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往事不堪回首

    坐在車里，元俊宰和安泰熙吃著漢堡，手邊還拿著可樂。

    “伯母和伯父都已經(jīng)回來了嗎？”樸在宇問道。

    元俊宰點點頭：“昨天剛剛回來的，所以這個周末要回家里去，補過一下重陽節(jié)，本來以為母親已經(jīng)是個很西化的人了，沒想到也這樣堅持傳統(tǒng)，明明是已經(jīng)過去的日子，也一定要彌補回來才好，就好像要拖著過去的時間前進一樣?！?/br>
    樸在宇抿起嘴角：“伯母一定是一個很重視回憶的人?！?/br>
    元俊宰也笑了：“是的，這么多年來的相冊都保留得很好，上面還有年代標簽，泰熙回到家里，母親就拉著他看相冊，有時候我在旁邊陪伴，過去一些本來已經(jīng)淡忘的事情突然間又清晰起來，如今泰熙也在母親的相冊里了?！?/br>
    重陽節(jié)的時候，金敏愛出去參加研討會，元承鉉則去中國洽談生意，因此都不在漢城，偏偏元智銀那天也要值班，而樸在宇的家則在釜山，因此只能電話問候家里，因此十月十號那一天，三個人才好約在一起去看戲吃飯。

    樸在宇用吸管喝了幾口可樂，說道：“那個申基范到底怎么回事，他說了嗎？”

    樸在宇那冷淡的口氣仿佛在談?wù)摴乱粯?，一時間元俊宰差一點脫口回答：“都招供了?！毕胍幌朐≡鬃约阂灿行┫胄Γ殬I(yè)的烙印在身上如此鮮明深刻，可能自己一天做這一行，一天就無法擺脫這樣的習慣。

    元俊宰點點頭：“申基范那個人很顯然對泰熙有一種恨意，他不知從哪里得知泰熙是從北韓來到這邊，便非?？瘫〉爻爸S，那態(tài)度就好像貴族公子面對路邊的乞丐，仿佛巴不得泰熙立刻從他眼前消失，他似乎選擇性忽略了二十幾年前全泰壹自焚抗議的事情吧，做出這樣決絕行為的時候，這位工運先鋒只有二十二歲，兩年前剛上映的這部片子，各界反響很大的，他居然這么快就忘記了。”

    樸在宇冷冰冰地接上一句：“還有六八四部隊的事情。”這件事實在太黑暗了，讓韓國人自己都無法正視，那些自殺式攻擊隊員誠然是死囚，本來就是必然要走向死亡的人，然而這樣出爾反爾讓人感覺簡直好像玩弄一樣——除了那兩名出逃后犯下強暴罪行的人之外，這兩個人的罪惡讓他們毫無任何的悲劇色彩可言。

    元俊宰不由得笑了一下，那笑容既無奈又諷刺，他從來沒有感覺到韓國歷史中那些隱秘的黑暗殘酷的角落，居然具有如此的黑色幽默感，從前想到這些的時候，他只覺得心中隱隱的刺痛，作為一個有強烈自尊心和國族認同感的人，他是不愿意聽到別人提起這些事的，然而如今面對自己的同胞如此傲慢的態(tài)度，他也有點忍無可忍了，雖然是一面雙刃劍，刺傷別人的時候不可避免要傷害自己，然而這種時候也無所謂了，他絕不能讓人如此對待自己深愛的人。

    元俊宰吃著豬柳蛋漢堡，腦海中不由得又回想起那一天晚上，昏黃的燈光之下，那曖昧潮濕的氣氛達到最濃時的情景。雖然方才的心情有些憤懣，然而此時回憶起那晚的畫面，元俊宰的心便重又變得溫暖柔軟起來，此時展現(xiàn)在他眼前的不是兩個人激烈性交時的情節(jié)，而是細細品味著在那激蕩的過程結(jié)束之后，自己與安泰熙彼此擁抱撫摸的情景。

