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子年少
歲月如梭,轉(zhuǎn)眼十年時光匆匆流逝。 年幼的君主已長成翩翩少年模樣,星眉朗目極為俊逸。平日里黑玉般的頭發(fā)用玉冠束好,身著騰龍團(tuán)紋云錦常服,低首抬眸間,帝王威勢盡顯 - 少年天子初長成。 十年來,一襲紅衣的少女也出落得愈發(fā)嫵媚動人,身姿傲然,眼波流轉(zhuǎn)間便可勾魂奪魄,眉目間卻含了幾許殺伐之氣。女子的柔媚和武者的凌厲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到好處,直讓人驚嘆神顏天賜,美得令人不敢直視。 但就是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女子,十年間成為了大乾百姓人人敬仰奉若神明的“紅蓮戰(zhàn)神”。慕容將軍之名傳遍天下,連三歲孩童皆知?。?/br> 慕容氏有女名虹,一身紅蓮鎧甲,年少成名。帶領(lǐng)麾下玄虹軍征戰(zhàn)無數(shù),屢立奇功,為大乾抵御外敵,令北境數(shù)年前頻頻來犯的大燕賊人聞風(fēng)喪膽,不敢侵略分毫。 慕容所屬玄虹軍軍紀(jì)嚴(yán)明,所到之處絕無燒殺搶掠之事,反而時常對老弱婦孺伸以援手,幫百姓重筑安寧。 玄虹軍所到之處,百姓鼓手相迎。而待見了那一襲紅衣凜然坐于馬背上的女將軍,更是恨不能跪地叩拜,對她為大乾守疆拓土、護(hù)百姓安居樂業(yè)的不世之功感激涕零。 只有慕容虹自己知道,這十年對她而言是多么艱難。 第一次上戰(zhàn)場面對如海尸山,一劍削下敵兵半個腦袋 鮮血腦漿四濺的時候,她顫抖的手幾乎握不穩(wěn)劍,但她只是忍著混了血沫沙土的淚,沒有哭。 第一次被敵軍偷襲,躲閃不及之下,鋒利的長刃夾著風(fēng)從背后砍落,剎那間皮開rou綻,血浸透了她的紅蓮鎧甲。而后她眼也不眨地反手一劍刺穿敵人胸膛,卻感脊背劇痛吐血不止的時候,她沒有哭。 第一次中計被圍,眼看幾乎山窮水盡,要連累十萬大軍命喪于此的危急關(guān)頭,即便她心知生還的幾率不過三成,也未曾有過一絲慌亂,流過一滴眼淚。 可,她忘不了二十二歲那年,慕容老將軍傷病復(fù)發(fā),病重離世。她跪在父親的靈堂前,外面漫天大雪,整個上陽城似乎都飄蕩著哀歌,聞?wù)咂萑?,聽者落淚。 年輕的女將軍第一次放縱自己哭得心撕裂肺 。脫下戰(zhàn)袍,她也不過是一個痛失父親孤苦無依的尋常女子罷了。 彼時親自駕臨慕容府的少年天子默默陪在一旁,眼見女子啼泣不成聲,滿目脆弱不堪,只覺得心都要被她哭碎了。 他無比疼惜把她攬入自己并不寬闊的胸膛,一下下?lián)嶂谋齿p聲道, “jiejie,你還有我” “我會給你一個家?!?/br> 他還是叫,jiejie。 在她面前,他從來不是這天下至尊的帝王。 他只是元旭,是她的元旭。 ---- 嘉和十三年冬。 宣政殿早朝。 每至年尾都是一年到頭最放松怯意的時候,元旭想著不日即可封筆 不理政事,便覺心情都好了幾分,連剛剛處置了幾個中飽私囊的地方官員的陰霾也一掃而空。 殿內(nèi)文官武將分立兩側(cè),他不動聲色看了看右列首位身著朝服的慕容虹,唇角微勾?。?/br> 等封筆之后定要讓jiejie日日留在宮中,煮酒品茗,再一起于樹下埋兩壺梅花釀,待來年冬日挖出來共酌,必是好一番意趣。 恰逢此時,慕容虹鳳眸微抬往上瞧了一眼,如水的目光只是在他面上輕輕滑過便讓他心頭一凜,忙正了正身子,掩飾般地輕咳一聲,給旁邊侍立的大太監(jiān)連安遞了個眼色。 