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1)
書迷正在閱讀:黑色暴風(fēng)、惡魔養(yǎng)成、哥哥的難題、罪惡的交換、小林的絲襪美腿mama(番外)、創(chuàng)世紀(jì)前傳:冰峰魔戀、一片油綠綠、原始欲望 熟女時代、煙云錄(第五卷)、我和我的狗老公
【黑暗塔】(1)(無色) 作者:mix 時間:29年2月19日 字?jǐn)?shù):7398 阿蟬攀著石頭往上小步挪動,頸子縮進(jìn)圍巾里,眼睛瞇成一條小縫,尤克特 拉希爾山脈的凜風(fēng)吹過覆著雪被的峰巒,攜卷著細(xì)小的冰晶打在陡峭的山巖上, 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這里是尤克特拉希爾山脈的密彌爾峰,「密彌爾」是洛薩蘭傳說中霜王的名 字,在這雪峰之上,洛薩蘭人筑起眾神的廟宇,那是他們的信仰。 雪狼柔軟的皮毛將寒風(fēng)擋在了外面,但肌rou的酸痛仍在不斷侵襲著她的意識, 她艱難的攀上一塊天然的石臺,抬起頭,天色已經(jīng)半暗了,風(fēng)雪中依稀可以看見 遠(yuǎn)處建筑的輪廓。 上一次來大神廟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呢?五年?還是七年?她已經(jīng)記得不大 清楚了,那時候她還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兒,懵懵懂懂,而那時上山的路也遠(yuǎn) 沒有這么艱難。 堡壘門口豎著巖石筑起來的鐘塔,垂下來的繩子已經(jīng)爛的七七八八了,老鐘 上面爬滿了銹渣,蓋著厚厚的冰層。 「我是霜族的蟬。霜牙!前來聆聽光王的教誨!」她的聲音很大,幾乎是撕 扯著嗓子喊出來,阿蟬在心里祈禱聲音不會被風(fēng)聲淹沒……她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可 走了。 吊籃沿著外墻緩緩的升上去,她看到冰封的大門,和鐘塔一樣,門上釘著金 屬件銹跡斑斑,想來是很久沒有打開過。 從吊籃上下來,迎面是個牧人打扮的老人,年輕的武士們都隨著祭司們到了 西邊去,這里大都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 她抖了抖身上的碎雪,摘下圍巾,卸下綁腿,接過老人遞來的手爐,炭火溫 暖了她凍得僵硬的手指。 「是霜族的女兒呀」老人把吊籃拎到角落,回來時手里已經(jīng)多了個茶壺「走 這么段苦路可不容易,喝杯姜茶暖暖身子?!?/br> 她注意到老人的手指上刺著紅色的紋,看輪廓應(yīng)該是巖族的徽記,只是看不 出詳細(xì),也無從得知老人到底屬于哪一部。 「謝謝」阿蟬接過茶杯,道了聲謝,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暖意侵徹在她的 臟腑之間,把風(fēng)雪帶來的寒意驅(qū)逐出去。 過了許久,老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拉了拉窗沿上系著的的細(xì)繩,叮叮的響 聲從屋檐上傳了出來。 不大一會兒,便有人推門進(jìn)來。 「森,你且在這里看著,我送這小姑娘去神殿?!估先私淮藥拙?,便領(lǐng)著 著阿蟬往里面走。 多年前的她只是個小女孩,如今回到這里,才震撼于神殿的壯闊。 她所攀登的,只是神廟外圍的一個地堡,當(dāng)她來到堡壘背面才得以見到神殿 主體的一角。 密彌爾霜巖構(gòu)造的巨橋連接著堡壘和主峰,其上巖石斑駁,不知刻印了多少 歲月,也許只有眾神才能創(chuàng)造這樣的存在吧,阿蟬在心里默默的想。 