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特醒來的時候，他先是看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玻璃窗。

    窗外還是浩瀚的宇宙，一望無際的深藍(lán)色星海。房間里的燈是關(guān)著的，他有些分不清是不是已經(jīng)到第二天，還是他因?yàn)閴舻搅诉^去，在半夜被驚醒了。

    他正揉著眉心，門咔噠一響，被推開了。走進(jìn)來的是奧里德，他隨手打開了房內(nèi)的大燈，燈光反射在他的鏡片上，布蘭特看不清他的神色。

    “老大讓我把這個給你。”奧里德平靜地說，他將手中的一個手表狀的東西扔了過來，布蘭特翻坐起，隨手接過往手腕上一扣，那手表就自動鎖起，彈出一面透明光屏。布蘭特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正在驗(yàn)證登錄……弗蘭，二等兵……這是一個空白光腦？”布蘭特挑挑眉，有些驚訝。

    所謂的空白光腦，就是原本已經(jīng)死亡的蟲子的光腦卻沒有被注銷，反而被更改程序，可以套用在任何一只蟲的身上，作為對方后續(xù)的身份光腦使用。

    這種光腦在黑市里往往是巨額售賣，而且常常有價無市。除了暗處的人員，官方的許多不具名部門也備著許多這類型的光腦，用以那些身份不能被察覺的間諜等行為。

    “這么大方給我用？”布蘭特隨手敲了幾下光屏，輕車熟路地點(diǎn)進(jìn)光網(wǎng)的搜索頁面。

    “當(dāng)你被交出去之后，就可以收回了?！眾W里德毫不留情道。

    布蘭特扔了一個白眼，他是懂得這些海盜是什么德性了，拔xue無情，前一秒還跟你蜜里調(diào)油，等你蟲rou抽出來了，人家就跟你公事公辦。他咂巴一下嘴唇，逗道：“不是我說，好歹我跟你是睡過的關(guān)系，你這么冷淡不太好吧，我的小狗？”

    奧里德動作一頓，他抬手推了推鏡片，反光被換了方向，布蘭特終于看到那雙被掩住的桃花眼。

    那雙桃花眼沒有看布蘭特，而是下垂盯著地面，他嘴唇蠕動幾下，發(fā)出了低低的聲音：“……”

    布蘭特沒聽見，他“嗯？”了一聲：“你說什么？”

    奧里德抬眼，從下方看著他，平靜地提高了聲音道：“主人，你該起床幫阿爾了，別忘了自己的身份?！?/br>
    “……哦。”布蘭特冷漠道。

    呵，雌蟲啊，一邊喊著自己主人，一邊還提醒別忘了自己身份。

    他憤憤在心里道，真過分！

    在早餐結(jié)束后的一段時間，布蘭特找了一個人的角落，看著搜索欄有些遲疑。

    他真的是，至少有十多年沒有碰到光腦了。自從他雄父被捕——他也不確定雄父是否真的被捉到——之后，他沒有任何從任何渠道能夠得到相關(guān)的消息。

    此刻他進(jìn)入的星網(wǎng)界面，是匯集了全星際的新聞信息，可這些信息也只是帝國和聯(lián)盟所管轄的信息。

    他不確定自己如果搜索雄父的名字，是否會被察覺，從而鎖定所在坐標(biāo)。

    冷靜思考半晌，將詞語刪刪減減，最后布蘭特輸入的，是當(dāng)年事發(fā)星球的名字，和事發(fā)當(dāng)天的日期。

    光屏一閃，顯示相關(guān)項(xiàng)目有2753條。

    “羅斯星球……某年某月某日……第一軍校開學(xué)典禮”

    “羅斯星球……某年某月某日……某區(qū)域爆發(fā)雌蟲游行……”

    ……

    布蘭特一目十行，大都是毫不相干的新聞線索，直到一行新聞印入眼簾。

    “羅斯星球……某年某月某日……某蟲星在港口被粉絲圍堵……”

    布蘭特點(diǎn)開大圖，用雙指擴(kuò)大到極限，觀察著一個角落。在那幾乎糊成一團(tuán)的幀數(shù)畫面里，布蘭特看到了屬于自己父親的白色醫(yī)師長袍，還有長袍衣擺上的金色紋路，他的周遭圍著一圈的軍人。

    可能是太小了，那些過濾信息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這張誤拍。

    布蘭特捏了捏手指，瞇起眼睛。

    果然還是被抓住了，普通的雄蟲如果被抓住，只剩下兩種下場。一種是成為高層人員按摩棒的存在，這種通常長得好，身材也優(yōu)，基因上等，他們面臨著那些高管雌蟲的選用，用以配種生出優(yōu)秀的后代。另一種，就是在漫長的蟲生里，拍攝用以慰藉普通雄蟲的色情片。

