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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94)完

    【瓊明神女錄】第九十四章:從此人間清暮(結(jié)局)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9/4/30

    字?jǐn)?shù):12624

    【第九十四章:從此人間清暮】

    那場天地異象不過持續(xù)了三日,三日之后紅云消散,天氣轉(zhuǎn)晴,不多時(shí)便下

    氣了霧氣蒙蒙的雨,將還未修繕完畢的城墻打得一片濕潤。

    而不知是天意還是有人有意為之,人族與妖族的邊界處,緩緩裂開了一道巨

    大峽谷。

    這峽谷起初不大,但是每日都在變寬,海水灌進(jìn)去,便漸漸成了一條極深的

    深淵。

    半個(gè)月后,人族與妖族進(jìn)行了一場舉世矚目的會(huì)面。人族的代表是軒轅夕兒

    ,妖族的是楚將明。

    在軒轅簾死后,人族便由那位突然出現(xiàn)的皇姐接管了,雖未登基,卻成了默

    認(rèn)的新女帝。

    那一場會(huì)談持續(xù)了七日,在敲定了諸多事宜之后,人妖兩族宣布永久和平,

    直到那條裂縫擴(kuò)張得足夠大,兩族族人隔海再不相見為止。

    事實(shí)上一道無形的屏障已經(jīng)升起,那是真龍之息與人間劍氣凝成的迷障。

    這是天下道法最后的曇花一現(xiàn),如今屏障不破,將來便更不可能破,兩族的

    命運(yùn)在當(dāng)下分開,在河道的分叉口,蜿蜒去往不同的地方,這是萬年恩怨永遠(yuǎn)的

    訣別。

    而擁有人妖兩族血脈的軒轅安月被奉為新的女帝,事實(shí)上,所有人都知道她

    代表的,不過是她身后父母的想法,如今裴劍仙劍告天下從此歸隱,邵神韻同樣

    封山不出,在那境界的斷層之下,化境巔峰便是兩族的王座了。

    最后一場雪后,隆冬漸漸過去,春天便來了。

    承君城一座深宅大院中,林玄言從少女的臂彎之間起身,抬頭望了眼窗外,

    天尚蒙蒙亮。

    季嬋溪睜開霧色迷蒙的眼睛,輕聲問:「怎么了?」

    「沒事。」林玄言俯身親了親她的臉頰。

    季嬋溪蹙了蹙眉頭,不滿地翻了個(gè)身。

    林玄言掀開被子,少女猶自赤裸著姣好的雪白嬌軀,林玄言狠狠拍了拍她腴

    潤渾圓的翹臀,未等她清醒發(fā)怒,他便率先跳下床,小跑著逃了出去,算是報(bào)了

    昨晚被她按在身下欺負(fù)的仇了。

    季嬋溪捂著屁股跪坐在床上,柳眉微豎,清秀的小臉上滿是惱意。

    院子里,陸嘉靜早早便起了。

    初春清涼,她攏著一件黑色的大氅坐在竹椅上,她氣質(zhì)清貴,一人靜坐之時(shí)

    便有拒人千里的典雅貴氣。此刻她微笑著看著從房間里跑出來的林玄言,方才啪

    啪兩記脆響她是聽到的。

    「靜兒,早呀?!沽中源蛄藗€(gè)招呼后搬了個(gè)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陸嘉靜嘴角微微揚(yáng)起,道:「昨晚被欺負(fù)這么慘,今天不想辦法教訓(xùn)一下她?」

    林玄言同樣笑了起來:「靜兒還好意思說我?昨晚你不也被她僅僅用兩根手

    指就插得水兒直流,最后還說著什么jiejie饒命,靜兒再也不敢了之類的話,嘖嘖

    ……」

    陸嘉靜倒也沒有生氣,只是道:「我被這樣欺負(fù)你也不幫幫我,我當(dāng)初真是

    瞎了眼喜歡你?!?/br>
    林玄言道:「下次我一定站在靜兒這一邊?!?/br>
    陸嘉靜冷笑道:「上次也說是下次。」

    林玄言湊過去想抱抱她,卻被陸嘉靜按住胸口,一掌推開。

    「聽說你給語涵寫了幅字?」陸嘉靜忽然問。

    林玄言點(diǎn)點(diǎn)頭:「白衣雪夜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br>
    陸嘉靜默讀了兩遍,問:「人間無數(shù)里包括我嗎?」