    他們兩人的性愛一直是熱烈醉人的，雖然安泰熙無論如何不肯去看教學視頻，性格也非常保守，姿勢變化是很少的，也不會玩那些新鮮花樣，然而元俊宰畢竟從片子里學到了許多東西，在現(xiàn)實所能允許的范圍之內(nèi)，盡可能找尋著刺激快感的更多方法。安泰熙雖然靦腆，不過脫去衣服后卻也沒有那么拘泥，雖然絕對稱不上開放豪邁，百無禁忌，然而也并不拒絕元俊宰滿懷愛意的努力，過程中還會有配合的動作，讓元俊宰知道他也是喜歡的，也是有回應(yīng)的，這種情感上的反饋讓元俊宰內(nèi)心更加火熱，也更為愉悅，兩個人的情事氣氛便愈發(fā)濃烈甜蜜，如同火爐上的熱燒酒，里面還摻了鮮花和蜂蜜。

    然而此時，令元俊宰深深回味的卻是性事之后的余韻，每一次兩個人火熱的性愛結(jié)束之后，都要再摟抱親吻好一會兒，就好像影片主體演完之后，還要有長長的片尾曲烘托氣氛才稱得上完美，他們兩個也是一樣，每次性交之后總要再纏綿半個鐘頭左右，這才肯分開來，輪換著去洗澡。這段柔和緩慢、代表著收尾的樂章是如此的香甜，如同餐尾的一杯水果奶昔，雖然味道沒有那么濃烈，然而卻極為甘甜，還帶了一絲清爽，當然這是與之前的性愛相比較，其實單純看起來，尾章的愛撫舔吻也是充滿了濕噠噠的黏膩味道，糾纏不休。

    兩個人側(cè)躺在床上，元俊宰緊緊抱住安泰熙的身體，情感濃烈地親吻著他的嘴唇，安泰熙的兩只手也回抱住他，不由自主地探尋著元俊宰那仿佛抹了蜜糖的雙唇。親吻了好一會兒，兩個人這才氣喘吁吁地分開嘴唇，安泰熙趴在元俊宰懷里，本來就有的身高差距再加上此時他的姿態(tài)，看起來很有一種依戀的感覺。

    “我總是弄不懂，為什么這種事會這么快樂呢？”安泰熙語氣中滿是困惑。

    元俊宰看著他的臉，每當這種時候，這個男人總是單純得好像孩子一樣，白天的時候雖然害羞內(nèi)斂，畢竟還是成熟的，而脫去衣服之后，安泰熙就好像把那一層穩(wěn)重干練也脫掉了，露出了本來的樣子，十分天真。

    元俊宰一笑，道：“與激素有很大的關(guān)系，多巴胺被稱為愛情物質(zhì)，主要負責大腦的情欲與感覺，傳遞興奮愉快的信息，不過，也與上癮有關(guān)。”

    “啊，原來是這個原因，難怪每次我們這樣做的時候，我就有一點成癮的感覺?！辈贿^讓自己上癮的不僅僅是多巴胺，也是元俊宰的感情，對于安泰熙來講，這才是最重要的。

    元俊宰笑著用自己的嘴唇輕輕碰觸安泰熙的唇，一邊輕柔地含吮他的嘴唇，一邊撫摸他的后背，極為溫柔地問：“泰熙，申基范對你做了些什么？”

    元俊宰此時的聲音略略有些沙啞，因此就顯得格外的朦朧曖昧，燈光下，他那一雙望向安泰熙的眼睛里閃動著粼粼波光，就仿佛夜里流動的河面映照的月光一樣，因為河水的流動，月光顯得有些破碎，如同碎鉆一樣，完整的圓月映像誠然是十分皎潔的，極有詩意，然而這樣打碎的月色卻顯得更加魅惑，此時的元俊宰簡直好像民間傳說之中的精靈，艷麗誘惑，讓人無限沉溺。

    被元俊宰的手摸到臀部，安泰熙的呼吸又急促起來，喘息聲中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他，他嘲諷朝鮮……”

