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一棵嫩生生的小鮮蔥
簡嘉簡單檢查了一下小孩的狀況,把一瓶高級解毒藥劑遞給那孩子。小孩拿在手里,琉璃似的眼睛警惕得像冒著生命危險,出外覓食的小動物。 “不喝還給我?!焙喖巫鲃萦焓?。 小孩板著一張紅腫的小臉,閉著眼睛把藥劑灌了下去,瞬間胸腹間刀剜似的疼痛立時消失無蹤,身體里一片暖洋洋。 很久很久沒有這么舒服過了。 那孩子睜開眼睛看著簡嘉,不自覺地就帶上了幾分依賴。這是他第一次在成年人身上感受到善意。 “你是淮陽公遺腹子?”簡嘉問。 小孩眼睛一黯,默默點頭。 淮陽公行伍出身,戰(zhàn)功累累,不幸全家為jian人所害,只余一遺腹子,先帝憐稚子無辜,帶入宮廷充作養(yǎng)子撫養(yǎng),豈知天不假年,先帝不久病逝。之前的原身小皇帝年紀小,根本不記得也不在乎還有一個便宜弟弟。小孩子就這樣在宮里無聲無息地慢慢長大,在這幾乎能吃人的宮墻里掙扎求存。 “你叫什么名字?”簡嘉問。 “我叫小蔥,我自己起的名字?!毙『⒄J認真真地回答,聲音特別好聽,一對晶瑩剔透的黑眼睛落在簡嘉身上,目不轉睛。 簡嘉覺得這名子起得不錯,跟他簡博士一樣有水平。 簡嘉站起身:“小蔥,自己能走嗎?” 小蔥努力地掙扎兩下,卻起不來,但是他不放棄,一個勁地在地上撲騰,眼里有一抹執(zhí)拗,似乎一定要靠著自己的力氣站起來。 可是下一刻他就被騰空抱起,小孩睜著大眼睛有點懵。這個懷抱并不溫暖,也不算寬闊,還有些冷,卻是他有記憶以來得到的第一個擁抱。 他覺得自己被一陣清冷的氣息包裹住,渾身上下都輕松了,有一種無比安心的感覺。他小心地,試探般地抓住簡嘉的衣襟。沒有遭到拒絕,他才輕輕地,一點一點把頭靠在抱著自己的那個人的胸口。 簡嘉和小蔥都沒看見,簡嘉手腕上的墨藍珠無聲無息地閃耀著波紋狀的光芒。 ※※※ “嘉嘉,怎么著也得給個名分吧,清白身子都給你玩兒了,你不能負心薄幸!” “說了看你表現(xiàn)。你干的事我還記著呢,表現(xiàn)不好,哼……” “表現(xiàn)不好就沒有名分了。” “啊啊——嘉嘉!輕點!啊啊——不行了——饒了我!嗚啊啊——” “呃啊——陛下!不要!不要那么深——嗯——啊?。 ?/br> 無星無月的深夜,蔚王葉恒大口喘息著在錦繡羅帳里睜開雙眼。他身子緊繃,雙手抓著身下的床褥,不住地戰(zhàn)栗,胯下一片黏膩濕熱漸漸變得冰涼。 窗外傳來淅淅瀝瀝的春雨聲,鼻端似乎縈繞著某種清寒的氣息,葉恒急促的粗喘漸漸平靜。他慢慢起身,沒有叫人,自己換掉了臟污的褻褲,腫脹的后xue還是絲絲拉拉地疼。要命的是,那個地方居然覺得空虛,像烙印一樣牢牢記住了被火熱的硬物刺穿,填滿,抽插的感覺 葉恒搓了搓依舊紅熱的臉,長長出了一口氣。 小皇帝簡嘉絕對有問題,而且必定與自己有淵源。夢里那些模糊的對話,還有讓人癲狂的火熱快感…… 他一個大老爺們居然做夢被人壓著狠干,還他媽被干到夢遺。 白天被cao得直不起腰,卻讓他的實力上升了不止一個層級。 原來的小皇帝絕對不可能突然變成這樣。 現(xiàn)在的簡嘉,到底是什么人? 而他和自己又是什么關系? 葉恒亂嗡嗡的腦子里都是簡嘉的樣子。清冷俊美的五官,淡漠的表情,寧靜澄澈的黑眸。越來越清晰,好像早已刻印在心里,只是如同明鏡拂去塵埃,慢慢呈現(xiàn)出真容。 還有生病燒紅的臉蛋,耍賴不吃藥的無辜樣子,隱隱泛起怒火的眼眸。 葉恒晃了晃腦袋。 這些又是哪里來的古怪畫面?模模糊糊,分辨不清,又讓人揪心撓肺地想要看個清楚。 葉恒使勁抓了把頭發(fā),覺得自己被小皇帝下了蠱。 腦子里又出現(xiàn)簡嘉疲倦冷淡的樣子,好像很低落,沮喪得都沒有精氣神了。 葉恒心里抽抽著難受,他好像對小皇帝挺兇,說了不少狠話??墒钦l他媽被強上了還有好話?。?/br> 不過小皇帝年紀小,身體又那么不好,聽了他的話再氣病了…… 葉恒蹭一下起身,起到一半又僵住——不對,那小禍害肯定不是原裝的小皇帝。 