這樣的橋目光所及之處還有許多座,筑橋的石頭也是主峰的一部分,這里的 建造者們將整座山作為材料,建起神跡一般的建筑。 神廟的外圍的冰巖上刻著群山般的巨像,那是洛薩蘭的神靈們。 阿蟬突然停下了腳步,抬起頭看著那群像中的某一個,大風(fēng)卷著橋面上的積 雪打在在她的頭上臉上,她卻全然沒有反應(yīng),只是雙手微微顫抖。 那是初代霜王密彌爾,霜族的祖先,每個霜族的后裔身上都淌著他的血脈。 它的形象已經(jīng)不完整了,巨大的裂紋從肩膀一直蔓延到全身,右臂已經(jīng)不知 所蹤,頭顱缺了一邊,腳邊全是破碎的石塊,僅存的一只眼睛似乎依然神采飛揚(yáng), 但早已沒了當(dāng)年的氣魄。 她雙手合十,眼睛微闔,對著祖先的神像行了一禮,才回過頭繼續(xù)往前走。 「暖暖手吧」老人把手爐遞過來,「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人在這里參拜了呢?!?/br> 「西邊的祭司們都忙著跟部落的人爭地盤,我們霜族的祭祀已經(jīng)有好久沒有 過了」阿蟬低聲說,似乎在抑制的心里的怨憤,抽了抽鼻子,情緒有些波動。 「就會欺負(fù)我們,打著圣靈的名號盤剝我們,連先祖的像都保不全!」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老人看著那雕像「教國人來了,地少了,人多了,他 們也是人,總是要地方住,要糧食吃的,要怪,就怪教國人去吧?!?/br> 阿蟬不再說話了,從四年前的那場戰(zhàn)爭之后,洛薩蘭人失去了尤克特拉希爾 以東的廣闊原野,教國人的軍隊(duì)推到了山的那邊,這里曾經(jīng)是洛薩蘭的核心,但 如今已經(jīng)變成了邊境,鋼鐵怪物們在那邊的天空中巡弋,發(fā)出恐怖的嘶吼,金屬 的轟鳴,燒焦的空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洛薩蘭人,世道變了。 神殿里面沒有多少變動,只是墻壁上鑲嵌的寶石和各類裝飾品都被撬掉了不 少,高處的都還相對保存的比較完整,下面就只剩下光禿禿的巖石了,想來是那 時候離開的人順手牽羊拿的。 正殿的墻壁上有大幅的彩繪,那是洛薩蘭的歷史,而在正中,本應(yīng)該是神像 的位置卻空無一物,只有一束光——洛薩蘭的創(chuàng)造者,光之王并沒有在這世上留 下任何的具體形象。 更后面的地方掛著巨幅的畫像,這是后面掛上來的,魔女,日內(nèi)維。西瓦利 爾的畫像。 與其他的諸王不一樣,她并不是某個部族的祖先,甚至沒有人知道她從哪里 來,身體里又流著怎樣的血。 人們對她的記憶,只有多年之前,密河平原教國人和洛薩蘭的戰(zhàn)爭,紫色的 能量弧崩裂大地,席卷天空,所到之處,無論是血rou還是鋼鐵,一切歸于虛無。 …… 老人敲了敲側(cè)殿的門。 「進(jìn)來」 阿蟬跟著走進(jìn)去,祭司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身上散著一種藏不住的暮氣,五 年前他還精神奕奕,正當(dāng)壯年。 「大人,我?guī)Я藗€霜族的姑娘過來」老人摘下圍巾,掛在門口的架子上,打 了聲招呼,徑直便往后面走過去。 「霜家的女兒嗎,這個時候來神廟,真是難得」赫格爾放下手里的書本,往 后一靠,瞇著眼睛看眼前的女孩。 「好久不見,穆塔(洛薩蘭語言中「老師」的意思)」阿蟬微微欠身,心里 一顫——赫格爾的眼睛更壞了,比起五年前,他眼睛里的神采暗淡了不少,那時 候的他,可寧死也是不肯戴眼鏡的。 「啊,阿蟬回來了啊」赫格爾有些驚訝「已經(jīng)是個大姑娘了呢」說著便站起 身來,摸了摸她的腦袋?!赶茸?,我等會兒去收拾間房出來?!?/br> 阿蟬臉上一紅,她是在這里出生的,過去十七八年的人生中有快一半都是這 個男人牽著她走,引導(dǎo)著前來朝圣的人們,穿著小巫女的衣服四處瘋跑。 