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滿目流光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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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累死我了!早知道就聽師姐的話好好學習輕功了,爬個墻就把我爬個半死……啊要讓師父知道了又要嘲笑我了!” 不是決明。 我忽然放下了懸吊著的心。 也對,怎么可能是他呢? 長身鶴立的少年像只滾泥的鵪鶉不修邊幅地蹲在墻頭,一身燦金的衣袍也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好好的一套華服落了個鶉衣百結(jié)的下場,頭頂?shù)挠鸸诘惯€是干凈,雪白的毛球頭飾隨著他挪動的行徑而一抖一顫地晃動。 我后退幾步隱在五色碧桃投下的陰影里。 未曾料到這少年會猛然轉(zhuǎn)頭:“誒?是不是有人在那里?” “……” 躲藏已然沒了意義,我提棒走了出來。此時的太陽還差一點兒便整個沒入地底,春日的余暉還算得上敞亮,已不再刺眼的式微光芒映照在我臉上,為肌膚覆上一層昏黃的粉妝。我繃著臉站在這少年面前裝腔作勢,我盡力將自己的聲音壓低,模仿著斬塵一貫的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你是何人?” 面前大概與我一般大的少年顯然是被唬住了,他眨著朗星般的眼,不干凈的大爪子下意識地抹了抹沾著一團團污垢的臉,活像個做錯了事轉(zhuǎn)頭就見到長輩的倒霉熊孩子。 不過這般年齡也算不上是熊孩子了,嗯……熊少年? 我真是要活生生被自己的腹誹給逗笑了,差點繃不住自己高冷的表情。不外反觀這熊少年,并無坐忘守久經(jīng)殺伐的煞氣,也無斬塵或是花月出cao權(quán)弄術(shù)多年的內(nèi)斂,看上去并不是別有圖謀的危險人物,倒像是誤入迷途的羔羊。 說起來,那雙星辰似的眸子,與決明倒有幾分相似。 “我……我叫葉南歌!”葉南歌低著頭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我不是故意要爬墻的,我只是好奇這里面是什么而已……” 他不知曉這是平生樓?那他又是如何踏入平生樓界圍的?以坐忘守的能力,斷不會讓此等武功不成的少年落跑至我這里。況且從來都沒有外人到達過此處,斬塵似是要將此處圍成桃花源,讓我一輩子與世隔絕。 我放下了棒,轉(zhuǎn)過身不讓葉南歌看見我松懈下來的表情:“那你快走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br> 或許是聽見我軟了語氣,葉南歌倒不似方才如此懼怕了,他試探著開口:“別這樣,在這里太無聊了……爹爹他每天都把我一個人扔在屋里……” 是他爹爹帶他來的? “那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明天我來找你玩好不好?” “不好?!蔽耶敿淳芙^了。這個少年也不知道是什么來頭,斬塵十分厭惡我提到外人,自然也不會允許我像現(xiàn)在這般與一介陌生少年說話。我不好得罪斬塵,但也不希望這個與決明有幾分相似的少年遭受無妄之災,只好冷言冷語地勸誡他趕緊離開。 “我看你也好像是一個人住在這兒,你不無聊嗎?我在山莊的時候我們有一群師兄弟……我跟你講啊,我們還會玩蹴鞠呢!輸?shù)哪且魂犚蠐P州城門嘰嘰嘰叫半刻鐘呢哈哈哈哈哈哈……” “滾?!?/br> “……啊?” 我轉(zhuǎn)頭,怒目圓睜:“我讓你滾?!?/br> 葉南歌頓時又慫了,一溜煙兒地從墻頭翻了出去,邊往下爬還邊在嘴里叨咕:“干嘛這么兇……我只是想和你玩啊,你長得這么……” 后面的話就聽不見了,應該是葉南歌走遠了。 我眼眶又泛起輕微的濕意,我深吸了幾口氣,才將這份酸澀重新壓回心海深處。 一頓晚飯我是吃得心不在焉,大半的菜色只是動了幾筷。我咽下最后一口米飯,瞅著眼前幾盤撥弄幾下就能重新當剛出鍋的菜,心中煩躁萬分,卻也只能扯出一個和善的笑容,用著商量般的語氣對著我兩旁的坐忘守說道:“我吃完了?!?/br> 兩位坐忘守不為所動。 我翻了個白眼,把筷子一扔,翹著二郎腿,大膽地與坐忘守對視。 其實要說對視也不太準確,因為至今為止,我或明或暗端詳過好多次坐忘守被拉長的、黑白太極八卦陣所覆蓋的臉部。常理來講,一般面具上都會開鑿兩個孔,以便目視,然而坐忘守臉上的面具,沒有一個開孔。 有時候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我會想那些坐忘守既然看不見,他們又是如何行動的呢?繼而深思他們進食、洗漱等日常問題。不過后來也就釋懷了,畢竟是令江湖談虎色變的煉人之術(shù),其中玄妙大概就不是我等俗人能夠參透的了吧。 我與兩位坐忘守僵持著,一直耗到亥時,才等到花月出姍姍來遲。 看到花月出現(xiàn)身院子的一瞬間,我便調(diào)整了自己先前不羈的小流氓姿勢,雙腿并攏端正而坐,手放在大腿上作乖寶寶狀。 花月出走了過來:“沒吃完?” 我訕笑:“今天胃口不太好?!?/br> 花月出沒有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令那兩坐忘守收拾餐具后退下。 “去洗漱吧?!?/br> “好。” 我看著花月出走進屋子,總覺得氣氛有絲莫名的詭異。這平日里容不得我剩菜的人怎么突然一下子變了性,竟如此輕易地就放過了我。 是因為斬塵所說的那件要事的緣故嗎? 我驚疑不定地洗漱完回到屋子里,而后更意外地發(fā)現(xiàn)花月出竟然沒有點蠟燭。我一踏進屋子簡直就是兩眼一抹黑,腳都不知道擺在何處。 “花月出!你怎么不點蠟燭!” 我胡亂劃動著雙手企圖找到一處地方可依,等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花月出握住了我不安定的手。我跟扒著救命稻草似的纏著花月出的手,被他牽引著走到了床邊。 “只不過是黑夜就擾得你心慌神亂,看來佩戴云幕遮要給你提上日程了?!?/br> 我縮在花月出懷里,道:“就不能不帶嗎?” “不行?!被ㄔ鲁鲆馔庹Z氣堅定,“以前那是慣壞你了?!?/br> “花月出,你今天怎么了?” “嗯?何來此說?” “你好像,心情也特別不好的樣子?!焙谝怪形颐魃匣ㄔ鲁龅念^發(fā),放在手心中把玩。 花月出沒有回答。良久,他才輕笑一聲:“你這只小死耗子!”他捏上我的頸rou,發(fā)狠似地揉掐,卻沒真用上什么勁道。 我嘻嘻哈哈地和他打鬧一番,最后趴在他懷里累得發(fā)困?;ㄔ鲁稣绽幸幌聸]一下地順著我的長發(fā),用著抱怨的語氣在與我說著什么,只是我困了之后思緒就變得格外遲鈍,隱隱約約只記得一句話。 “……真是白疼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