那小禍害厲害著呢,不動聲色就讓他跌這么大個跟頭。下棋——葉恒老臉發(fā)熱——下棋也把他殺的片甲不留。這么妖孽,還能因為自己幾句話難過?別開玩笑了! 可是……萬一難受了呢?生氣病了呢? 葉恒素來心胸開闊,從來不會困于這些七拐八繞的小心思,可是今天一下子就拐進了死胡同,腦子里像煮開了一鍋臘八粥,有軟有硬,有甜有酸,還透著一絲苦巴巴的糊味兒。 蔚王腦汁就要燒干,也沒理清自己和小皇帝之間的一團亂麻。后悔不后悔,擔心不擔心,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東方漸白,葉恒索性抽出長劍,冒著牛毛春雨,大步走進演武場,化郁悶為劍氣。 動作瀟灑矯健,一個大劈叉式的青龍擺尾—— “啊啊——我的屁股我的腰!小禍害!老子特么……矮馬疼死了……” 葉恒齜牙咧嘴地活動開了被簡嘉狠狠cao練過的身體,吃過一頓早飯,才覺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葉恒基本上就是個代替幼帝攝政的狀態(tài),在前朝的一處偏殿設置了議事處。 可是今日蔚王理事的效率卻極低,動不動就走神,等他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眼睛總是不自覺往小皇帝寢殿的方向看。 幾位重臣面上都有些古怪了。 葉恒干脆把卷宗一推:“行了,王相,你那老眼皮子都三層褶了,還擠咕個啥?再擠就成千層底兒了?!?/br> 須發(fā)花白的丞相王賁早習慣了葉恒奔放不羈,或者說流氓混不吝的風格,清了清嗓子:“今日蔚王殿下總是望向陛下寢宮方向,可是陛下身體有恙?” 葉恒哼了一聲:“陛下好得很,能干著呢。” 王相從葉恒的話中品出了一種獨特的滋味,擠咕著老眼,懷疑地打量葉恒。 葉恒在老頭老而彌堅的注視下面不改色地開始攆人:“今天差不多了,您老幾位可以撤了?!?/br> 王相狐疑地捻著胡須:“真的無事?” 葉恒干脆拽過一旁內侍手里的拂塵,轟蒼蠅似的開始往外攆人:“趕緊走,趕緊走,活都干完了,別耽誤本王的休閑時間。” 幾位重臣目露無奈——蔚王雖然沒什么架子,可也真沒有人敢違背他的命令——紛紛搖著頭離開。 葉恒原地坐著,揉著下巴,心里癢酥酥的長草,長到芳草碧連天。 想去看看小皇帝。 越想就越想要去。 葉恒從來不是婆婆mama的個性,邁開步子就準備行動。 “舅舅,您這是要去哪?”一個藍衣青年走進來問道。 “阿喆?”葉恒停下腳步。 來人正是葉恒長姐留下的孩子,先帝第二子,慧王簡喆。 “舅舅要去哪里?”簡喆頗有些不依不饒地問。 葉恒眸光一閃,笑道:“去覲見陛下?!?/br> 簡喆也是一笑:“我也有些日子沒見到陛下了。舅舅,我們一起過去?” 順便給那病秧子送份大禮。 葉恒笑道:“行啊,你愿意跟著,就一起吧?!?/br> 二人同行,葉恒突然問簡喆:“最近京城里有什么你們小孩子喜歡的新鮮玩意兒嗎?” 簡喆:“什么?” 葉恒:“就是你們這些公子哥兒覺得有意思的那些東西,給我送幾樣過來,我有用?!?/br> 簡喆目露疑色,卻點頭道:“是,舅舅,我即刻派人送到你府上。” ※※※ 簡嘉身體虛弱,精神力提升之后過于活躍,晚上失眠了好一陣,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還沒起來,也根本沒人敢叫他起床。 一個小身影穿過重重織錦帷幕,無聲無息地踏著花紋富麗的地毯,潛入簡嘉的寢殿。來往宮人內侍沒一個人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 小身影來到簡嘉床邊,扒著床沿看著沉睡的簡嘉。 簡嘉穿著白色的中衣側臥著,被子蓋到胸口,肩膀和一只胳膊露在外面,長長的黑發(fā)披散,一張臉依舊蒼白如雪,眉毛黑而長,卷翹濃密的睫毛小扇子一樣。 