「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呀」阿蟬擦了擦眼睛,一滴眼淚從她眼睛里掉出來。 「啊呀啊呀,哭什么呢,貓兒尿忒多……」 阿蟬擦了擦溢出來的眼淚,頂著通紅的眼,摟著赫格爾的脖子,長久的說不 出話來。 阿蟬在祭司耳邊呢喃,哽咽的聲音迷迷糊糊,夾雜著分不清的音節(jié),只依稀 聽得出是霜族,流亡的祭司,神權(quán)一類的詞兒,大抵是她這些年的經(jīng)歷。赫格爾 只是摟著她,任由溢出來的眼淚沾濕了肩上的裘子,在許多年前他也是這樣,抱 著尚在襁褓中的阿蟬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只是他的身體已經(jīng)不比當(dāng)年了, 阿蟬也長大了。 阿蟬的聲音越來越小,不知何時竟已沉沉的睡了過去——她太累了,獨(dú)自從 遙遠(yuǎn)的北地一路走到邊境的密彌爾雪峰,也不知道這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赫格爾從這幾年來訪的旅行者口中知道了不少西邊正在發(fā)生的事情。 從神廟離開祭司代表著正統(tǒng)的教團(tuán),東邊流亡過來的各個氏族殘留的部隊(duì)替 代了戍衛(wèi)神廟的禁衛(wèi)軍,失去家園的人們圍繞在教團(tuán)周圍,即使他們在教國人的 炮火下傷亡慘重,但十多個氏族的聯(lián)合依然有著遠(yuǎn)超西邊任何一個單獨(dú)氏族的力 量。 新的聯(lián)合氏族有著前所未有過的龐大軍隊(duì),新生教團(tuán)里掌握著「信仰」這樣 利器,近半個大陸的人涌進(jìn)西方的大地,廣袤的原野一下子變得擁擠了起來,他 們占了自大陸極西的利維爾港到北方迷霧森林的大片土地作為領(lǐng)土,而且還在不 斷的擴(kuò)張——那原本是霜族的土地。 只是不知道誰將這樣的一支力量凝聚起來,而且?guī)е麄冏哌^這么遠(yuǎn)的路, 走到洛薩蘭的極西,他們又是怎么在陌生的土地上立足的,為此又流了多少無謂 的血。 他瞇了瞇眼睛,將繁雜的念頭從腦子里驅(qū)出去,站起身來,橫抱著阿蟬放在 一邊的臥榻上,伸手解開她的外衣和鞋襪,蓋上棉被,忽的手指觸到一片柔軟。 「已經(jīng)這么大了啊,確實(shí)不是小孩兒了?!购崭駹柹焓秩嗔巳喟⑾s飽滿的胸 脯,自嘲似的笑笑。 …… 「祭司大人,快……快過來看看!」老人急促的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后殿掛了大扇大扇的白布,隔出一個個的小間,透過一些撩起來的簾子可以 看到里面放著矮床,上面躺著的人大多形容枯槁,少有臉上還帶著血色的,旁邊 的地上多數(shù)還有幾個臟兮兮的女人帶著孩子。 &x2193;&x8BB0;&x4F4F;&x53D1;&x5E03;&x9875;&x2193; &xFF12;&xFF48;&xFF12;&xFF48;&xFF12;&xFF48;&xFF0E;&xFF43;&xFF4F;&xFF4D; 這些大多是部落的男人們,【魔女】那神跡一般的魔法將教國人的步伐扼殺 在了尤克特拉希爾的山腳下,但在邊境棲息,不愿遷徙的人們依然時常和教國人 的戍衛(wèi)隊(duì)遭遇,依靠著山地的復(fù)雜,洛薩蘭人和教國人在這里保持著一種神奇的 均衡。 那些咆哮著噴著火焰與雷電的鋼鐵怪物們在這個地方并不能發(fā)揮出他們應(yīng)有 的效力,魔女的魔法燒光了這片大地上充盈著的的魔法能量,形成了一片縱貫洛 薩蘭大陸的魔力真空,那些東西越是深入這片區(qū)域就越是弱小。 