    林玄言誠懇道:「靜兒在我心中是」列作人間香「」

    陸嘉靜點(diǎn)點(diǎn)頭,這才稍稍滿意。

    林玄言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本黃歷,翻了兩頁之后撕下一頁,遞給了陸嘉靜。

    陸嘉靜接過來看了一眼,事實(shí)上她眼便看到上面宜婚嫁的字樣,卻假裝

    沒看到,問道:「你要我看什么?」

    林玄言說:「以前我們約好過,要在太平宮舉行一場婚宴?!?/br>
    陸嘉靜俏臉微紅,低下頭,將那張日歷不停折著,直到折不動(dòng)了,才甩給了

    林玄言,輕輕說了聲好。

    季嬋溪不知何時(shí)已站在門口,她披著一件黑色的棉布外衫,外衫堪堪蓋住雪

    白挺翹的臀兒,筆挺纖長的大腿裸露著。

    「陸jiejie要結(jié)婚了?」季嬋溪半夢半醒問:「嫁給誰呀?」

    林玄言知道她是在裝傻,一臉鄙夷地看著她:「當(dāng)然是嫁給你夫君啊。」

    季嬋溪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夫君要納妾了呀?」

    陸嘉靜板著臉看著她,剛想訓(xùn)斥兩句,季嬋溪卻直接跑到了陸嘉靜的面前,

    撲到了她的懷里,陸嘉靜身下的竹椅晃得咯吱咯吱地響著。

    季嬋溪雙手覆在陸嘉靜飽滿的酥胸上,一邊揉弄一邊側(cè)過臉對林玄言道:「

    那日那個(gè)白衣服的神仙jiejie也很漂亮啊,夫君要不一并收了?」

    她說的自然是裴語涵,陸嘉靜也望了過去,道:「你打算什么時(shí)候去見語涵?」

    林玄言嘆了口氣,道:「這些天語涵心情很亂,讓她先靜靜吧?!?/br>
    季嬋溪道:「下次你去寒宮,記得把白衣jiejie帶回來,不然我休了你。」

    林玄言氣笑道:「欠打了?」

    季嬋溪攬著陸嘉靜的纖腰,道:「陸jiejie保護(hù)我。」

    陸嘉靜冷哼一聲,卻直接將懷中少女翻了個(gè)身,按在自己的膝蓋上,啪啪打

    了起來。

    「昨晚這般欺負(fù)我,今日就改口喊jiejie了?你真當(dāng)我這么好糊弄?」陸嘉靜

    狠狠地打了幾巴掌,只覺得少女嬌臀翹軟,彈性驚人,很是解氣。

    季嬋溪很識時(shí)務(wù),沒挨幾巴掌就哀哀地求饒起來,陸嘉靜卻沒有之前那般心

    軟了,狠狠打了數(shù)百巴掌,打得少女嬌臀火紅,雪白的腿心之間水絲瑩瑩才將她

    放了下來。

    「陸jiejie不喜歡我了。」季嬋溪一臉委屈道。

    陸嘉靜看著她可憐的樣子,也覺得自己下手似乎重了些,便說下午帶她去吃

    好吃的彌補(bǔ)一下。

    林玄言在旁邊目睹了全程的香艷畫面,心里癢癢的,便又與她們嬉鬧了一早

    上。

    ……

    這日午后,浮嶼上劍氣如雪,橫橫豎豎地交織如網(wǎng),清脆如玻璃破碎的聲響

    里,浮嶼間的云海消散,一道劍氣在反復(fù)碰撞結(jié)界之后徑直破入,如流星砸地般

    落到浮嶼之上。

    煙塵翻騰。

    遮蔽視線的煙塵漸散后,兩個(gè)并肩而立的人影浮現(xiàn)出來。

    林玄言與陸嘉靜牽著手走過漫天浮塵,徑直前往太平宮的方向。

    浮嶼數(shù)百修士圍在他們的方圓之外,如臨大敵。

    林玄言與陸嘉靜對于他們視若無物,只管徑直向前,那修士組成的人流隨著

    他們的步伐緩緩分開一線。

    無人敢出手。

    偌大的圣女宮空空蕩蕩,蘇鈴殊整理好了手上的卷宗典籍之后走到窗邊遠(yuǎn)眺

    ,那道忽如其來的劍氣她很早便有感應(yīng),但見到了那對道侶之后,她便不再擔(dān)心

    什么。

    數(shù)日之前,她與夏淺斟最后的微弱聯(lián)系被徹底切斷,那時(shí)她便有了猜想,如

    今林玄言與陸嘉靜聯(lián)袂登臨浮嶼,她心中的猜想再次得到了證實(shí)。

    想著許多事情,她推開了圣女宮的宮門,迎面走了上去。

    北域之后,時(shí)隔了許多年,他們終于再次相逢。

    林玄言看著迎面走來的紫發(fā)少女,神色微異,如今他境界今非昔比,自然一

    眼就能看出她真正的身份。

    「原來是你呀?!沽中詯澣坏溃骸柑K姑娘,好久不見。」

    「林公子,陸jiejie,你們好?!固K鈴殊溫和地笑了笑,雙手疊放身前,欠身

    行禮。

    陸嘉靜微笑道:「我早該想到的,原來你就是她呀,怎么?今日攔在前面就