    可是畢竟雄蟲的基數(shù)少，罪犯的雄蟲更少，尤其是他父親這種高智商的罪犯。

    他的雄父，集結(jié)了許多的高智商高才能的反社會科研成員，在羅斯星球的隱蔽地下實(shí)驗(yàn)室里，由不知來源的高層支持者，研究蟲體融合。

    所謂的蟲體融合。第一種，就是將活著的雌蟲割斷某部分肢體，試圖將太空怪獸或者地面怪獸的肢體與其血管縫合，觀察其融合度，生存率，蟲體的變化。第二種更為復(fù)雜，將雌蟲與怪獸進(jìn)行交配，觀察能否沖破生殖隔離，產(chǎn)下后代，亦或?qū)⒐肢F的基因液注入蟲卵，等待幼蟲誕生觀察變化。

    還有好幾種更為細(xì)致，又或者涉及了其他領(lǐng)域的內(nèi)容，布蘭特沒有能更深入的了解。

    當(dāng)布蘭特長大以后，他發(fā)現(xiàn)了這些行為的殘酷性，而他作為一個可以說是試驗(yàn)所所長孩子的存在，根本無法阻止自己雄父的所作所為時，他逃避了。

    布蘭特眼神沉沉看著雄父那張圖片上的衣擺，心中浮現(xiàn)出一絲陰霾。衣擺上的這個紋路，他一直記著。因?yàn)檫@似乎有關(guān)雄父背后支持者的身份。

    說實(shí)話，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對待自己的父親。

    他是該去救雄父的，但是他該怎么救。

    而他父親手下那么多殘魂和犧牲者，那些驚恐和哀嚎的凄厲叫聲，在他成長的年歲里，一直像陰影般如影隨形。

    “布蘭?！?/br>
    有渾厚的聲音喚了布蘭特一聲，這個可愛的昵稱是阿爾取得。布蘭特回神，他抬起眼，露出一個如往常一樣的笑：“怎么了？”

    “再過幾個小時，我們會登錄到人魚星球，”阿爾從上方俯視布蘭特，但是他顯然沒有想要給布蘭特壓力的意思，那雙狗狗眼圓圓地，笑意十足地看著布蘭特，“購買物資的時間，我覺得我們可以買一些你擅長的食材回來。”

    他們很快在人魚星球的港口登陸，港口的檢查人員一律是搖曳著尾巴，像蛇一樣用尾巴S型蹭著地面行走的人魚。

    他們有著閃亮鱗片的魚尾沒有任何衣物遮蔽，最多是掛著幾條飾品鏈子。因?yàn)槟鞘侨唆~的武器，當(dāng)他們攻擊時，那條尾巴上的鱗片會化為劍刃，甚至可以抽飛一只成年雌蟲。

    等過了安檢，布蘭特和阿爾與其余蟲分開，他們前往的是售賣冷凍食物的專賣場。

    布蘭特以為的采購，大概也就是買個把月，撐死就半年的食材，價格在十萬星幣上下。

    結(jié)果等阿爾唰唰唰地買完，那些店員裝好了巨大的集裝箱，打算送貨上門時，布蘭特看著七十萬的結(jié)賬單目瞪口呆：“……所以你們送我回去，就是為了補(bǔ)飯錢？”

    阿爾大笑出聲，他隨手拍了拍布蘭特的背：“哪兒能呢，咱們那其實(shí)是去參加一個拍賣會，你只是順帶的?！?/br>
    布蘭特聳聳肩，他隨意掃了掃遠(yuǎn)處繁華的街道，視野里閃過一抹白光。

    “……？”

    布蘭特動作一頓，他“啊”了一聲，匆匆往前走了幾步：“我去里面上個廁所。”

    “行，別跑了啊，你的光腦有定位的。”阿爾友好的提醒道，布蘭特給這話說的腳步一個踉蹌，揉了揉眉心，才接著小跑起來。

    他跑進(jìn)了商城，商城里也有擁擠，那抹白光若隱若現(xiàn)，卻一直都會出現(xiàn)在布蘭特的視野里。

    終于，在七拐八拐后，到達(dá)了最深處的貨架后，那抹白光消失了。布蘭特眉心皺緊，左右張望。

    ‘那應(yīng)該是……’

    “阿布——”忽地布蘭特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有溫?zé)岬纳眢w從背后貼在他的脊背上，那只蟲湊在他耳邊輕輕喚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