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二天起初是下了一點下雨，沒預(yù)兆的，不過也沒影響。

    符旗坐在班級搭起來的棚子底下，將葡萄糖往水杯里倒，紅色塑膠跑道內(nèi)環(huán)里面圍滿了人，各個運動項目分在不同的區(qū)域，他坐在棚子里能看到的，就是遠處大概間隔半分鐘就有一個飛起來的鉛球。

    內(nèi)場的人聲沸騰，人工的綠草被踩得像揩了機油的臟抹布，廣播臺的音樂一會停一下，有男聲和女聲輪流通報哪班的哪位又得了哪項的第一。

    符旗一邊給氣喘吁吁回來的人遞水，一邊聽，沒有他認識的人，也沒有徐祁舟的聲音。

    等之后出來的太陽把天給鋪亮堂鋪熱乎了，風(fēng)把天上掉下來的水滴又撿了回去，教學(xué)樓的廊橋上站滿了不能參加的高三年級生，從上面吹口哨看他們。符旗端著攪好的葡萄糖水，樓上的人看運動場，他發(fā)著呆看樓上的人，想著自己的事。被太陽這么一曬，棚子里倒蒸起熱氣來，他無意識地將原本要給人的甜水一口一口抿下肚。

    “喂！”

    他們班靠著運動場，場邊是一圈藍色的鐵圍網(wǎng)，符旗先被踢鐵網(wǎng)的聲音嚇得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才看到誰在叫他?；@球隊的幾個人袖子上還別著參賽的編號布，站在藍色的圍網(wǎng)外面叫他。

    外面太陽看著就曬人，符旗坐在棚子里回他們。

    “啊，你們都結(jié)束了哦？”

    辛程予和他最熟，又在鐵網(wǎng)上踢了一腳：“早就，你坐那兒不無聊啊，翻出來跟我們打球去?！?/br>
    符旗還是坐著不動，甜水喝得他有點膩，熱氣又蒸得他有點暈，說話軟趴趴的：“我又不會的，也翻不過去這個網(wǎng)?！彼f完自己都和外面幾個人一起笑起來，辛程予又問他吃過沒。

    “班級訂了盒飯，不過還沒到，”符旗的手指扣進藍色鐵網(wǎng)的格子里，終于探出上半身去跟他們說話，太陽照得他被熱紅的臉暈出奶白。

    外面的幾個人說正好出來跟他們一起吃，“小籃球場旁邊的食堂現(xiàn)在有個窗口賣烤魚，哎呦，一起走唄，你吃完去看我們打籃球也行啊，”籃球隊的人都挺樂意帶著符旗玩，帶他像帶個玩游戲時不管輸贏都乖乖鼓掌的妹，逗他急眼了又沒不犯妹的脾氣。

    符旗猶豫了一下，符芝一直沒扭過來他這個給點好吃的好玩的就跟人走的毛病，他扣進鐵網(wǎng)格里的手抓著晃了晃，想想烤魚又發(fā)愁：“那我不會爬這個啊...”

    運動場今天開的兩個出口都離這個東南角太遠了，辛程予他們幾個手腳有力又利落的，翻這網(wǎng)無非就是四肢都用上的跨欄，沒難度，符旗這種就只有看的份。

    “嘖，”外面幾個人給他出主意，旁邊有個一般不開放的鐵門，上面的欄桿好攀踩一點，“你從那里爬過來，我們在底下接著你。”

    符旗看看又不敢，他從來沒翻過這種，但坐這兒也是肚子餓，他猶豫著站起來問程予：“徐祁舟去哪兒啦？”

    這個問題和他們現(xiàn)在要做的事毫無關(guān)系，外面幾個人也都不知道，沒給出什么有用的回答。在他們的再三催促下，符旗又朝廣播臺那兒張望了一下，在食堂等他的烤魚和說結(jié)束了要見面的徐祁舟，明顯還是前者更可靠一點。

