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星一天一天恢復(fù)，而江水寒沒有要把孩子給他看的打算，也沒有要放他走的打算。

    每日深夜，步星總會從噩夢里驚醒，醒來后卻不記得那個噩夢，眼前的一片漆黑讓他不寒而栗。

    他會縮進(jìn)被子里，去吸收被子里的自己微弱的熱量。

    心慌又害怕的感覺一天一天濃厚，步星只覺得躺在這張床上，胸膛好像被壓上一塊大石頭，讓他不能呼吸，也壓碎了他的五臟六腑，包括那顆心。

    一個月之后，許久沒來的江水寒突然沖進(jìn)房間，直截了當(dāng)告訴他，孩子取名“一”。

    江一。

    步星后來偷偷把這個名字在手心寫了無數(shù)遍，直到手心發(fā)癢發(fā)紅。

    “我，想出去走走?！辈叫菓┣笏?/br>
    “去哪里？”江水寒似乎對這個問題很是敏感，好看的劍眉習(xí)慣性地蹙緊。

    步星大口呼吸，有些吃力，也帶著哽咽：“隨便哪里都好，我，真的快受不了了……”

    看到步星的反應(yīng)，江水寒有些詫異。

    其實，這一個月他也一直在一種患得患失的感情中度過。

    生產(chǎn)那天，步星手術(shù)中大出血，那一大股一大股的血液不要命的外涌……

    江水寒永遠(yuǎn)忘不了當(dāng)時那種快要窒息的緊張，一旁的陪同護(hù)士安慰他：“孩子會沒事的。”

    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安慰，他也不想承認(rèn)自己其實更擔(dān)心步星。

    時齊安沉沉吐出一口氣，然后抬頭對他一笑：“父子平安。”

    步星懇求地看著他，突然覺得眼前慢慢被黑色填充，視線中間的江水寒也慢慢被吞沒，他看到江水寒的表情成了驚恐，意識一瞬間被抽離。

    ……

    “壓力有些大了?！睍r齊安有些疲憊地揉了揉太陽xue，“雙形人生了孩子也是會有產(chǎn)后抑郁癥的，你把人關(guān)起來算是怎么回事？”

    江水寒抿唇沉默，才意識到這點，原來他也會有忽略事情的時候，不由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是怕步星逃走。

    時齊安扯了扯嘴角，“他虛弱地跑不了，只是這樣關(guān)著，到時候崩潰了?！?/br>
    江水寒垂眸，手順了順步星的黑發(fā)。

    有些長了。

    步星夢到黑色的海浪把自己一下又一下地卷起，又一下又一下砸下。

    驟降驟升的刺激讓步星有些無法呼吸，最后一次落下，步星終于從這場夢里醒了過來。

    “你醒了？”江水寒一直盯著步星的睡容，知道他一臉驚恐地醒來。

    步星深吐出一口氣，聲音很小地應(yīng)道：“嗯?！?/br>
    “做噩夢了？”江水寒聽到步星的應(yīng)答，居然心里一下激蕩起來。

    步星點點頭，掙扎著爬了起來，“我……”

    “今天多吃點，明天帶你去走走，和江一，我們?nèi)齻€一起?！苯旖菐Α?/br>
    步星還愣在那里，嘴巴微微動了動，“江一？”

    “我們的孩子。”

    對，那個孩子，自己居然差點忘了名字。

    ……

    第二天，江水寒親自給步星穿上了衣服，有點大的風(fēng)衣讓步星看起來格外小，出門前，江水寒忍不住在他唇邊落下一吻。

    步星把腦袋縮進(jìn)高領(lǐng)里，把情緒藏住了。

    女仆把江一抱過來的時候，江水寒正準(zhǔn)備再親一下，卻被步星死死躲開。

    女仆面不改色，抱著江一走近：“少爺，小少爺帶過來了。”

    懷里的江一格外的乖巧，那模樣與江水寒相似，卻一臉天真無邪，睜著像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一直看著步星。

    “你，你好……”步星太過緊張，開口便是這么一句。

    江一聽不懂，卻一下呀呀叫起來，在女仆懷里撲騰幾下，小手往步星那里伸。

    江水寒聽了，噗嗤笑了一聲。

    步星沒反應(yīng)過來江一是要他抱，縮瑟著。

    江水寒倒是先抱過兒子，示意女仆下去。

    “這是江一。”江水寒介紹。

    江一依舊想撲進(jìn)步星懷里，一直動個不停，最后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步星看著江一臉有點紅，似乎要哭了，心疼地想抱過，“讓我抱抱?！?/br>
    江一一進(jìn)步星的懷里，就不鬧了，乖乖地趴在他的肩上，嘴里還嚶嚶哼著。

    懷里軟軟香香的寶寶是他身上分離出來的，一想到這里，步星感覺自己的心都軟了下來，之前淤積的情緒一下消失不見了。

    “一一……”步星念出了江一的小名。

    步星后知后覺地去看江水寒的時候，他也在看著自己，眼里情緒步星看不懂，卻沒有之前的冷漠了。

    江水寒帶著步星和兒子去市中心的商城玩了一天，江水寒身份特殊，一路上把自己包的嚴(yán)實，雖然路上依舊吸引了不少目光，但是三人并未受到影響。

    步星小心翼翼哄著江一，江水寒看著兩人，“步星，你喜歡他嗎？”

    “??？”步星抬頭，眼里帶著疑惑。

    “江一也是你的孩子?！蹦悄阍覆辉敢鉃樗栽噶粝聛砟?？

    步星愣住了，然后馬上低頭，當(dāng)做沒聽懂，繼續(xù)哄孩子。

    江水寒沒再說話，伸手?jǐn)n了攏步星的衣領(lǐng)。

    從那日起，步星開始接觸孩子，學(xué)著怎么照顧他，開始感受初為人夫的感覺。

    江水寒似乎慢慢再減少出面機(jī)會，外人猜測頗有隱退的意思。

    他確實是這個意思，只是江水寒人氣也不是一兩天能夠降下去的。

    步星并不感興趣，與其說不感興趣，更多的是一種空洞。

    一想到，這樣失去自由的未來遙遙無期，他對一些東西就已經(jīng)沒了熱情。

    步燈又來了幾次，帶著禮物，一邊逗弄著孩子，一邊說著：“原來真的可以生下孩子哎，哥，他真像寒哥哥。”

    步星垂眸，雙手忍不住攪動，“我，我也不想……”

    只是聲音太小，步燈只是疑惑地轉(zhuǎn)頭，表示他并沒有聽懂。

    步星不會重復(fù)，他不想又有什么用呢？

    “哥，你喜歡自由嗎？”步燈突然問。

    步星已經(jīng)開始懼怕這樣的步燈了，因為他太為難了，“嗯？”

    “相信我嗎？”步燈轉(zhuǎn)身，“哥，寒哥哥他誰都不愛，我?guī)湍?，只是因為你是我哥?！?/br>
    步星終于肯抬起頭，看這個自己的弟弟。

    “你照照鏡子，你的眼里已經(jīng)沒了光，你會死的。”

    “……”

    是嗎？沒了光，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