    想像當(dāng)年一樣搶人?」

    蘇鈴殊微笑搖頭:「我如今是圣女宮的新任宮主,為了浮嶼安危,哪怕境界

    偏低,也要冒死看著兩位才行啊?!?/br>
    陸嘉靜伸手摸了摸她柔軟的紫發(fā),笑道:「那小宮主就隨著我們吧。」

    林玄言嗯了一聲,八年前北域同行的種種浮上心頭,仿佛昨日。

    「果然我們做什么蘇姑娘都喜歡看著?!沽中缘馈?/br>
    蘇鈴殊想起了當(dāng)年偷窺他們歡愛之事,臉頰微紅,岔開話題道:「你們今日

    斬開浮嶼大陣,如此大的聲勢為了什么?」

    林玄言道:「去太平宮?!?/br>
    蘇鈴殊道:「承平首座失蹤了許多年,太平宮常年空虛著,若是你們要去,

    我?guī)繁闶?。?/br>
    陸嘉靜對于太平宮的位置自然刻骨銘心,但她仍然微笑道:「那麻煩蘇姑娘

    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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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宮建于湖上,三面環(huán)山一面環(huán)水,瓦甍翠色如湖水凝玉,斗拱宏大,屋

    脊如翼,在峭壁懸崖之間顯得莊重安穩(wěn)。

    陸嘉靜足尖點(diǎn)過水面,淌起一道道細(xì)長漣漪。

    水面下的窈窕仙容驚鴻照影。

    林玄言一身斜襟的雪白衣裳,身影幾個(gè)變幻便來到了宮門前,手掌按在門上

    ,輕輕一推,沉重的聲響里,灰塵落下,滿目的粼粼銀光落在目間。

    蘇鈴殊站在他們身后,輕聲詢問:「太平宮中許多陳設(shè)皆是陳年舊物,記載

    著浮嶼歷史,兩位下手可否輕一些……」

    陸嘉靜打斷道:「無妨,蘇姑娘跟進(jìn)來就是了?!?/br>
    宮門推開,光照了進(jìn)去,屋中是一個(gè)巨大的圓形水池,水池泛著細(xì)細(xì)波紋,

    許多長明的紅色花燈漂浮在水面上,花燈之間隱隱有人影舞躍的姿影。

    而太平宮的穹頂上方是巨大的七色琉璃浮雕,浮雕的背面燃著各色的燈,映

    得浮雕上的仙人光彩奕奕,襯得那些妖魔鬼怪更加黑暗陰鶩。

    巨型圓形水池的周圍擱著八面書架,木制的書架之間懸掛著許多幅畫。

    林玄言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那些畫,若有所思。

    陸嘉靜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冷笑道:「想看過去看就是了?!?/br>
    林玄言略一沉吟,足尖點(diǎn)過水面,真的前往那些畫卷之前。

    陸嘉靜黛眉輕蹙,有些不高興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跟著他點(diǎn)水而去。

    那些畫卷皆是春宮美人圖。

    畫卷皆是丹青彩墨,畫師技藝妙到毫巔,如直接取景入畫,活色生香。

    有女子伏塌屈腿翹臀,被綁著雙手雙腳承受鞭笞的圖,腰臀玉腿之間盡是細(xì)

    細(xì)鞭痕。

    有女子青裙半褪,一對豐傲玉乳夾著乳夾,雙手縛吊著,兩腿被迫分開,后

    庭之間插著粗長的假陽具。

    有女子被揪著頭發(fā),脖頸被迫揚(yáng)起,檀口張著,粗大的陽具插入其間,幾乎

    全根沒入。

    有女子一身青裙,趴在男人的大腿上,下裙褪到了腿彎處,翹臀被打得通紅

    ,女子閉眼,櫻唇半張,混雜著痛苦與清媚之色。

    林玄言從一頭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到了另一頭,如欣賞傳世名畫般。

    陸嘉靜在一旁一直冷冰冰地看著他的側(cè)臉。

    蘇鈴殊跟在他們身后看了兩幅,只覺得那畫中青裙女子眼熟至極,再定睛一

    看,她小嘴便張開了,短暫的驚訝之后,她連忙用手掩住小嘴,低下了頭,沒有

    繼續(xù)看后面的畫。

    「好看嗎?」陸嘉靜終于忍不住出聲問道。

    林玄言道:「好看?!?/br>
    陸嘉靜道:「好看就好,稍后我拿去一并燒了?!?/br>
    林玄言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燒了也好,以后掛點(diǎn)新的,改日我們找個(gè)宮廷畫師,