連安立時會意,直起身子高聲唱喏,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話音落,元旭本想著今日大概也如往常一般無人再奏,未曾想禮部尚書蘇顧邁了幾步上前道, “回陛下,臣有事請奏。” 元旭看了他兩眼,漫不經(jīng)心道, “準(zhǔn)?!?/br> 蘇顧清了清喉嚨,拜了拜才一派正色道, “陛下如今已近弱冠之年,不僅后位虛懸,卻也不曾納妃,以至后宮空虛,實是對皇室血脈延續(xù)無益” “臣請陛下早日選秀,納賢良淑德的世家女子入宮,為皇家誕育龍嗣,開枝散葉!” 此言一出,又有林林總總幾位大臣出來跪在地上叩首道, “臣附議!” “臣附議!” 元旭擰眉,下意識望了眼慕容虹的臉色,卻見她面色如常神情未改,更覺心下一陣煩躁,冷聲道, “朕未及弱冠,也一向無痛無病,眾位大臣就如此cao心起朕的子嗣來了,還真是叫朕……” “好生感動” 蘇顧聞皇帝口風(fēng)略帶薄責(zé),抹了抹額間的汗意,正待再開口勸些什么,卻被天子后面的話堵住了嘴,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心里想的什么。送世家女子入宮?依朕看,恐怕是送“自家”女子入宮吧?” 元旭冷哼一聲,帝王之怒卻哪里是臣子承擔(dān)得起的。眼見方才幾個附議的大臣跪伏得更低,額頭貼在地上,心中叫苦不迭。 “后宮是朕的家事,還輪不到你們來置喙!若有些人手伸得太長了,屢次犯上,休怪朕不念君臣情分。” 蘇顧雙股都打了個顫,眼見少年天子堪破自己那幾分心思更是心下寒涼,忙不迭噗通跪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 “陛下恕罪,臣萬萬不敢有此意!” “微臣一片忠心,還望陛下明鑒!” 元旭一手在龍案上輕輕扣著,一言不發(fā)。過了好一會兒,靜得大殿里連掉根針都能聽的清清楚楚,才松口道, “朕信蘇卿,但卿也該知道分寸。都起來吧” 于是蘇顧連同殿中其余跪拜之人再三謝過皇恩后,才悉悉嗦嗦漸次起身,不敢再發(fā)一言。 連安見勢便適時高聲道, “退朝——” 聲音尖細(xì)高亢,似是能從宣政殿一路傳出玄武門去。 慕容虹隨著眾臣退下,方到殿外下了幾級玉階便有小太監(jiān)小跑著追上來恭恭敬敬道, “慕容將軍留步,陛下請您去御書房見駕。” ---- 御書房外,早有眼尖的小太監(jiān)打了簾子躬身請慕容虹進(jìn)去。 宮中人最是拜高踩低,這位家世顯赫戰(zhàn)功卓然的女將軍可是陛下面前的紅人,他們這些下人慣是精明,豈敢怠慢半分。 慕容虹隨著接引太監(jiān)入了內(nèi),隨手解下雪白的狐皮大氅遞給一旁的宮人,就至案前單膝跪下道, “臣請陛下安?!?/br> 元旭擺手揮退宮人,臨了還睨了一眼連安道,“你也下去?!?/br> 連安打了個千隨著眾人魚貫而出。稍后待閣中只剩二人時,元旭忙緊走幾步過去把慕容虹扶起身, “冬日地上涼,jiejie快起來?!?/br> 說完又不禁嗔怪道, “跟jiejie說了多少次,除了上朝之外都不要跪。jiejie一行禮,旭兒心里就可難受了?!?/br> 慕容虹勾了勾唇, “君臣之禮不可廢。” 元旭拉著她手坐在暖榻上,還特意移開了中間隔著的金絲楠木桌和她坐在一處,才少見地吞吞吐吐道, “jiejie剛才沒生氣吧?那起子老臣就會啰里八嗦地諢說,jiejie千萬別往心里去!” 慕容虹好脾氣地笑了笑,眉目間自有風(fēng)華, “我生什么氣” 元旭卻好像有點不高興,嘟著嘴把頭靠在她肩上枕著, “jiejie都不吃醋,那肯定是不在意旭兒了…” 慕容虹探過纖纖玉手揉了揉他頭發(fā), “旭兒大了,眼見著就要行弱冠之禮,蘇顧說得倒也不無道理,是該納幾個知心的妃子…” 元旭沒好氣地打斷她, “怎么連jiejie也這樣說!” 