桒苛側(cè)過身子，做了一個(gè)請(qǐng)的動(dòng)作，段崆滿臉的驚訝，桒苛說：“你不走嗎？”

    段崆指著自己：“我........”

    桒苛打斷他，說道：“剛才你睡也睡過了，怎么？還不走？”

    段崆拉住桒苛的手，他說：“桒苛，我們之間......我.....我只想給你快樂.......”

    桒苛甩開段崆，大步向外走去，段崆連忙拉住桒苛的衣袖，他低著頭，苦笑著說：“我走......”

    段崆走過桒苛身邊，他戀戀不舍的回頭看向桒苛，他說：“夜里風(fēng)寒大，把門關(guān)好......”

    “你早點(diǎn)休息........”

    門被關(guān)上了，段崆呆呆的站在門外遲遲不肯離開。

    他就站在外面，站了一夜，寒風(fēng)呼嘯了整夜，段崆的衣角任憑猛烈的風(fēng)吹過，他的手摸在門上，一層冰霜已經(jīng)覆蓋在他的手指。

    他呼出的氣體，吹散手上的薄霜，他想到，曾經(jīng)的桒苛被他吊在外面整整一天一夜，第二天將他放下時(shí)，他全身都凍得發(fā)紫......

    越是明白自己的心意，越痛恨曾經(jīng)的自己.......

    如果能早點(diǎn)知道自己對(duì)桒苛的心意，就不會(huì)變成如今這個(gè)樣子.....

    可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呢....

    他搖搖頭，如果當(dāng)初他什么都不做，桒苛只會(huì)與他永無交集，也許他這一輩子，都無法得到桒苛.....

    就算他當(dāng)初在地牢里，不虐待桒苛，依照桒苛的性格，他也不會(huì)接受他，因?yàn)樗呛针x與段峻的孩子......

    某些時(shí)候，段崆是不后悔的，因?yàn)?，就算是仇恨，至少，讓他和桒苛連在一起，有恩怨，就有糾纏，有糾纏，就有緣分.....

    因?yàn)檫@段緣，所以傷了桒苛......

    但只要兩個(gè)人糾纏在一起，他會(huì)花更多的時(shí)間，來愛桒苛.....

    ........................................................................

    次日

    太陽升起，桒苛推開房門，看見站在門口的段崆，他的頭上堆了一層厚厚的雪，身上也冒著寒氣，見到桒苛，他抬起頭。

    他露出一個(gè)足夠溫暖所有人心的微笑，他說：“阿桒...........”

    桒苛糾正他說：“叫我桒苛........我只有這一個(gè)名字.....我也不會(huì)用你給我起的名字.......”

    段崆雖然心里不暢快，但臉上還面前裝出笑臉相迎的樣子。他說：“桒苛.....外面太冷了，你快回屋里去.......”

    桒苛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當(dāng)下正直寒冬季節(jié)，外面的樹枝全都干枯，地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雪。

    桒苛發(fā)現(xiàn)，這個(gè)世界又變了，不似他從前那幾次.....

    段崆一邊拍著自己身上的雪，一邊笑著說：“外面好冷啊，我都要凍僵了.......”說完，他還哈哈的笑兩聲。

    桒苛看他的眼神，冷漠至極，他說：“段崆你已經(jīng)封王了，這點(diǎn)嚴(yán)寒，對(duì)你來說，不足為懼.....”

    段崆連忙接著話，他說：“可是，我想與你說啊......”

    桒苛撇了他一眼，他說：“當(dāng)初你將我吊在外面一天一夜，這筆賬，算你還完了....”

    段崆的臉色驟變，桒苛轉(zhuǎn)身走進(jìn)屋內(nèi)，段崆沮喪的站在門外，他就像個(gè)做錯(cuò)事的小孩子，帶著渴望的眼神看著桒苛，他說：“不請(qǐng)我進(jìn)去嗎？外面真的好冷......”

    桒苛的腳步停下了，段崆的心有些砰砰的跳，他知道的，桒苛是心軟的，曾經(jīng)，在地牢里的時(shí)候，只要他有些不開心的事說與桒苛聽，桒苛都會(huì)滿眼帶著憐愛的看著他....

    哪怕，那時(shí)，他剛剛對(duì)他動(dòng)過刑，他還是會(huì)因?yàn)樗碾y過，而難過......

    桒苛語調(diào)沒有變，他冷冷的說：“這是你的主殿，你是這里的主人，你想進(jìn)來或者站在外面，都是你自己的事?！?/br>
    ..............................................