小身影看著看著就眼睛發(fā)直了,他忍不住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簡嘉的頭發(fā)。又滑又涼,冰絲一樣劃過掌心。小身影一顆不大的心臟跳得有些快。 這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他名義上的皇兄,他救了他的命,抱著他,還給他換了新衣服,還讓他吃飽了。 皇兄長得真美,比米飯,土豆,煤球三只貓加起來都好看。頭發(fā)摸起來也好舒服,睡覺的樣子很可愛,比全天下的貓都可愛。 小身影忍不住又伸出一只細細的手指,輕輕地碰觸簡嘉的睫毛。 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小身影嚇了一跳,下意識把手指銜在口中,覺得自己的指尖都變得有點甜。他有些怕,可是卻不想離開。這個人,予他善意,予他飽足,予他庇護,救他性命,遇到這個人,簡直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好運氣。他從來擁有的就非常少,喜歡的也總是留不住。所以只要有放在心里的東西,他就能多占一刻是一刻,多得一分是一分,也許下一瞬間,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小心地碰了碰簡嘉的臉,發(fā)現(xiàn)冷冰冰的,這個人簡直像是冰雕雪砌的。 小眉頭皺起來,又摸摸簡嘉的肩膀,衣服也是涼的。 這樣不行,這么冷會生病,生病就會死掉。 他輕手輕腳地去拉被子,發(fā)現(xiàn)根本拽不動,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生病的時候,把煤球和米飯兩只貓摟在懷里,熱乎乎毛茸茸,就不冷了。 小身影立刻脫掉外衣,熱熱的小身體一點點努力地鉆進簡嘉的懷里,反過身摟住簡嘉的腰,想把自己身上的熱量全部傳遞到簡嘉身上去。 皇兄身上很冷,但是味道很好聞,涼絲絲的,還有點香。 他深深呼吸,又用力抱緊了些。 簡嘉睡得再沉,這么折騰著也醒過來了。睜開眼就看見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在自己胸口,熱乎乎的小身體緊貼著,還摟得越來越用力,死人都要被他勒活了。 他伸手拎住白嫩嫩的小耳朵,把這不速之客從自己身上扒下來。 “唔……”擾人清夢的不速之客捂著耳朵,沒有躲,也沒有喊疼,只是低低地叫了一聲,抬頭望著他。 小蔥洗干凈了,果然是個異常漂亮的孩子。小臉蛋有點瘦,但是特別白凈,五官精致非常,一對眼睛尤其好看,黑黝黝,水靈靈,晶瑩剔透。嘴唇紅潤潤,帶著點女孩子的秀氣??墒钱斔瓜卵鄄€,斜飛的睫毛和狹長的眼尾卻勾畫出一種冷冽的線條。 這時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揉著耳朵,還想往簡嘉身上湊。 “下去?!焙喖蔚穆曇粲悬c啞。 小蔥特別聽話地立刻下了床,乖乖在邊上站好,小腦袋卻還是仰著,一對大眼睛一直看著簡嘉,都不帶眨一下的。 簡嘉從這孩子眼里看出了一種讓人有點毛骨悚然的執(zhí)著。簡嘉有種直覺,這種人,一旦認定了什么,就跟王八吃秤砣似的,吞進了就永遠不會吐出來,咬得死緊,永不退縮。 看起來是個不大不小的麻煩,不過目前這棵小蔥還算聽話。如果真變成了大麻煩……反正這只是個任務世界,他又不會一輩子留在這兒。 簡嘉非常不負責任地想。 外面突然有人輕聲通稟:“陛下,蔚王攜慧王及幾位閣臣求見。還有宣武王率軍班師回朝,昨日抵達京郊,今日也請求面君?!?/br> 簡嘉:“宣武王?” 內侍道:“宣武王余方夏,還有蔚王,慧王兩位殿下,并幾位閣老此刻都在殿外等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