    給我們畫幾幅好不好呀?」

    陸嘉靜沒好氣地拍了拍他的額頭,伸手要去撕扯下墻上的畫卷。

    她的手觸及到一副畫軸,畫上女子赤裸著翹著臀,雙腿一字分開,腿心處汁

    液淋漓。

    她的指間顫抖了兩下,卻縮了回來,道:「算了,留著吧,這些畫我也挺喜

    歡的?!?/br>
    說這話時(shí),她一直盯著林玄言的眼睛看,林玄言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故作

    悠然道:「只是可惜了,畫終究是畫,比不得真人韻味。」

    說著,他扯下了陸嘉靜眼前那副畫,直接扔到了水中。

    陸嘉靜譏諷道:「這些畫,你覺得好看,我也覺得喜歡,你如此作踐它們做

    什么?」

    林玄言滿臉歉意道:「不小心失手掉水里了?!?/br>
    陸嘉靜哦了一聲,道:「那稍后可別手滑毀畫了。」

    林玄言深深地呼吸了幾次,心如古井地看著那些畫,一邊看一邊嘖嘖點(diǎn)評起

    來。

    陸嘉靜不甘示弱,微笑著訴說著畫中女子當(dāng)時(shí)的心情,是痛苦還是舒服,還

    是兩者皆有。

    最終卻是林玄言先招架不住,微惱道:「靜兒,你真是越來越不守婦道了!」

    陸嘉靜笑意玩味道:「心里不舒服了?」

    林玄言抓著她的手腕,湊了過去,威脅道:「你信不信我在此時(shí)此地把這些

    畫再重復(fù)一遍?」

    陸嘉靜笑意更盛,直接張開手臂,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樣:「你試試?」

    林玄言瞥了一眼假裝什么都聽到的蘇鈴殊,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道:「算

    了,回去再收拾你?!?/br>
    陸嘉靜道:「有人看著就不好意思了?又不是次了,當(dāng)年在北域時(shí)候,

    哪次沒有蘇姑娘在邊上看著?」

    林玄言道:「你真想讓我將你就地正法了?」

    陸嘉靜道:「當(dāng)年啊,可是有人在這里,將我就地正法了許多次呢,你看這

    幅畫,雖然畫中女子表情很不情愿,其實(shí)很舒服的……」

    林玄言抿緊了嘴,最后肩膀一松,妥協(xié)道:「別說了,靜兒我認(rèn)輸可以嗎?」

    陸嘉靜嘴上掛著微笑,看著那些畫的目光卻漸漸如霧,凄惶悵然,她蕩了蕩

    青色的衣袖,笑了笑:「認(rèn)輸就好,那這些畫怎么辦?燒了還是留幾幅收藏一下?」

    林玄言回身問道:「蘇姑娘,燒這些畫不算破壞你們浮嶼歷史吧?」

    蘇鈴殊平靜道:「兩位請自便?!?/br>
    實(shí)際上林玄言不過是禮貌性問一下,他手指對著空氣輕輕一擦,一道劍火便

    燃了起來。

    陸嘉靜卻按住了他的手,道:「全燒了不就代表我們還放不下這些過去嗎?」

    林玄言笑了笑,手指撫過女子深青色的發(fā)絲,道:「這些怎么放下呢?」

    陸嘉靜同樣自嘲笑著。

    蘇鈴殊看著這對悲喜不定、莫名其妙的男女,忽然有些羨慕。

    在長久的沉默之后,林玄言像是想通了什么心結(jié),手指間再次燃起劍火。

    大殿之中,水光搖紅。

    數(shù)十幅畫卷同時(shí)亮起了火光,那是冰冷耀目的劍火。

    而那些畫卷卻沒有被火焰舔舐殆盡。

    那些火焰如工匠精雕細(xì)琢般燒著,沒有觸及到畫上女子一片裙角,只將男人

    的身影燒去了。

    林玄言笑道:「就這樣吧,其他的都過去了,就留下靜兒千嬌百媚風(fēng)情萬種

    的模樣吧?!?/br>
    陸嘉靜看著那些被燒出了一個(gè)又一個(gè)窟窿的畫卷,眉頭蹙起,顯然不算滿意

    ,她問道:「那這些畫怎么辦?要是留這里,我的春宮畫像以后就任人欣賞了?」

    林玄言道:「當(dāng)然要帶走?!?/br>
    陸嘉靜道:「要是帶回去被嬋溪發(fā)現(xiàn)了,她還不笑話死我?」

    林玄言問:「那夫人想怎么樣?」

    陸嘉靜認(rèn)真道:「收起來埋起來吧?!?/br>
    林玄言問:「要是被人找到了怎么辦?」

