柔里面有種叫他渾身發(fā)軟的東西。

    不過這顯然不是深究肖到底對這個劇本有什么看法的時候，也不適合用來討論上商業(yè)上的東西。他對肖接下這部電影其實沒有多少期待，雖然他知道要是他堅持要肖拍攝的話，楚泰寧大概是有辦法讓對方同意的，但是這樣一來有什么意思呢？簡直像是被人兜頭一盆冷水潑下來一樣。

    對于自己的頂頭上司，負責(zé)人不能夠更盡心盡力了。

    他們飛快地通過內(nèi)部通道到了樓上，明顯這些通道都已經(jīng)經(jīng)過了緊急疏散，空無一人，他們一行三人的腳步顯得格外清晰。

    肖已經(jīng)把劇本收起來了，他們?nèi)褙炞⒌刈咧[蔽而快速地穿過了走廊，楚天磬注意到負責(zé)人還帶了一個耳麥，他有些想問是不是有一個“耳麥背后監(jiān)控之前”的人為他們規(guī)劃路線，但總覺得要是他真的問出這個問題會英明掃地，所以還是算了吧。

    到目的地的時候負責(zé)人簡直要發(fā)出一聲響亮的嘆息。

    “就是這里了，楚總，懷特先生。”負責(zé)人低著頭，小聲而迅速地說，他為兩人打開了這間房門，“這是我們通常都會會重要客戶預(yù)留的房間，現(xiàn)在這位客戶在日本談生意，您可以暫時入住，也不會引起懷疑?！?/br>
    還沒有等楚天磬說什么，肖就率先打開了門，走了進去。

    “我知道了?！背祉嘀缓么掖业卣f，“隨時向我的秘書報告情況，有急事直接和我聯(lián)系?！彼查W身進了房間。

    肖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坐到門口的沙發(fā)椅上，打開燈，繼續(xù)這份劇本。他看的這么專心，明明沒有把視線放到楚天磬身上，楚天磬卻像是被他盯住了一樣渾身都不對勁。肖的做法還讓楚天磬更不自在一些，即使是被盯著看，楚天磬一般也不會這么渾身難受的。

    他索性掏出手機翻看各種消息，肖的信息果然被泄露了，不過不是非常嚴重，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xiàn)有正面的照片或者視頻來證實這個傳言的真實性，肖的助理在下了樓以后果然被狗仔們發(fā)現(xiàn)了，但是他的助理表示肖和他們不再同一個地方——毫無水準的謊言，可狗仔們還真不能拿他們怎么樣。

    祝禮又發(fā)了一條消息過來。

    “老板你現(xiàn)在是和肖住在一個房間嗎！千萬別對我男神出手QAQ答應(yīng)我老板！”

    楚天磬覺得很好笑，回信過去：“你以為喜歡男人的人這么多嗎？肖又不喜歡男人?！?/br>
    “可是男神公開承認他不很在意另一半的性別啊QAQ男神上一任女朋友是個變性人你造嗎老板。我知道你不知道，老板你只關(guān)心男神的電影，不關(guān)心男神談過幾次戀愛傳過什么緋聞……總之不要對我男神出手！”

    楚天磬看了肖一眼，他頭頂?shù)木G色還閃爍著瑩瑩的光。他心說我倒是愿意答應(yīng)你，但是根據(jù)規(guī)律，頭上有字的我基本都睡了……然后睡著睡著這些人頭頂?shù)淖钟侄紩А浆F(xiàn)在頭上還有字的就剩下張醫(yī)生和杰森了。

    然后他聽到有人輕輕地嘆了口氣。

    是肖。

    他抬起頭，眼眶微紅，神色間透出怪誕的冷酷和放浪。他還穿著制服，在走廊的時候這件制服穿在他身上還像是下一秒就可以走上T臺，可現(xiàn)在坐在高檔的皮質(zhì)沙發(fā)上，這件衣服卻讓他顯得有些可笑起來，像是誤入了花花世界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