部落的戰(zhàn)士們和教國人的衛(wèi)隊(duì)在這里相遇時少不了便是一場不死不休廝殺, 對于教國人來說尤克特拉希爾山脈的洛薩蘭戰(zhàn)士也許是他們最不想遇到的東西, 一旦狹路相逢,除非他們能及時撤到營地里,否則最后的結(jié)果一定是某一方死絕, 鮮血染紅地面,那披著動物皮毛手里握著粗制武器的人們似乎有著一種狂熱的精 神,悍不畏死,哪怕斷手?jǐn)嗄_,也要將牙齒咬上教國人的脖子,密河戰(zhàn)爭的時期 有些醫(yī)師就曾被俘虜咬傷了脖子致死,到了這里更是這樣。 教國人為此在尤克特拉希爾傷亡尤其慘重,而同樣的,洛薩蘭人同樣也流了 相當(dāng)?shù)难駨R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里都扮演著醫(yī)館的作。 赫格爾在當(dāng)祭司之前的職業(yè)就是醫(yī)師,后來傷者越來越多他也不得不專門收 拾了間大殿用來做病房——想來光王也不會介意他的祭司用他的神殿來救他的子 民。 少年眼睛呆呆的看著床頭的白布,手腕和額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最主要的 傷在腿上,一只腳掌缺了一半,解開一半的紗布上糊著慘烈的紅,骨頭茬子穿過 腐敗的rou刺出來,腐臭味彌漫在空氣里。 赫格爾皺了皺眉,嘆了口氣,蹲下來仔細(xì)翻弄著紗布,據(jù)說這家伙一個人干 掉了三個教國兵,回來的時候拖著一身的血,送來的時候一條命已經(jīng)去大半,那 老人正是這少年的爺爺,他的父親五年前死在了密河的戰(zhàn)場上,也無怪乎他對教 國人的恨那么濃。 「沒救了,等死吧?!购崭駹柗畔率掷锏臇|西瞟了一眼床上的少年,取出一 個瓶子調(diào)制著藥劑?!该€沒長齊就學(xué)那些神經(jīng)病們?nèi)フ医虈似疵懒艘彩?/br> 該的?!?/br> 「不,不是,不是……」少年突然掙扎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盯著赫格爾,仿 佛要辯駁什么。 「喲,還以為自己是英雄呢」赫格爾將調(diào)好的液體傾倒在創(chuàng)口上,發(fā)出呲呲 的聲音,升騰起白煙。 「啊啊啊啊啊啊……」少年哀嚎起來,面容扭曲,顯然是受了極大的痛苦。 「再硬氣一個我看看?」赫格爾拿起工具開始清理創(chuàng)口「有這血五年前就該 流了,這個時候去找人尋仇算他媽什么事兒。」 說著頭轉(zhuǎn)向老人「我只能做到這了,回去準(zhǔn)備喪事吧。」 「祭司,祭司……救救他吧,他才十七歲,我知道您一定有辦法的?!估先?/br> 膝行到赫格爾面前抱著他的小腿?!溉ツ晟业暮⒆觽谋人€重???」 「我說沒救了就是沒救了」赫格爾垂下眼睛看著老人「你跪我也沒用,這次 清完后面接著感染,去年是去年,我已經(jīng)沒有藥可用了……我是醫(yī)師,不是巫師, 不能靠著念咒跳舞來治病,也不能憑空變出藥來,只要你能給我弄來藥,輝銀, 霜枝,還是禹鹽,管他什么都好,只要能調(diào)出一份的量,我就能治好他,可你能 嗎?」 說著也不待老人回答,便甩開他的手,向外面走去,抬起頭閉上眼睛,老人 聲音他已經(jīng)聽不清楚了,入眼的白布恍惚間化成了一幅幅的招魂幡,隨著陰風(fēng)緩 緩的飄動,那幡后面一道道凝視著他的目光讓他幾乎癲狂起來,他忽然有了一種 沖動——放上一把大火,把這里燒的干干凈凈,連灰燼都不留下。 他稍稍平復(fù)了心情,回到前殿的小房間里,阿蟬睡得正酣,他給壁爐里加了 幾塊木柴,端了椅子,又從書架上抽了本圖冊,坐在壁爐前面一頁頁的翻起來。 …… 阿蟬猛的坐起來,天色已經(jīng)整個黑了下來,小小的房間里并沒有點(diǎn)燈,只有 壁爐還有些微弱的炭火。