    陸嘉靜道:「那也是我們死后千萬年后的事情了……俱往矣?!?/br>
    林玄言想象著那個(gè)被雨打風(fēng)吹去后的歲月,神思茫然。

    修道之人求的是與天齊壽的長生,但這注定是不可能的,只要生于天地間,

    就一定會(huì)老去,死去。只是修道之人將這個(gè)過程變得無比漫長罷了。

    這些畫或許會(huì)永遠(yuǎn)長眠地底,邁過比他們更久遠(yuǎn)的歲月,去看一個(gè)更遙遠(yuǎn)的

    未來。

    「也好?!沽中詰?yīng)了一聲,手指撫過一副畫卷上栩栩如生的絕世容顏,微

    笑道:「靜兒永遠(yuǎn)這樣美。」

    隨著林玄言的撫摸,所有畫軸同時(shí)卷起,收攏成卷。

    畫卷收攏,陸嘉靜轉(zhuǎn)過身去,道:「我再帶你看個(gè)東西。」

    「什么?」林玄言問。

    陸嘉靜走到一處墻壁,手掌觸摸試探,某處暗格被推動(dòng)了,她從中取出一個(gè)

    小盒子,直接拋給了林玄言,道:「這個(gè)有沒有興趣收下?」

    林玄言伸手抓過褐色木盒,遲疑著推開木盒的蓋子。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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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盒子中放著一些零碎的,微微卷曲的細(xì)小毛發(fā),林玄言看著這些,只覺得腦

    子轟得一聲,當(dāng)年在時(shí)光長河中看到的場景霍然浮現(xiàn),他牙齒緊咬,胸膛起伏,

    卻仍是故作鎮(zhèn)定道:「這東西留著作甚?以后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要不把靜兒

    刮成大白虎?」

    聞言,陸嘉靜冷笑一聲:「小白虎都對付不了還想著大的?」

    蘇鈴殊在一旁假裝什么也聽不懂。

    林玄言對于她的玩笑一笑置之,他環(huán)視宮殿,道:「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要在

    太平宮給你舉報(bào)一場婚禮,但今天有些冷清啊。」

    陸嘉靜道:「外面可是聚著很多人呢,要不要把他們一并喊進(jìn)啦賞畫?」

    林玄言面無表情,在心里默默想著要秋后算賬。

    陸嘉靜似乎心情很好,她靠著墻壁,褪下了青色的繡鞋,隨意扔到了一邊,

    露出了白潤柔嫩的玉足,腳踝處青筋如白雪下暗埋的溪水,若隱若現(xiàn),更襯得一

    雙玉足纖巧柔美。

    陸嘉靜撩起了一些青裙,走到巨大的水池邊,足尖滌蕩水面,濺起絲絲的波

    紋。

    林玄言忽然想起八年前試道大會(huì)上,她便是這樣赤著雙足從接天樓下走下來

    ,細(xì)嫩的肌理宛若玉蘭。

    一晃多少年,有情人終成眷屬,多好。

    水面上的花燈隨著她滌水的動(dòng)作逐流著,火紅的光在水下?lián)u晃著,水面上清

    晰美麗的花燈和水下水墨般的倒影輝映著,陸嘉靜曼妙出挑的身軀便在這些光與

    影之間明滅著。

    太平宮一片空寂太平。

    林玄言看著青裙滌水的柔美背影,聽著耳畔嘩嘩的水聲,所有的情緒便這樣

    沉淀了下去。

    微漾波紋的水面上,許許多多的花燈載沉載浮著。

    「靜兒?!?/br>
    「嗯?」

    「送你一場煙花?!?/br>
    林玄言手指虛點(diǎn)水面,冰冷的絳紅色劍火燃燒起來,它們仿佛帶著最熾烈的

    溫度,將整個(gè)湖面燒的一片通紅,花燈中虛幻的人影便在火光中曳舞著。

    林玄言牽著陸嘉靜的手走過燈影搖紅的湖面,踏過青銅的石階,來到了宮門

    外內(nèi)方外圓的碧色高臺上。

    那是一處懸崖陡壁上鑄造的高臺,周遭山勢險(xiǎn)峻高聳,煙繚霧繞,峭壁上生

    長著大片大片的紅葉。

    林玄言高高地舉起了另一只手。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魪倪h(yuǎn)處傳來,似是劍鳴。