    沒有等來桒苛的溫柔，一句冷冰冰的話迎面而來，擊得段崆的心涼了半截，桒苛沒有邀請(qǐng)他，可是，正如桒苛所說，這里都是他，他想去哪，不必詢問任何人，包括桒苛....

    可是一只腳，剛剛抬起，卻始終邁不過那道門檻......

    邁過去了，那么他和桒苛之間，只剩下銀貨兩訖，這不是他想要的，而是桒苛想要的....

    桒苛就是這樣想的，欠了他的還給他，他們從此便毫無瓜葛.....

    可是，如果不邁進(jìn)去呢？

    他收回了腳，站在門外，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恢復(fù)了柔和的笑容，他說：“桒苛....現(xiàn)在，這座神殿，是你的了.....除非你喚我進(jìn)去，否則，我沒資格進(jìn)去.....”

    桒苛聽聞，轉(zhuǎn)過身走回門前，他冷笑著說：“雖然，這神殿與我而言，根本沒有任何用，但.....你曾經(jīng)毀壞過我的洞府，這件事，算你還完了。”

    說完，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

    段崆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隨后又低頭笑了.....無論是愛的，恨的，怨的，至少，他和桒苛還糾纏在一起，不是么......

    .......................

    段崆敲敲門，桒苛沒有理他，段崆隔著門說道：“桒苛，我給你送早膳來了，你開門接一下.....”

    見桒苛沒有動(dòng)，段崆繼續(xù)說道：“桒苛，你答應(yīng)過我，要給我一次彌補(bǔ)你的機(jī)會(huì)，你向來信守承諾，在我沒有還清你的債之前，你是不會(huì)離開的對(duì)嗎？所以，你怎么可以想把自己餓死.....”

    桒苛一根手指推開門，他依靠在門邊，冷冷的看著段崆，隨后他聳聳肩，雙手接過托盤，說了一句：“謝了.....”

    沒有一句多余的話，轉(zhuǎn)身進(jìn)屋，段崆為了表示誠意，笑著幫他帶上門。

    空蕩蕩的大殿里，桒苛坐在地上，慢慢品嘗，鳳曦靈雛鳥，巖山火龍蝦，寒冰雪靈芝，還有一瓶上等靈泉酒....

    桒苛吃飽喝足后，他拍著自己的肚子，裝作大肚便便的王大仙，學(xué)著他的樣子說：“吃的太多，虛不受補(bǔ)，虛不受補(bǔ)......”

    桒苛想到王大仙的樣子，噗呲一聲，笑了，他有些想念甪穹世界的那些人，他想迫切的回去，想念桃花仙，想念非常皮的黑桐白桐，還有總請(qǐng)他們吃酒的王大仙......

    這次他決定下界，是王大仙的提議，當(dāng)水晶山下遍布了蝴蝶時(shí)，驚動(dòng)了很多人，許多上神前來幫他銷毀蝴蝶......

    而王大仙拄著拐杖，慢慢向他走來，一邊捋著胡子一邊說：“你下界的恩怨不斷，你總歸是無法放下，也許這次下去，你的心結(jié)就解開了呢......”

    最開始，桒苛是拒絕的，他說：“我可以不用下界為自己討公道，我也可以與之前的上神一樣，留在這里，順其自然......”

    王大仙的眼睛滴溜一轉(zhuǎn)，他‘噢’了一聲，說道：“我年輕的時(shí)候，也是這么想的.......”

    這句話，實(shí)屬嚇了桒苛一跳，王大仙是什么，那是神龜........壽命極長......難道？？他在這里這么久就是因?yàn)闆]有下界解決自己的恩怨嗎？

    看到桒苛一副震驚的樣子，王大仙調(diào)皮的嘿嘿一笑，見到這個(gè)老頑童這么一笑，桒苛知道，他被這家伙耍了。

    王大仙拍拍桒苛的手，語重心長的說：“要勇敢的去面對(duì)，逃避總歸不是解決事情的唯一辦法......”

    這不是調(diào)皮話，是真正的長者對(duì)后輩的關(guān)愛.....

    因?yàn)樗坏畔略购?，還要去面對(duì)過去的不堪，他沒有做錯(cuò)任何事，他無需逃避，更不用去羞愧......和回避.....

    所以，他決定，再次下界.....

    .........................................................................

    桒苛回想著王大仙的話，又想到這個(gè)老小子總是偷黑桐白桐糖果吃，被抓到還耍賴，他又不禁的笑了....

    他喝了一口靈泉酒，說道：“美景可惜無故人..............佳肴美酒似乏味.............”