祭司坐在壁爐邊,影子投在背后的墻壁上,整間房里一 片寂靜,她披了大衣起身來,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有做。 雖然鋪了地毯,阿蟬赤著腳走過去還是凍得直哆嗦,她扯了個小凳子坐下來, 扔了幾塊木柴到火堆里,然后把腳放在火坑的沿上。 赫格爾半仰著頭眼睛瞇著,喉嚨里時不時發(fā)出細(xì)小的鼾聲——祭司已經(jīng)睡著 了。 他手上壓著本書,借著昏暗的光,阿蟬依稀可以看見那上面的圖片:花白的 石塊上綴著細(xì)碎的藍(lán)。在她還是個小孩的時候赫格爾曾教她認(rèn)過許多的藥物,禹 鹽就是其中之一,那是巖族的特產(chǎn),一種可以用來滅毒的藥。那藍(lán)色的粉末撒在 潰爛的傷口上,濺上幾粒火星便能引起劇烈的燃燒,用這東西的痛大概不亞于豁 開傷口時的痛,劇烈的痛苦換來的是極佳的效果,這是最有效的滅毒藥,只需要 一點(diǎn)點(diǎn)的禹鹽就可以處理極糟的傷口。 似乎察覺到了阿蟬的動作,赫格爾緩緩睜開眼來,祭司原本高大的身體此時 竟顯得有些佝僂,身后的影子隨著火光飄搖也搖搖晃晃。 「啊,穆塔,我……」阿蟬開口,她頓了頓,繼續(xù)說「我想,把家紋抹掉」 「不行」赫格爾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說。 「我……」阿蟬正想說著什么,只見赫格爾揮了揮手,打斷了她的語言。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根據(jù)光王的神諭,祭司并沒有拒絕一個洛薩蘭人成為 自由人愿望的權(quán)力,但作為你的穆塔,在你成年之前,做這事情必須我同意。如 果你只是不愿意待在西邊,大可以在這里住上幾個月,等明年六月,成年禮的時 候再告訴我你的決定。」赫格爾合上書本,隨手扔到一旁的地地毯上,身子前傾, 雙手抱拳,撐著下頜。 「今年下半年以來,有幾十個你這年紀(jì)的小孩來找到這里,為了離開洛薩蘭 去教國,我都是這么回答他們的?!顾曋⑾s「你以為,這片土地這么多年 來在你身上留下的只有這身紋身嗎?!?/br> 「我知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像一個教國人。」阿蟬突然抬起頭,和赫格爾對 視「可是穆塔,即使這樣我依然想去教國的土地上游歷,我想知道教國是一個什 么樣的地方,我想知道他們他們的起源,他們的信仰,他們的一切。穆塔,請… …指引我?!?/br> 「哦?」赫格爾依舊面無表情「你自以為是傳奇故事里的主角;無論遇到什 么總能逢兇化吉,到了地方總有貴人相助嗎?」 「這個世界上確實(shí)正在發(fā)生著【故事】,但這個故事的主角不是你,你只是 一個小小的,普通的女孩,只是所謂迷茫的「世人」里面的一個,去做不屬于自 己的事情,結(jié)果只能是死在路上?!?/br> 阿蟬沒有聽懂這一番夢囈似的話語,思緒便被后殿傳來的一陣慘嚎打斷…… 寂靜的夜里那聲音如此刺耳,但赫格爾卻和沒有聽到一般,眼睛看著火焰,不知 道在想什么。 過了好久,那聲音才漸漸消失不見。 「那人和你一樣,什么都沒有,只有一腔熱血,跑到教國人的地盤去殺人放 火,被砍斷了手,跑到這來求醫(yī);有些事情可以靠著一腔熱血去做,但這后果沒 人會幫你承擔(dān),你想不想問問他的感想?」 赫格爾嘆了口氣,他知道那多半是換藥時候觸及了傷口,他記得那個聲音, 也記得那張猶帶著稚氣的臉,來這里求醫(yī)的多是些年輕人,偏偏都是些年輕人, 把血流在無謂的地方,他們本該學(xué)習(xí)技術(shù)或者成為神官,又或者汲取知識,他們 之中本應(yīng)該有高尚的祭司,有優(yōu)秀的獵手,有博聞的學(xué)者,有風(fēng)雅的詩人……這 些都沒有了,他們就快要死了,死人是沒法做任何事情的,他能做的只是讓他們 在死前少一些痛苦而已。 