    這一天,自葉臨淵與邵神韻大戰(zhàn)之后,人間所有剩余的劍再次騰空而起,朝

    著浮嶼飛了過來,劍鳴嗡然振響,如百鳥朝鳳般籠聚而來,一直來到了太平宮的

    上空。

    所有的劍都亮起了七彩的霞光,仿佛被浮嶼上了最美麗的魂魄。

    叮叮的清鳴之聲響徹峽谷,它們碰撞出無數(shù)的火花,盛大地成開在太平宮的

    天空上,如火如荼,如煙霞煥然綺麗。

    那是永不凋零的煙火。

    陸嘉靜與蘇鈴殊都仰起頭看著那宏達(dá)而瑰麗的景致,清澈的眸光里是五光十

    色的煙火。

    「蘇姑娘,對不起了?!?/br>
    在這場名劍構(gòu)筑成的煙火的尾聲,林玄言忽然低聲對蘇鈴殊說了聲抱歉。

    與此同時(shí),身后的太平宮亮起了沖天的火光,仿佛有火蟒自宮中揚(yáng)起頭顱,

    要將整座宮殿吞噬入腹。

    「這里有你最痛苦的記憶,哪怕我們?nèi)缃穸疾辉诤趿?,我還是想毀了它?!?/br>
    林玄言看著陸嘉靜的臉,輕聲說著,巨大的火光洶涌如潮水,將身后的場景耀得

    亮如白晝。

    蘇鈴殊肩膀驟緊,她呆呆地看著那座火光籠罩的宮殿,卻也沒有說什么。

    房梁,斗拱,木門,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了火光里。

    陸嘉靜吃驚地看著那座沐火焚燒的宮殿,竟有些釋然。

    一直到火勢無可挽回,蘇鈴殊才嚴(yán)肅地問道:「你們把我浮嶼的古宅燒了,

    該怎么賠償?」

    陸嘉靜道:「蘇姑娘想要如何?」

    蘇鈴殊道:「我想隨你們一同修行?!?/br>
    林玄言與陸嘉靜微微吃驚地對視了一眼,陸嘉靜遲疑之后緩緩點(diǎn)頭,林玄言

    便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

    蘇鈴殊抿嘴一笑,張開雙臂仿佛抱擁著大火,她大聲道:「那就燒吧——」

    劍鳴聲在這一刻激烈到了頂點(diǎn),仿佛天庭之上,有兩軍交陣,鏗鏘鳴響。

    沖天的火光里,林玄言忽然親了一下身邊女子的臉頰。

    陸嘉靜下意識地捂了下臉。

    他們看著彼此的眼。

    像是看著最熱烈也最寂靜的一生。

    一直到焰火成灰,名劍散去,煙塵歸寂,三個(gè)人的身影才出現(xiàn)在了湖泊旁的

    石道上,身后古拙敦厚的宮殿被燎得一片漆黑,里面的一切也終于付之一炬。

    忽然間,一個(gè)聲音響起在山道上。

    「林玄言,你真是好大的排場。」

    林玄言心中一凜,回身望去,一對女子并肩立在身后,不知何時(shí)來的。

    那是邵神韻與南宮。

    「南宮姑娘……」林玄言有些吃驚。

    「妖尊大人登臨浮嶼有何貴干?」蘇鈴殊問道。

    邵神韻目光移向了林玄言,道:「我是來找你的?!?/br>
    她身邊的南宮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卻被邵神韻瞪了一眼。

    邵神韻冷冷地看著林玄言,道:「你破了我家meimei的身子,就想這樣放任不

    管?」

    「jiejie,那只是情勢所迫罷了……」南宮在一旁小聲辯解道。

    溫柔端莊的失晝城大當(dāng)家,此刻竟有些在外面受了欺負(fù)的小女人姿態(tài)。

    「閉嘴?!股凵耥嵗淅浜浅獾?。

    林玄言一時(shí)間不知如何言語。

    蘇鈴殊有些震驚道:「你究竟惹了多少桃花債?」

    邵神韻雙手環(huán)胸,強(qiáng)硬道:「把我meimei明媒正娶了,別和我說什么你們相識

    太晚感情不深,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之類的話,修道之人最不缺時(shí)間,感情慢慢培養(yǎng)便

