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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戰(zhàn)俘存亡錄在線閱讀 - 第二十三章 往事并未遠去

第二十三章 往事并未遠去

    第二十三章 往事并未遠去

    十月二號已經(jīng)是星期四,晚上六點多的時候,安泰熙從地鐵站里出來,又轉乘一輛公交車,一路搖晃著向家里趕去。

    雖然是一天的工作已經(jīng)結束,本來應該很輕松了,即使肚子有一些餓,然而畢竟身上的擔子已經(jīng)減輕了,心中沒有那么多的壓力,所以哪怕有一些饑腸轆轆,甚至肚子里會咕嚕嚕叫起來,也不會覺得特別辛苦,更何況很快回到家里就可以吃飯呢。

    然而今天,安泰熙卻覺得心中有點沉甸甸的,中午吃過了午飯,在會社看當天的報紙,里面有一條很醒目的消息:“崔度昆殉國周年,親人含淚祭掃悲痛不已”,標題下一張照片,畫面上是幾名女子和男子表情悲傷地在一座墳墓前獻花,其中一名中年女人甚至需要旁人攙扶。

    雖然元俊宰沒有和他講過這件事,然而新聞里卻將整件事再次回顧了一遍:“一九九六年十月一日,外交官崔度昆在俄羅斯海參崴被暗殺,而就在九月十八號,北韓間諜潛艇在江陵海岸擱淺,二十六名特種部隊人員滲透進大韓民國的國土,我陸軍部隊與警察平民全力協(xié)同搜捕,朝鮮聲稱要對此進行報復,崔度昆外交官就是這一事件的犧牲品。尸檢的結果是,在他體內(nèi)發(fā)現(xiàn)的毒藥與朝方滲透人員攜帶的毒藥是同一種類。昨天正是崔度昆先生死亡一周年時間,親屬去墓園祭掃,夫人泣不成聲……”

    如果從朝鮮那一方來看,這當然是復仇,然而如今安泰熙就站在韓國的土地上,即使不從理性上進行判斷,周圍人的普遍情感也讓他感覺到十分尷尬,他已經(jīng)不止是一次體驗到這種群體情感的強大力量,有時候就讓人不由自主地要融入進去,就好像一滴菜籽油融入一杯花生油一樣。

    剛剛被俘的時候,安泰熙很為自己的戰(zhàn)友而傷感,二十六個人中只有兩名幸存了下來,其余的二十四個人都戰(zhàn)死或者自殺,死去的人誠然是很悲慘,然而在鼓起勇氣跨過生死界限之后,他們在人世間的一切負擔就都可以解除了,繼續(xù)承擔著這種痛苦的是他們的親人。安泰熙可以想象在自己的祖國,烈士的親人是有多么的悲痛,而自己的名字也列入陣亡者之列,母親和父親也一定肝腸痛斷,直到如今傷痛仍然沉重,即使在時勢如此艱難,自己的撫恤金很快就用完,難以再買到食物的情況下,她們也仍然會經(jīng)常想念自己吧,現(xiàn)實是對于親人來講,自己就是一個活著的死人。

    然而此時再看一看崔度昆的親人,她們也是一樣的悲痛,時間沒有撫平傷痛,周年祭的時候,原本逐漸愈合的傷口表層又被撕開,痛感仍然是那么鮮明。不僅僅是崔度昆,去年的那次事件中,韓國方面在作戰(zhàn)過程中也有十六人的死亡,當時自己只想到他們是敵人,是要傷害自己的人,所以沒有太多感觸,然而如今冷靜下來,就想到那些人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們的親人也會哀傷,就如同自己的親人一樣,尤其是自己在南韓還有了對自己十分關心的情人,那感覺就更加尷尬了。

    推開公寓的門,安泰熙說了一聲:“我回來了?!?/br>
    元俊宰從廚房里向外探了一下頭,笑著說:“辛苦啦,休息一下吧,晚飯很快就做好了。”

    安泰熙洗了臉換了衣服,這個時候元俊宰已經(jīng)把飯菜擺上餐桌,他看著安泰熙的臉色,關心地問:“今天是不是非常累?”

    安泰熙搖了搖頭,默默地坐下來吃飯。

    元俊宰看他慢慢地喝著湯,本來這牛rou泡菜湯是安泰熙很喜歡的一種湯,安泰熙不像自己,作風偏西化,他是在北韓長大的,一個人的個性氣質(zhì)之類,在童年與少年期間往往就奠定下來,年少的經(jīng)歷會為人打下深深的文化烙印,因此雖然在韓國已經(jīng)有一年的時間,也嘗試了一些新穎的食物,安泰熙卻仍然是偏愛比較傳統(tǒng)的飲食,比如牛rou泡菜湯,因此元俊宰也就時不時會做這道湯,還有雪濃湯之類。

    元俊宰夾了一塊金釀豆腐放在他的碗里,親昵地說:“吃一塊豆腐吧,很嫩的,用雞油煎出來的呢,很好吃的?!?/br>
    安泰熙有些困難地點了點頭,說了一聲“謝謝”,然而手上卻沒有吃菜的動作,原本還能慢吞吞喝一點湯,如今簡直是完全停了下來。

    元俊宰立刻就知道有了情況,他從椅子上站起身,繞到安泰熙身邊,在他的左側蹲下來,兩手握住他放在桌子下方的左手,極為溫和地問:“泰熙,發(fā)生了什么事?”