    可等真握著有銹漬的鐵桿子往外翻時，符旗又忐忑起來，他膽戰(zhàn)心驚地牢牢踩實一腳一腳，橫側(cè)坐到鐵門最上頭時，運動場靠這兒的幾個班級棚子里好多人都看著他，還好內(nèi)場給運動員歡呼的聲音比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

    “你把右腳跨過來，踩到那根橫桿上，”辛程予在底下教他，等符旗整個人翻過來背著往下放腳的時候，又有兩個人來扶著他的小腿，“慢一點慢一點，”他正找著下一腳往哪放的時候，辛程予攔腰一抱，符旗嚇得叫完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肩頭上。

    “走咯！”

    辛程予抓住他不知道放哪兒的一只手，手環(huán)著他的腰，胳膊肘壓在他的大腿上保證他掉不下來，旁邊四個人拍著籃球，跑到程予前面，轉(zhuǎn)過來指著符旗笑。

    符旗一開始被嚇著了，不過坐在別人肩上顛啊顛的還是挺好玩的，好玩的事情他都喜歡，他也跟著另外的四個人起哄，輕輕揪住辛程予的一小撮頭發(fā)，像個小無賴一樣使喚他：“駕！騎大馬啦！”

    辛程予一邊跑一邊笑，氣喘吁吁的還要罵人：“他媽的，我還成你家馬了！”作勢一下子抱著符旗的腰往地上扔，可還是等他兩腳都穩(wěn)穩(wěn)落地了才松手。

    符旗終于也有斗嘴贏的時候了，不過還是膽小，狡黠的膽小。一下地就怕程予上手討回來，馬上跟著前面拍籃球的幾個人跑起來，拐彎的時候他們停的突然，辛程予在后面提醒遲了，符旗笑還沒笑完就一下撞別人身上了。

    “要去哪玩，這么開心。”

    “舟哥！”走過來的程予先吆喝起來了：“去吃烤魚啊，吃完一起去打籃球?！?/br>
    徐祁舟手里拿著一沓材料，應(yīng)該是去幫哪位老師辦事，他朝辛程予笑了一下，又繼續(xù)轉(zhuǎn)向符旗，低下頭問他：“旗子騎大馬去嗎？”

    幾個人又推搡著符旗笑起來。

    他是覺得剛剛挺好玩的，因為沒有什么男生朋友，以往除了徐祁舟也沒人和他玩，符旗還傻樂著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徐祁舟點頭，他其實想說的很多，但太多別人在場，石知明還將他往徐祁舟懷里推：“舟哥該管管了啊，程予都成你家馬了！”

    這讓符旗又張不開嘴了，現(xiàn)在在外人面前他對徐祁舟總有點不自然，他很想問徐祁舟去哪兒了，說結(jié)束見，又是在哪兒見；但又有點心虛地怕別人看出來他一上午就惦記這個了。

    徐祁舟看著他，他臉上熱起來。

    憋了半天問出了句傻話：“徐祁舟你，你吃過那個食堂的烤魚嗎？”

    徐祁舟不知道可愛是不是沒腦子的人的共同特征，反正他是只見過符旗這一個，他想告訴這個傻子，他沒吃過，但肯定不好吃，哪里都別去，不要說什么騎大馬讓自己心情惡劣，回cao場隨便哪里坐著，等著，哥哥會找過去，然后帶他去玩永遠只有兩個人的秘密游戲。

    但他什么都沒說，他抬起頭不看符旗，跟程予他們笑著聊天，說早知道就報個項目了，現(xiàn)在沒第一名拿還是得到處跑，烤魚他是吃不到了，下午遲一點他們還在小籃球場的話，就等他過去打三三，他現(xiàn)在得回廣播臺了。幾個人去吃烤魚的人，連帶著符旗一起勾肩搭背的，一口一個說定了，跟舟哥揮手，符旗被他們推著攬著，這個時候又不能說不吃了跟徐祁舟一起走，想再說幾句話又有這么多人。

    他有點惱自己，等到了食堂，烤魚又好像沒有他期待的那樣好吃，他就更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