    話音剛落，門被大力的推開，有人迎著風(fēng)雪沖進(jìn)神殿里。

    桒苛的身上只披著單薄的繁星天衣，雪白的衣尾甩在地面上，他的秀發(fā)垂直的披散著，手里還拿著酒......

    隨著一股寒意，桒苛的頭發(fā)與衣袖同時(shí)飛舞....

    那人看見桒苛，一把將他擁在懷里，緊緊的抱著他，拼命的吸著桒苛發(fā)間的味道，他哽咽道：“桒苛.....真的.......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桒苛慢慢推開此人，他抬頭望去........他驚得后退一步，是段峻.....

    段峻的雙手想要去扶他，卻被桒苛避開.....

    桒苛無比慌亂，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總之，見到段峻，他就亂了......

    段峻雙手牽制住桒苛的肩膀，他說：“桒苛，這一千多年，你到底去哪了？”

    一句話，桒苛慌亂的神智漸漸冷靜.......

    他推開段峻，低著頭說：“你已經(jīng)和赫離在一起了，還來找我做什么......”

    段峻有些激動(dòng)，他說：“我聽說.....我......我聽說，你接受了崆兒......”

    桒苛慢慢抬頭，雙眼的血絲遍布雙眼，他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喉嚨沙啞，他一字一句的說：“我接受了段崆？呵呵..........”

    “對(duì)，你說的對(duì)，一千年前............呵呵.........”

    桒苛將沒喝完的酒高高抬起，順著段峻的頭頂澆下........

    段峻滿臉錯(cuò)愕，他一手抓住桒苛的手腕，壓低了聲音，強(qiáng)忍著怒意，說道：“你在干什么？”

    桒苛甩開他的手，將他向外推....

    段峻抹開臉上的酒，他轉(zhuǎn)身說：“桒苛，你是不是還在鬧脾氣......都一千多年了，有什么事，我們不能坐下，好好的聊聊呢？”

    直到將段峻推到門口，桒苛深呼吸幾口氣，他穩(wěn)定了情緒后，抬起臉，就像曾經(jīng)段峻熟悉的那個(gè)樣子，那么桀驁不馴，盛氣凌人......

    他抬腿就是一腳，將段峻踹出門外.....

    居高臨下的看著段峻，他說：“哪里來的污穢，還敢冒充........他人，簡(jiǎn)直找死.............”

    最后的幾個(gè)字，就像從牙縫里咬出來的。

    他不想再提段峻，甚至他的名字，都不愿從自己的口中說出。

    段峻不解的指著自己說：“我就是段峻，他人是誰？怎么不說我的名字？桒苛?。?！你什么意思！”

    桒苛甩給他一個(gè)白眼，他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上，身體靠在門板上，段峻以為桒苛還在鬧小脾氣，他拍拍身上的雪，起身走回門前，他的手摸著門板，就好像在摸著桒苛的后背。

    段峻說：“桒苛，怎么啦.....你到底在鬧什么脾氣呢？我是段峻啊，我真的是段峻，這天下是姓段的，誰敢冒充我呢？桒苛，別鬧了，把門打開......乖......”

    桒苛靠著門板，冷哼一聲，說：“我說你不是，你就不是，我說你是冒充的，你就是冒充的?！?/br>
    段峻賠笑道：“好好好，知道你不講道理，我認(rèn)輸，好嗎？”

    桒苛的火噌的一下就升起來，他轉(zhuǎn)過身，沖著門大喊道：“不講道理的是你們姓段的吧！段崆不分青紅皂白就將我打傷，囚禁我，虐待我，我曾經(jīng)哭著喊著向你求救，你呢，卻一腳將我踹開，還說我是污穢........說我是冒充的？就連赫離都認(rèn)得出我，而你卻........認(rèn)不出我？”

    段峻站在門前，不敢相信的說：“好啦，桒苛，你到底在說什么啊，你看看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你身上穿的，你吃的食物，段崆哪里虐待你了？”

    就在兩人爭(zhēng)執(zhí)時(shí)，段崆走進(jìn)院落，他看到段峻和桒苛在爭(zhēng)吵，嚇得他的魂差點(diǎn)飛出體外....他連忙跑到門前，猛地推開門，看見桒苛的雙眼無神，全身顫抖，雙手緊緊的握住，指甲已經(jīng)摳破手掌，他卻渾然不知。

    段崆抱起桒苛就向床上走去。

    段峻也跟著走進(jìn)屋內(nèi)，他看見了一地的咒陣。偌大的神殿，只有一張床，棚頂全是夜明珠.....地面就像鏡子一樣.....但能看見縱橫交錯(cuò)的咒紋.....