    安泰熙垂著頭不肯說話。

    “是會社里的事嗎?”

    安泰熙搖了搖頭,雖然申基范很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北韓身份,然而到目前為止自己還能應付。

    元俊宰的右手開始向他的小臂上撫摸:“還擔心jiejie的事情嗎?母親已經(jīng)狠狠說過了父親,父親不會再糾纏這件事了,而且也不會來管我們的婚事,我是說,不會逼著我們在外面相親結婚?!?/br>
    安泰熙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重新低下頭,眼神有些茫然地看著放在大腿上的、兩個人交握著的手。

    那一只溫柔愛撫的手終于伸到了他的面頰處,元俊宰的手掌細細地撫摸著他的臉,動作中充滿了情意,雖然安泰熙不肯說話,不過元俊宰卻半點沒有焦急,仍然是笑得那樣從容和煦,很有耐性地和他輕柔地說著話:“泰熙,什么事情這樣不開心?是想家了嗎?你知道以你現(xiàn)在的情況,最好還是不要與家里聯(lián)系,過幾年如果情況有所松動,就可以考慮捎信給她們,不知哪一天就真的統(tǒng)一了,南北韓不能一直這樣分隔開來……”

    這時安泰熙終于低聲說出一個十分簡短的句子:“崔度昆外交官?!?/br>
    元俊宰瞬間明白了讓安泰熙心事沉重的原因是什么,昨天是崔度昆的周年忌日,報紙上電視里都有放送,所以自己昨天晚上連電視都沒開,然而今天他終于是知道了這個消息。雖然性格中有堅毅的一面,然而安泰熙也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很容易受到觸動,這一點自己早就知道了,當自己請求母親和父親將他保釋出來、從此住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jīng)考慮到了今后要承擔的責任,對此早有準備。

    因此元俊宰沒有絲毫的不耐煩,笑容更加溫暖柔和,語調(diào)也十分柔軟綿密:“這確實是一場悲劇,然而這不該由你負責,在這件事情上,你也受了很大的傷害,南北雙方的對立是時代造成的不幸,誰也不想這個樣子的,所以不要太過責怪自己了,我想崔度昆先生的親人也不會將這件事的責任歸在你的身上。嗯~這個周末我們?nèi)タ礂魅~好不好?漢城的楓葉是很出名的,算是縮小版的加拿大吧,每年這個時候,都有許多外國游客來這里看楓葉,雖然在一起這么久,然而還沒有到那樣浪漫的地方去過,五號的時候出去玩一下好不好?”

    元俊宰細長光滑的手指輕輕地刮著安泰熙的臉,如同撥弄琴弦一樣,這與方才手掌撫摸的感覺又有所不同,掌心緊貼臉頰的時候,溫暖感非常強烈,而如今尖尖的手指頂端從面上滑過,讓安泰熙只覺得臉上癢癢的,如同幾只小蟲在上面爬,他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一角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元俊宰見他似乎好些了,心中便稍稍放松了一些,笑著說:“好了,那么快吃飯吧,再不吃就要涼了?!?/br>
    晚飯后,安泰熙正坐在電腦前完善著自己新編的程序,忽然只聽電視機里傳來一陣十分古怪的聲音,那聲音雖然讓人感覺心里發(fā)慌,然而卻并不陌生,每當兩個人在床上脫光了衣服之后,發(fā)出來的往往也是這樣的聲音,之所以說是古怪,是因為在這樣燈光通明的客廳里出現(xiàn)這樣的聲音,實在是很難以想象的,就好像錯將湯鍋擺放在茶幾上來裝睡蓮花一樣,雖然那琺瑯彩的湯鍋也是很漂亮的,然而終究放置的地方不是很妥當,很多時候一件東西讓人感覺到別扭,并不是因為它本身的原因,只是措放的位置不恰當,或者說是不合常規(guī)。

    安泰熙轉過頭來一看,只見墻壁上掛著的那臺液晶電視機里正在上演一段令人震驚的情節(jié),兩個赤身裸體的男人正在床上做那件羞恥的事。雖然很不想看的,然而安泰熙一眼就掃到那兩個男人的下體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就如同自己與元俊宰zuoai的時候一樣,當然了,每當兩個人做這件事的時候,自己的肛門口到底是什么樣子,憑借自己的眼力是絕對看不到的了,元俊宰也沒有那樣的惡趣味,特意將這種畫面拍下來給自己看,元俊宰很清楚,以安泰熙對事物的接受程度,那樣做就不是調(diào)情,而是羞辱了。