    元俊宰的表情仍然迷人，一邊繼續(xù)愛撫安泰熙，一邊仔細地聽著他那有些散亂的話語，偶爾還追問一下細節(jié)，元俊宰知道安泰熙對于自己的魅力一向是無法抵擋的，從前在國情院的時候，他就極其隱晦地表現(xiàn)出對于自己的一點依戀，自從兩個人的關(guān)系有了本質(zhì)變化以后，安泰熙原本砌在自己與外界之間的一堵冰墻在面對元俊宰時，很快就融化得一地凌亂，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自己問什么，安泰熙都會說的，所以獲取信息毫不費力，元俊宰在大腦中迅速勾勒出了申基范這個人的性格特點。

    安泰熙確實就是他所判斷的那個樣子，在元俊宰懷里的時候，對于元俊宰的盤問，他是沒有什么抵抗力的，雖然知道情人在搜集信息，可是安泰熙卻并不感到有什么抵觸，現(xiàn)在與國情院不同，元俊宰想知道一些事情，目的不是為了國家對抗，而是想要幫助自己，因此平時不肯訴說的一些話，這個時候就把守得不再嚴密。

    安泰熙絮絮地說著，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少年，十幾分鐘后，元俊宰將情況了解得差不多了，親吻的熱度便升高了起來，他抱住安泰熙的身體，輕輕地將他壓著平躺在那里。

    安泰熙仰面看著上方的元俊宰，感受到剛剛閉合的腸道又被蠕動著的guitou頂開，安泰熙喘息著問：“你要再做一次嗎？”

    元俊宰眼中含著溫暖甜蜜的笑意，關(guān)心地問：“泰熙，可以嗎？累了嗎？”

    安泰熙吸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笑了一下，道：“不累，我很開心?！?/br>
    元俊宰總是如此體貼，十分在意自己的感受，平時哪怕是再小的事情，都會征求自己的意見，情事之中更是如此，極其溫柔親昵，絕不會有任何粗暴的舉動，每一次性愛都如同蜜蜂鉆探花蜜一樣，從他的動作與神態(tài)之中，安泰熙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元俊宰對自己的珍惜，因此他也很愿意與元俊宰zuoai，尤其是方才談?wù)撋昊督o自己帶來了一點陰影，此時也確實需要用這個來轉(zhuǎn)移一下情緒，于是他便也很熱切地撫摸元俊宰，兩條腿也磨蹭著情人的身體。

    臥室內(nèi)的氣氛很快又稠密粘滯起來，如同一鍋攪不動的濃稠的牛奶麥片，還滾滾地冒著熱氣，從腸道中傳來的熱量很快讓安泰熙又有了那種仿佛要融化一般的感覺，他的呼吸愈發(fā)急促，還低聲呻吟起來。每一次發(fā)出這種聲音的時候，安泰熙總是感覺十分羞愧，從元俊宰的眼神之中，他可以看出元俊宰也是十分興奮的，但自己的情人除了呼吸會變得粗重，聲帶卻幾乎不發(fā)出什么聲音，反觀自己，那呻吟聲仿佛一個受了傷的人，脆弱而可憐，還帶著莫名的驚慌，兩人之間的鮮明對比讓安泰熙更加不好意思，不由得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元俊宰一笑，俯下身來熱切而又溫柔地親吻著他的嘴，讓安泰熙萬分無法承受的是，或許是見自己太過害羞，元俊宰居然輕輕用手捏開自己的嘴，惡作劇似的將舌頭伸了進來，讓自己不得不吮吸他的舌頭。雖然這樣的事情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然而這一次這樣略略帶了一點強迫的性質(zhì)，卻是非常罕見的，此時安泰熙的感覺就是，自己嘴里給人放了一條棒棒糖，是一種必須吸吮的甜蜜，然而元俊宰的眼神卻是極其溫存甘甜的，簡直甜到有些發(fā)膩，兩者之間的反差讓他感受到的刺激格外強烈，肌rou緊繃得簡直要抽搐起來，安泰熙腦子里忽然發(fā)生了一個很詭異的聯(lián)想，假如自己身上滴了高濃度的白酒，可能此時已經(jīng)燃燒起來了吧？