他發(fā)了下脾氣又有點委屈, “jiejie明知道,旭兒心里除了jiejie再無旁人…又怎會納別的女子?” 慕容虹聽完,面上笑意卻是淡了, “你是大乾皇帝,日后必定會有三宮六院,這也是為了皇室子嗣計?!?/br> “若你因我的緣故,不立后,不納妃,后宮虛設(shè),難道是讓我當(dāng)這個千古罪人?” 元旭咬唇,不知怎么只覺心中燒起一團(tuán)火,一下子站起身沖動道, “那我就不當(dāng)這個皇帝!” 慕容虹一驚,少頃,鳳眸微凝,冷然一笑便連屋內(nèi)上等的紅羅炭都涼了幾分。 她連連道了幾聲“好”, “陛下真是越長大越出息了,連這皇位都能說放就放!” 慕容虹倏然起身,利落地朝他行了一禮, “我慕容虹何德何能當(dāng)陛下的jiejie,從此后還請陛下萬勿以此相稱” “今日后,你我只論君臣,再無其他!” 說完就毫不留戀地快步向御書房外走去,連緊握的指尖在手心留下幾個發(fā)紫的月牙都顧及不到。 元旭大驚失色,他本是一句口不擇言的氣話,脫口而出后便萌生了悔意,卻沒想慕容虹生氣至斯。 他急急追了兩步,可腳下不知怎么一崴便直戳戳跌在地上,但仍舊趴著勉強拽住了女子衣角, “jiejie不要!別走,別丟下旭兒!” “旭兒不是有心的!jiejie……” 聲聲懇求,語中是從未有過的焦急惶然。 慕容虹被迫停下,深吸了兩口氣,胸口起伏不定,臉色氣的發(fā)白。 過了好一會,她才淡淡道,“起來?!?/br> 說完她看著小人兒驚魂未定地從地上狼狽爬起,面上仍舊像結(jié)了一層霜般,愈發(fā)顯得冰肌玉骨,卻清冷得讓人難以接近, “不當(dāng)皇帝?這種混話也是能隨便說的!” “我且問你,我爹爹當(dāng)年拼死闖宮,我慕容虹十余年來征戰(zhàn)不休,守的是誰的家?衛(wèi)的是誰的國?!” 她鳳眸凜然,聲聲痛心疾首, “你說不當(dāng)就不當(dāng),可曾想過這元氏江山該如何,大乾萬千臣民又該如何?” 元旭哪里承受的住女子這般重的話,眼圈一下就紅了,活脫脫像一個受了訓(xùn)斥不知所措的孩子,哪里還有半分帝王影子。 他只是惶惶試圖拉著女子的手卻被一下拂開, “jiejie…我…” 慕容虹道,“蘇顧說得沒錯,你大了,很多事都該變了。以后不許再叫jiejie,也不要再稱我?!?/br> 元旭潔白的貝齒一下咬了唇,神色中倏而涌上一抹倔強, “jiejie,旭兒說錯了話認(rèn)打認(rèn)罰??勺屛腋牡舴Q呼,只以君臣相稱,我辦不到!” 慕容虹被他一番話頂撞得氣血翻涌,兩道秀眉都差點立了起來,當(dāng)即一下拽著他拖到御案邊,手下一推一按就讓他小腹抵著桌沿屁股高高翹起,案上的奏折都嘩啦一下掉了許多在地上。 女子三兩下解下他褻褲,剝了褲子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 元旭從不知道光是巴掌也能讓他這么疼,可見女子之前罰他都是收著力的。只挨這一下就讓他疼的雙腿亂踢,只覺得臀上都要燒起來一般。 女子秀眉擰在一處,聽他哀聲喊叫也只作未聞,一言不發(fā)地一下下重重扇在他臀尖上,“啪啪”聲連成一片,打得他兩瓣白皙的臀rou亂顫,但屁股上只有兩個紅彤彤的手印。 女子揪住臀尖那兩塊高聳的嫩rou不放,一下下都瞄著同一處抽打,眼見著一巴掌落下,臀峰的rou就凹陷下去邊緣發(fā)白,卻又隨著女子手掌抬起迅速腫脹發(fā)紅,不消幾下那巴掌印便從緋紅變殷紅,鮮明地浮腫在屁股上,一看就疼的不得了。 元旭被按在桌上,小腹抵得生疼,卻只覺遠(yuǎn)不及臀上的萬分之一。他臉上手上全是汗,身子更是逐漸受不住般往地上滑去,卻又被人向上提了重新按回原先的位置, “趴好!” 