    然而如今為什么他竟這樣堂皇地在客廳里放這樣的東西?而且屏幕上正在糾纏的還是兩個白種男人,這樣就是雙重的視覺沖擊力。雖然已經(jīng)與元俊宰做過不止一次,對這種性愛方式已經(jīng)算是熟悉的了,安泰熙卻從來沒有想到過兩個白男居然也會做這樣的事,畢竟在多年的“防范外國間諜”的教育里,外國人——尤其是西方人,因其相貌特異,簡直就是另一個物種,小的時候看到課本里畫冊里面目猙獰的美國鬼子,安泰熙就感覺所有的白人都是妖怪,后來在南韓看了一些電影,安泰熙也就與時俱進,想到如果把“異形”這部片子引進朝鮮,那么白人在孩子們腦海里的形象大概就相當于里面的異形生物吧。

    “你,你怎么看這個?”在碟片放送的英語對白音之中,安泰熙面紅耳赤地說。

    元俊宰回過頭來一笑:“這是GREENWOOD公司拍攝的教學片,我們兩個人之間,總有一個要認真學習吧?性生活的質(zhì)量對于性緣愛情關系是非常重要的?!?/br>
    這一點其實安泰熙也不否認的啦,雖然感覺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安泰熙內(nèi)心深處也不得不承認,往往在經(jīng)過一番極其愉悅的性交之后,那種超乎尋常的柔軟溫暖感覺是其她事情所難以帶來的。

    元俊宰毫無疑問是對自己充滿溫情的,總是滿含著愛意,情感細膩得簡直不像一個韓國的男人,起碼不像一個現(xiàn)實中的韓國男人。偶像劇里面把男主角甚至男配角都拍攝得十分浪漫體貼,簡直會為對方的每個細節(jié)所牽動,可是電視劇畢竟只是電視劇,是用來撫慰人心的,現(xiàn)實中的韓國人是情緒比較易于激動的,而且生活壓力這樣大,哪里有那樣的時間與精力去精雕細琢那種華麗夢幻的情感?

    然而元俊宰卻真的有一點這個味道,他當然做不到每時每刻都舉止優(yōu)雅得好像在拍宣傳片,然而對于自己的情緒,卻一直很細心留意的,日常生活也十分關切,很多時候安泰熙感覺元俊宰就好像他最拿手的牛rou湯一樣,醇厚香濃,除了手藝好,那牛rou用的也是本土十分昂貴的韓牛,既高端又親切,很能撫慰人。

    不過無論元俊宰穿著衣服的時候怎樣文雅可親,關懷備至,安泰熙覺得這些都無法替代兩個人脫掉衣服之后,rou體上的親密融合,在那樣彼此嵌合的情況下,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水rujiao融,在那一刻他感覺到,性交或許代表了血親關系之外的最大信任,也是最大程度上的接納,因此如果性生活的質(zhì)量下滑,兩個人之間的感覺肯定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了吧?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對于自己如此用心的元俊宰,然而事情確實就是這樣,因此元俊宰此時所做的事情也是十分重要的,是為了兩個人的關系著想。

    可是安泰熙仍然有些不甘心地問:“即使是這樣吧,為什么你不肯選一部韓國的片子,而要看這些白人拍的東西?”

    元俊宰咯咯笑道:“雖然是‘身土不二’,不過也不要有這樣的種族歧視嘛,你知道韓國雖然表面很開放了,其實許多東西還是相當保守的,這種片子我們是絕對不肯拍的,否則只怕要引起社會震動,有可能會引發(fā)針對導演的死刑請愿的。”

    電視機里的聲音不斷地傳進安泰熙的耳朵里,震蕩著他的耳膜,不僅是那些呻吟聲,即使是兩名角色的對話,明明是探討吧,在這種時候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色意味,仿佛氣壓極低的夏日,空氣中滿含燥熱,氧氣缺乏而又潮濕粘滯的感覺緊緊地裹著人,好像在皮膚上鍍了一層油膜,讓人只想馬上來一場大雨才好。

    安泰熙的臉越來越紅,他有點恨自己方才為什么又回頭看了一眼,不知是因為拍攝角度還是真的與人種有關,屏幕上那站在床邊的白男不斷抽動的性器實在是太粗大了,而躺在床上、雙腿扛在那人肩上的人,尺寸也很可觀,雖然從來沒有自卑過,可是安泰熙卻也覺得,為什么要將那個地方錄制這樣的特寫?這可是讓人多么的不好意思啊!

    他知道自己沒有充足的理由要元俊宰關掉聲音,只看畫面,畢竟據(jù)說那些對白都是在鉆研技巧,相當于教師授課一樣,是很正經(jīng)的研討,然而房間里充斥著這樣的聲音,實在是讓人心浮氣躁,難以冷靜下來,安泰熙只好找出一副耳機,塞進自己的耳眼里,這一下總算是安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