    樸在宇吃完了這簡單的工作午餐，將裝漢堡包的紙袋和飲料杯子塞進袋子里，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元俊宰，只見自己的上司兼好友剛剛從方才的溫情回憶之中回到現(xiàn)實，眼神恢復了清楚明亮，咀嚼食物的速度也明顯快了起來，雖然只是片刻的超離，然而仍然是很甜美的吧。

    十月十八號這一天，元俊宰與安泰熙回家去補過錯過的重陽節(jié)，作為知識分子，金敏愛對于重九講究全套的傳統(tǒng)配置，菊花酒、菊花煎、栗子糕全都端上桌面，另外還有清蒸鯔魚和涼拌墨魚。

    這在朝鮮是極其豐盛奢侈的宴席，這么多年來，還是在經(jīng)濟沒有崩潰的時候，安泰熙曾經(jīng)有幸看到鄰居婚宴上的菜單，與此非常類似：打糕、鱈魚、清蒸八爪魚、油炸豆腐、毛蟹，還有三種做法不同的墨魚干，那一家的政治成分是非常不錯的，在朝鮮處于中上階層，為了讓自己的女人在男方家里能有一定地位，娘家傾其所有舉辦了那一場豪華婚宴。按照習俗，婚宴要擺兩次，女方家里一次，男方家里一次，某種意義上也是雙方財力較量的一個擂臺，而男方家庭的條件也是不錯的，因此讓自家鄰居這一邊就感到比較有壓力。

    作為尊老節(jié)，首先自然應(yīng)該向老人表達祝福，元智銀和元俊宰都是口才非常好的人，敬祝的語句都十分動人，當然態(tài)度也是非常真誠的，安泰熙不善言辭，只能說出一句：“祝伯母伯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元承鉉樂呵呵地說：“多么老實的一個孩子，一看就讓人感覺很放心啊，比那兩個花言巧語的狡猾家伙要穩(wěn)妥多了。”

    元智銀元俊宰：這可真的是躺著也中槍。

    五個人喝了菊花酒，吃了一陣菜之后，金敏愛拿了一塊栗子糕遞給安泰熙：“泰熙，你好像是喜歡吃這個的，來嘗嘗這是我親手做的，試一下看味道好不好。”

    安泰熙雙手接過栗子餅，放進嘴里咬了一口，確實香甜柔軟，讓他想起了家鄉(xiāng)的味道，是一個明明那樣接近，偏偏又如此遙遠的地方啊，從此只能在夢中見到，想到這里，安泰熙的眼眶頓時微微有些發(fā)紅，不由得哽咽了起來。

    金敏愛的眼神十分關(guān)切：“泰熙，莫非是在想念朝鮮的親人嗎？不要太過擔心，當南北統(tǒng)一的時候，你就可以見到她們了?！?/br>
    安泰熙哽咽著說：“您與伯父將我保釋出來，又收留了我，我真不知該怎樣報答這樣的大恩。”

    金敏愛的表情更加慈愛：“不要說這樣的話，只要你能讓俊宰幸福就好?！?/br>
    安泰熙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一眼元俊宰那低垂的俊美側(cè)臉，說道：“我會盡力的?！?/br>
    吃過午飯后，一家人正坐在一起看節(jié)目，忽然元俊宰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走過去接了一個電話，回來就很抱歉地說：“真對不起，院里面有一點急事需要處理，我要趕快過去一下。”

    金敏愛點頭道：“工作要緊，你快去吧，回頭讓智銀送泰熙回家里去。”

    元智銀把手一揮：“放心好了，有我?guī)е欢ㄒ阎車煤霉湟还??！?/br>
    元俊宰笑了，對安泰熙說：“那么今天下午你就跟著jiejie，jiejie很會玩樂的，一定會很開心。”

    安泰熙本來微微有些發(fā)慌，不過元智銀一只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那豪情的樣子倒是立刻讓他放松了下來，對元俊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