    是,總是你要了我meimei的身子,就休想一走了之?!?/br>
    赤裸裸的逼婚呀。

    南宮捂著額頭,只是覺得好生丟人。她柔柔地看著邵神韻,可憐道:「可是

    南宮只想和jiejie在一起呀?!?/br>
    林玄言試探性問道:「要不你們一起來?」

    陸嘉靜俏臉肅然,微惱地瞪了林玄言一眼,狠狠掐了下他的胳膊。

    邵神韻淡淡道:「我可沒興趣和你這個(gè)劍人住一起,但是我與meimei相逢不易

    ,便陪著meimei暫住幾日吧?!?/br>
    林玄言顯然沒想到她會(huì)答應(yīng),求助般看了陸嘉靜一眼,陸嘉靜翻了個(gè)白眼,

    別過了頭,懶得理他。

    邵神韻冷笑道:「怎么?算起輩分,三萬年前我便是你的女主人,如今再不

    濟(jì)你也要敬我一聲jiejie才是,還是有了妻子就對其他人避如蛇蝎了?」

    陸嘉靜抿著嘴唇,無奈地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便聽邵姑娘安排吧?!?/br>
    邵神韻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推了下南宮,笑道:「還不去拜見你的正宮jiejie?」

    南宮整理了一下衣裳,黑衣白發(fā)的身影在猶然火星飄蕩的背景下美得不像話。

    她對著陸嘉靜欠下了身子。

    三年的生死相隨,陸嘉靜與南宮自然也早已熟識,兩人之間自然也沒有太多

    芥蒂,只是對于邵神韻,陸嘉靜心中總是有些不舒服,若是邵神韻真與她們住在

    了一起,再加上她與南宮形影不離,那眾女大被同眠是不是也只是時(shí)間問題了?

    一想到這里她便分外頭疼。

    邵神韻微笑道:「陸宮主,你以后可別欺負(fù)我家meimei呀,要不然我這個(gè)做小

    姨子的可不會(huì)放過你們?!?/br>
    陸嘉靜道:「我們自然不會(huì)虧待南宮姑娘?!?/br>
    邵神韻問:「你們家一般誰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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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等林玄言回答,邵神韻便道:「以后我說了算,要是不服……算了,以你

    如今的境界也沒什么好不服的,哪天你有你那美人兒師父那么厲害,或許可以反

    抗一下我……好好修行吧。」

    林玄言看了一眼陸嘉靜,心想我們真是苦命鴛鴦。

    陸嘉靜鼓了鼓香腮,忽然覺得那原本應(yīng)該風(fēng)平浪靜的婚后生活一片黑暗。

    ……

    黃昏之后,一個(gè)人在家中無聊坐著的季嬋溪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她打開門后,看著門外那許多位絕色女子,呆若木雞。

    「陸jiejie,這……南宮jiejie,妖尊……還有這個(gè)紫頭發(fā)的小jiejie是誰呀?林

    玄言!我讓你去把白衣服的神仙jiejie帶回來,你怎么帶了這么多姑娘回來?」

    「你聽我解釋……」

    ————

    午后的暖陽里,林玄言御劍去往寒山。

    不知為何,那護(hù)山大陣卻對他緊閉了,他吃了閉門羹,便只好徒步登山。

    兩個(gè)時(shí)辰之后,林玄言才終于來到山頂,自從可以御劍飛行之后,他便從未

    徒步走過這么多的路,他知道定然是裴語涵故意封閉了山門大陣為難自己,如今

    他只希望她不要不在山門,要不然……他也只好回去。

    寒山猶覆白雪,夾道蒼松翠柏奇形怪狀,如喜怒形于色的匆匆過客。

    過了最后一座碑亭,俞小塘抱著劍立在山道盡頭,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

    「小師姐好?!沽中孕卸Y道。

    俞小塘道:「你是來見師父的嗎?」

    林玄言問:「嗯,難道師父不在?」

    俞小塘無奈道:「師父讓我告訴你說她不在?!?/br>
    林玄言便徑直向著碧落宮走去。

    俞小塘伸手?jǐn)r住了他。

    「小師姐還有什么吩咐?」林玄言問。

    俞小塘兇巴巴道:「,不許說是我告訴你的。第二,不許惹師父生氣!