女子呵斥一聲,手下掌風(fēng)不停接連給高高腫起的臀峰上著顏色,腫脹的皮rou下很快都起了硬塊。 元旭臉上水光一片,分不清是汗還是淚,小臉青青白白瞧著可憐極了。 終于在又一次大力掙扎后他一個不慎從桌邊滑了下去,撲在地上卻緩都不敢緩,一下抱住女子的腿哭求道, “虹兒jiejie…嗚…別打了……旭兒挨不住了” “jiejie疼疼旭兒吧…嗚嗚嗚” 慕容虹看他如此狼狽地光著小屁股在地上求著,一時心里也好像被誰揉了一把似的難受。她剛要開口說些什么,卻聽小人兒又抽抽嗒嗒道, “旭兒沒有別的親人了,jiejie別不要旭兒…別讓旭兒改口好不好……嗚” 慕容虹一滯,冷硬的表情就好似被破開了一道裂縫。元旭是自己從小疼到大的,若非氣的狠了,又怎么會這般沒臉地罰他。 她低頭看著小人兒緊緊攥著她褲腳,臉都哭花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心下一嘆,蹲下身把人抱在懷中, “旭兒,你讓我拿你怎么辦…” 元旭把鼻涕眼淚都蹭在女子緋紅朝服上,尤自抽噎不停, “旭兒只想和jiejie常在一處,不想…不想要旁的人。每每見jiejie冷著臉,旭兒就害怕,覺得jiejie離得好遠(yuǎn),遠(yuǎn)得我都觸摸不到…” “jiejie知道嗎…每當(dāng)我坐在那把冰冷的龍椅上,都感覺四周彷佛有無數(shù)暗箭藏在陰影里,時刻等著取我性命好讓這江山易主。每當(dāng)午夜夢回時,我都好像看見齊王叔拿著劍,獰笑著一步步朝我走來,然后一劍刺穿我的胸膛…” “這么多年,臣下欺我年幼,暗自結(jié)黨營私,逼得我日夜在各派權(quán)勢中周旋,耗盡多少心力才有如今的局面…沒有人關(guān)心我累不累,苦不苦,是不是還撐得下去…” 他濕漉漉如星子般的眼睛一抬,軟軟的聲音直像一把羽扇般拂過女子心尖, “只有jiejie,只有jiejie是真心疼我,像親人一樣把旭兒放在心里。這么些年,每當(dāng)jiejie出征時,旭兒的心都高高懸著,不曾睡過一個好覺。我好擔(dān)心,每次替jiejie送行,一個轉(zhuǎn)身,會不會就是永別…” “可我攔不住jiejie…玄虹軍是我大乾第一精銳勇猛的軍隊,何況除了jiejie,我也信不過旁人?,F(xiàn)在jiejie把北燕打得一退再退,只聽‘紅蓮戰(zhàn)神’之名便聞風(fēng)喪膽,短期內(nèi)絕不敢來犯。” “我以后,不會再放你走了…jiejie哪都不許去,就留在宮中,陪旭兒過年節(jié),剪窗花,賞銀雪,飲冬釀?!?/br> “jiejie應(yīng)了旭兒,可好?” 慕容虹被他一番話說得心頭泛起陣陣柔情,暗自嘆了一聲,常年握劍的手輕輕替他拭去腮邊的一顆淚?。?/br> 縱然千萬雙眼睛盯著,至尊位上容不得行差踏錯分毫。但有她護(hù)著,便是再寵旭兒幾年又何妨?逼得太狠,怕反倒會傷了他的心… 她只是捏了捏他彼時白嫩的小臉兒,無可奈何道, “jiejie應(yīng)你便是,只那混帳話切不可再提了。” 改口的事兒便順了他心意,未再堅持。 于是小人兒破涕為笑,兩瓣紅腫的小屁股還露在外面就湊到女子面前,在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上“啵唧”一聲親了一口,然后得逞一樣偷笑著把頭埋進(jìn)女子胸前,貪婪呼吸著她特有的幽然體香。 卻不曾看見,女子傾國傾城的臉上也被他弄的悄然浮起兩朵紅云,殺敵萬千面不改色的女將軍破天荒羞紅了臉。 那一刻,誰也未曾想過,她應(yīng)他的年節(jié)窗花、銀雪冬釀,終究還是沒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