    段峻指著地面，他說：“段崆，這是什么？”

    段崆沒有回答他，他一邊安撫桒苛，一邊慢慢掰開他的手，用靈藥抹在手掌的傷口上。他捧著桒苛的臉頰說：“桒苛，你答應(yīng)過我，留下，在此之前，你不會(huì)走的，對(duì)嗎？”桒苛的眼淚不停的掉著，段崆親吻著他的額頭說：“我會(huì)告訴他的......不會(huì)讓你再受委屈了......”

    段崆起身，轉(zhuǎn)身看著段峻，他回答：“是上古招魂術(shù).......”

    段峻的眼皮直跳，他說：“招誰的魂？”

    段崆指了指床上的桒苛，他說：“他..................”

    ....................................................................................................

    段峻不停的回想剛剛，桒苛與他的爭(zhēng)吵，他想到，曾經(jīng)，的確有一個(gè)樣貌丑陋的家伙，抱著他的腿，哭著喊著說自己是桒苛，當(dāng)時(shí)他想，怎么可能是桒苛，桒苛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高嶺之花的模樣......怎么可能是眼前的污穢............

    自從桒苛離開他后，這一千多年，了無音訊.............

    ..............................................................................................

    段崆毫無波瀾的講述著他如何將桒苛打傷，如何囚禁他，虐待他.....聽得段峻青筋并出....

    段崆回頭看了一眼桒苛，他說：“那天，抱著你，向你求救的，就是桒苛本人......呵呵......他都變成那副樣子了，還想著找你，我盛怒之后............”

    桒苛大喊道：“閉嘴！?。?！”

    段崆的表情有些瘋癲，他忽然撲到床邊，他跪在床邊，雙手撐著床面，看著桒苛，他全身都在顫抖，好像在體會(huì)什么極樂之事，他笑得瘋狂，他說：“為什么不說呢？明明是我做的惡......你為什么要羞于回避，桒苛，你看看他，你只要變丑了，他就不要你了，但我不一樣，你變成什么樣子，我都要你.....我都要你的......”

    桒苛咬著牙，他紅著眼睛，瞪著段崆，段崆說：“你這么生氣啊~是因?yàn)樵诙尉媲皢幔窟€想在他面前留下點(diǎn)美好形象對(duì)不對(duì)？”

    段崆連忙抓著桒苛的手說：“好的好的，不生氣了....不氣了，我不說了....別生氣，你的魂魄好不容易才凝聚在一起.....”

    段崆將桒苛的雙手放在嘴邊，他哽咽道：“你知道嗎？你的十指指甲，是我從懸天秘境里，殺敵一萬，兇獸靈魄不計(jì)其數(shù)，才獲得的至寶.......我為了籌齊十個(gè)，給你做指甲，我差一點(diǎn)就命喪于此.......還好，我回來了，你的指甲，是不是很美.......你身上的每一處，都是我死里逃生拼來的.....我以后，會(huì)更加更加，的給予你更多，我會(huì)比段峻，對(duì)你更好........”

    桒苛的雙眼慢慢流下血滴，段崆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桒苛雙手抓著段崆的肩膀，他美麗的臉頰上流著兩行血痕，他咬著牙說：“既然如此，你我已經(jīng)兩不相欠.........你折磨我的那幾年，算你還完了.......”

    說完，身子向后一揚(yáng)，整個(gè)身體全部粉碎，變成塵埃消散于空......

    段崆大喊一句：“不要啊啊啊啊啊?。。∧愦饝?yīng)過給我一次彌補(bǔ)你的機(jī)會(huì)，你答應(yīng)過我，不會(huì)輕易的魂飛魄散......”

    桒苛將宿體毀掉，他站在段崆身后，雙手環(huán)抱，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對(duì)父子。

    段崆一邊向自己懷里劃著粉末，一邊說：“別散啊啊啊啊啊啊！桒苛....我錯(cuò)了，我不該做這種事，可是，我只是想讓你不喜歡他而已.......”

    段崆的語氣越看越小，段峻沉默不語站在一旁。

    桒苛手指打了一個(gè)指響，整座神殿崩塌.....屬于他的，都不該留在這個(gè)世界上，那具宿體，這座神殿，既然是段崆賠償給他的，那么他就有處置它們的權(quán)力。

    桒苛沒有在逗留，抬腳向外走去，他想走出這里，一千多年了，他被困在這里太久了。

    剩下的六天，他想去外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