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西的話言猶在耳，林揚想到的卻不是知道鹿飛出錯后的那一絲竊喜，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一直被自己蔑視的李瑾瑜，那個因為淪落風塵而被自己從心底里看不起的李瑾瑜。

    林揚一個激靈，怎么會是他？李瑾瑜是誰？一張與鹿飛相似的面容，與鹿飛截然不同的家世與人生，他不過是因為一張臉，一張與記憶中的美好能夠重疊上的臉。他所日思夜想的，是記憶中一舉一動銳利飛揚近乎完美的鹿飛，而不是一個唯唯諾諾到令人覺得無趣的李瑾瑜。

    “林揚你剛才怎么抖了一下，空調(diào)太冷了？”

    “啊……對，空調(diào)有點冷。”林揚配合地看了眼頭頂?shù)闹醒肟照{(diào)，他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居然會因為李瑾瑜而失神。

    “林揚你這身體啊……虛了虛了……”謝子西笑得一臉促狹，“聽說你從日本出差回來直接進了一個禮拜的醫(yī)院，看不出來你和你的小情人還挺會玩。”

    林揚反駁：“你瞎說什么，我是發(fā)燒差點燒成肺炎，你別用你齷齪的思想玷污我純潔的身體。”

    “哎喲呵，您老人家純潔的身體……我看你帶著你的小情人出去玩的時候早就在東京把各種花樣玩遍了吧?！?/br>
    林揚強調(diào)：“我正經(jīng)去談生意的，真沒去那些烏七八糟的地方，都是去風景名勝欣賞風景，看看菩薩拜拜觀音?！?/br>
    “風景名勝……拜菩薩，拜得不會是合歡宗的菩薩？”謝子西的笑容曖昧而詭異，“我問你，著名的齊瑪俱樂部你有沒有去？”

    林揚湊近：“聽名字就不是個正經(jīng)地方，怎么你經(jīng)常去？”

    “字母圈子里誰不知道啊，每月第一個星期六那里會舉辦著名的變態(tài)party，什么女裝大佬大rou萌妹胯下長蘑菇的水槽男頭頂金魚缸的水槽女大開眼界?！敝x子西低頭看了一眼一直跪在自己腳邊的小M奴，“我上個月還帶他去了一次，去的除了字母圈就是不明覺厲的游客，一眼就能看出來誰是同道中人誰是來開眼界的小可愛?！?/br>
    “謝子西你什么時候迷上那個圈子？成天鞭子抽來抽去的有意思嗎？怎么那些大胸長腿的模特演員已經(jīng)滿足不了你?！?/br>
    “你這就是偏見，SM玩的是追求身與心被掌控的快感，是要全身心地將自己身體交付在另一個人的手中的極致信任。”謝子西開始鼓動林揚，他的眼睛一直釘在李瑾瑜身上，“怎么，你就不想試試？我看你帶來的小美人挺冷淡的坐在那里一點都不主動，你就不想讓他從此乖乖地任你為所欲為？”

    謝子西的聲音令林揚覺得自己背后發(fā)麻，他難以想象李瑾瑜變得想眼前的少年一樣，麻木到仿佛是個精致的傀儡娃娃，“你瞎想什么呢？Leo一直很聽話，我給他親戚付醫(yī)藥費，他陪我玩一玩，錢貨兩訖公平交易，根本不需要玩什么多余花樣。”

    “很聽話？”謝子西一臉耐人詢問的質(zhì)疑，“真難想象這張臉的主人會很乖……”他的眉毛抖了抖，“林揚，能找到這張臉，算你厲害。”

    林揚聽到謝子西意味不明的夸獎，本來想炫耀一番，還不曾開口就看見謝子西手指一轉(zhuǎn)，直指李瑾瑜。

    “方家少爺我不敢招惹，但是這一張臉……”謝子西的唇上綻放出異樣笑容，“林揚，有沒有興趣談一筆生意？”

    “什么生意？”

    謝子西曖昧不明的笑容讓林揚察覺到下意識的危險。

    “朋友妻不可戲。林揚，你對他玩真的嗎？”謝子西的視線越過林揚，飄向始終低頭不語的李瑾瑜。

    “什么真的假的?！绷謸P作出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要不是這張臉，誰會多看他一眼?！?/br>
    “那好……”

    謝子西還沒有開口，李瑾瑜就已經(jīng)猜出謝子西的意圖，他還沒有來得及觀察林揚的反應，便感覺到林揚伸手，在桌布之下緊緊握住他的手。

    “你身邊的那個小美人，也借我?guī)滋靻h?！?/br>
    林揚倒吸一口涼氣，“老謝你說什么呢……”

    “反正你們也就是玩玩而已。”謝子西一臉無所謂，“而且我以前哪一次動了你的東西讓你有損失？”

    “這一次……”謝子西比了個數(shù)字，“你把他也借我玩?zhèn)€兩三天，至于酬謝……”他歪著腦袋，深邃的眉目間頗有幾分油畫上的濃烈，“我家最近在中環(huán)接了個改造拆遷的項目，油水不少，你有沒有興趣？”

    “謝子西……”這一次，林揚沒有熟稔地叫他“老謝”、鄭重其事地稱呼他的名字，“你開什么玩笑？”

    “沒開玩笑啊，反正你們也是玩玩嘛，而且換你投資加入改造項目的機會，怎么樣，是不是很劃算？”

    謝子西口中提及的改造項目，李瑾瑜也曾經(jīng)在新聞上看到過，寸土寸金的城市，自然就意味著寸土寸金的財富。他想，林揚沒理由不動心。那個從來沒有把自己當做一個平等的人的林揚，又怎么會放過一個絕佳的機會？

    出乎所有人意料，林揚很久都沒有回復，他沒有看謝子西，也沒有看李瑾瑜。

    “你不是吧？這么劃算的交易，你都要猶豫？”謝子西玩味地打量面無表情的林揚，似乎在期待著什么。

    林揚敲敲桌面：“他畢竟是我的人。謝子西，別太過分。”

    謝子西不以為意：“朋友妻才不可欺，要是鹿飛坐在這里，借我三個膽子我都不敢說剛才這句話，但是他……反正是你花了錢的，我也可以把我的小心肝借你玩幾天，別這么小氣嘛，我們又不是沒在一起玩過?！?/br>
    林揚陰著臉：“謝子西，你可別告訴我你暗戀鹿飛十多年求而不得只敢找個類似的代替？”

    謝子西故意露出驚恐的表情：“天哪林揚你的腦補太可怕了，我只是看到這張臉覺得有點好玩而已，你能找到一個美人回憶青春，也不該吝嗇分給兄弟嘗一次，你總不會是真的愛上他，舍不得？”

    林揚在桌下握住李瑾瑜的手，一雙手恨不得掐進血rou中去，他應該是不在乎的，不過一具漂亮的身體，就能換來一次絕佳的商業(yè)合作機會，而且還不需要自己付出什么？

    他想，林揚，你為什么在猶豫？一個替代品，又不是被他念念不忘的鹿飛本人，只是一個替代品，一個自己花錢，像購買一件漂亮的瓷器，一幅精美的書畫一樣買回來的替代品。

    在他還來不及松手之前，李瑾瑜已經(jīng)從林揚一直緊握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決絕地像是甩開一團垃圾。

    他宛轉(zhuǎn)而清朗的聲音在陷入僵局的筵席上響起：“謝先生，如果您想和林先生用我的身體作為籌碼談生意，是不是應該問一下籌碼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