「穆塔,請給予我指引?!拱⑾s看著那扇通往后殿的小門,喃喃道。 「睡吧?!购崭駹柶鹕恚e著蠟燭往后殿走過去「你幫不了他們?!?/br> …… 呼嘯了整個冬天的風(fēng)雪忽的停了下來,陽光穿破云層撒在覆這白雪的屋頂上, 推開門強(qiáng)烈的光讓阿蟬幾乎睜不開眼睛來。 院子里的雪已經(jīng)被掃的很干凈了,臨時支起的架子上掛著大片的白布,院子 里點(diǎn)起了火堆,上面架著碩大的鐵盆,赫格爾正擼著袖子光著手臂把里面的煮過 的白布拎出來脫水,見阿蟬來了便招呼著她幫忙。 雖然是女孩阿蟬卻有著不輸男孩的力氣,蒸騰著的白汽呼在她臉上凝成一片 片的小水珠,被冷風(fēng)一激,讓她著實(shí)打了個寒顫,他們很花了一番功夫才把這些 東西全掛上。 「阿蟬啊」赫格爾坐在火堆邊的一塊石頭上,看著天上的太陽「等這陣忙完, 我?guī)闳r族的地界看看好不好?!?/br> 「去巖族干嘛?」阿蟬擺了擺手「我可討厭那些石塊了,要去你去便是了, 我可不去?!箮r族除了霜族之外,洛薩蘭最主要的幾個族群之一,在她的印象里, 巖族的人似乎都是些木訥且不解風(fēng)情的憨憨漢子。 「給我的阿蟬找個小相公啊哈哈哈哈」赫格爾說著便笑起來。 「我才不要」阿蟬偏過頭去,撅起嘴角,在赫格爾身邊的時候她就像個小孩 兒,也只有這時候她才會下意識的放松下來。 裹著皮裘子的老人從院子的一角轉(zhuǎn)出來,手里抱著一抱白床單,阿蟬看出來 那是昨天引著她見赫格爾的那個老人。 「柯里安,你回家去吧」赫格爾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這人是那樣的相信他, 可他卻只能看著他的孩子慢慢死去而無能為力。 「你在說什么呢」老人放下東西,露出一身行裝,阿蟬注意到了他的鞋子, 那是一雙小牛皮的厚底軍靴,還打著扎實(shí)的綁腿,只有要出遠(yuǎn)門的人才會穿上這 些裝備。 「我可還沒到養(yǎng)老的時候」 赫格爾也注意到了他的一身行裝:「你這是……」 「去找找藥,你知道,我不是坐著等死的人?!箍吕锇采砩系聂米臃瓷渲?/br> 陽的光,他背著行囊,單手手拎著帶皮鞘的的劍,露出來的劍身布滿了大大小小 的小劃痕,刃卻依然泛著森森的寒光——那依然是可以殺人的武器,即使它已經(jīng) 蒙塵了許多年,就像它的主人。 柯里安碧藍(lán)色的瞳孔已經(jīng)渾濁不堪,但此時他的眼神卻如同鷹隼般銳利,全 然不似一個垂垂老朽。 「這附近已經(jīng)沒有藥了,所有的地方我都找過」赫格爾把白布甩進(jìn)盆子里, 往里加了幾瓢水。 「你就是現(xiàn)在去巖族也來不及了,何苦白費(fèi)力氣。」 「誰說沒有……」柯里安笑了笑,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那里,到處都是!」 「你……我看你是瘋了。」柯里安指的是東邊,教國人的地盤「別小看曾經(jīng) 的【山鬼】啊」柯里安理了理頭發(fā),山風(fēng)吹過,他站在風(fēng)中「就算牙齒掉光了, 我的刀子可還利索」。 【山鬼】是一個活動在巖族和尤克特拉希爾地區(qū)的組織,十年之前他們還是 洛薩蘭最臭名昭著的刺客團(tuán)之一,而自從教國人來了,他們突然變成了英雄般的 存在,不過從兩年前的一場變故之后,這個組織便隱匿無形,任誰也不會想到, 這廢棄的神廟里藏著一個曾經(jīng)的山鬼刺客。 柯里安慢慢走遠(yuǎn)了,阿蟬看著老人削瘦的背影,突然回頭問赫格爾「穆塔, 我們什么時候往巖族去呀」 「快了,快了……」 柯里安走的第二天,從阿蟬上山的那條險徑,背著長弓的少年艱難的攀了上 來。 「我的名字是,塞懸,巖族的使者」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