    第三,以后不許欺負(fù)師父,要不然我一劍砍死你?!?/br>
    林玄言微笑作揖:「是,師弟遵命?!?/br>
    俞小塘想了想,壓低聲音道:「這會(huì)師父在午睡,但應(yīng)該是裝睡,你敲門她

    要是不答應(yīng),直接進(jìn)去就好,不要說是我說的!」

    林玄言看了一眼她的身后,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俞小塘立刻明白過來,望向了身后,接著表情便凝滯了:「師……師父……

    你什么時(shí)候來的呀?!?/br>
    裴語涵在俞小塘的額頭上狠狠敲了個(gè)板栗,道:「稍后來碧落宮領(lǐng)罰?!?/br>
    「哦?!褂嵝√翍?yīng)了一聲,然后悄悄抬起了些頭,瞥了林玄言一眼。

    林玄言明白她想讓自己為她開脫兩句,可他假裝沒看到,說道:「大師姐背

    后說師父壞話,理應(yīng)狠狠處罰?!?/br>
    俞小塘瞪大眼睛:「你……白眼狼,哼!」

    裴語涵看著林玄言,淡淡道:「好了,隨我來吧?!?/br>
    說著,她轉(zhuǎn)身朝著碧落宮走了過去,林玄言隨后跟上。

    碧落宮門打開,陳設(shè)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屏風(fēng)繡榻,木桌古琴,案上攤著

    一張雪白宣紙,正是林玄言幾日前寄過去的那張。

    裴語涵忽然想起來這張紙還沒收好,便當(dāng)著林玄言的面一拂衣袖,將其無聲

    卷起,隨意棄到了書卷之間。

    「師父,這好歹是徒兒一片心意,這樣不好吧?」林玄言不滿道。

    「字太丑,沒扔掉算對你不錯(cuò)了?!古嵴Z涵冷淡道:「今日來見我,所為什

    么?」

    林玄言道:「不是你讓我抽空來行拜師大禮嗎?」

    裴語涵瞥了他一眼:「這是你和師父說話的語氣?」

    林玄言咳了一下,恭敬道:「弟子知錯(cuò)了?!?/br>
    裴語涵稍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還不跪下?」

    林玄言猶豫片刻,單膝跪地。

    裴語涵轉(zhuǎn)身看著他,雙手負(fù)后,冷冷道:「另一只膝蓋?」

    林玄言另一只膝蓋緩緩降落下去,在要觸碰到地面的那一刻,他忽然起身,

    沖到裴語涵身后,一下環(huán)住了她的腰。

    「語涵,你要是還生我氣,刺我?guī)讋Π?,別再這樣了?!?/br>
    裴語涵睫羽輕顫,她按住了那扣著她腰身的手,嘴唇輕顫:「放手……師父

    命令你放手?!?/br>
    「不放?!?/br>
    「你敢違逆師命?聽話?!?/br>
    「不聽話的明明是你!」

    「……」裴語涵身子微軟,她輕笑一聲,道:「那你又能怎么樣呢?」

    林玄言從身后抱著她的腰肢,將她猛地推到了床上,她身子翻轉(zhuǎn)過來,與林

    玄言四目相對。

    林玄言怔怔地看著她,兩人扭著手對峙了半天,最后,裴語涵按住了他的胸

    膛,將他輕輕推開,她從床上坐起,理了理微亂的衣襟,眉目平靜而端莊,她輕

    聲說:「去那個(gè)小巷子外那家店等我吧……」

    「骨頭湯那家?」

    「嗯,你在那里等我,但我……不一定會(huì)來。」

    「那我不去。」林玄言道。

    裴語涵目光微涼,她生氣道:「這可是我給你的最后的機(jī)會(huì)?!?/br>
    林玄言向后退了兩步,平靜地看著她的臉,安靜地微笑著:「冬雪小巷,萬

    家燈火,雪夜相逢,這是很美的故事,但卻不是我們的故事,我們的故事從來不

    是從那里開始的,八年前,我從潮斷山走下來,見到了你,你一身白衣,目光清

    冷而溫柔地看著我,那才是我們開始的地方,還有這座宮殿,琉璃碧瓦,搖紅燈

    影,這是我們次交心的地方,還有北域,承君城,老井城,南海之畔……這

    些才是我們的故事啊?!?/br>
    「可是七年前……你推開了我?!?/br>
    「寒宮不能沒有你……而且你一直以為我是葉臨淵,我一直害怕某天你知道

    真相后會(huì)怪我……所以當(dāng)初北域相逢,你喊我?guī)煾?,我都沒敢答應(yīng)?!?/br>
    「是啊,后來我知道真相了,我一個(gè)人傷心難過了很久很久……你騙了我這

    么多年啊,幾句話就想哄我?」

    「對不起……」

    「我不是那個(gè)小女孩了,你也不是我?guī)煾噶?,哄不好的?!?/br>
    「那可以重新開始嗎?從潮斷峰下,從我們相識的地方,就像回到八年前那

    樣,一切重頭再來?!?/br>
    裴語涵看著前方,像是坐擁在一座空寂的宮殿里,孤琴冷劍,輕紗床榻,她

    一個(gè)人點(diǎn)燭靜思,前塵往事緲如煙云。

    過了很久,她才緩緩道:「明日黃昏,你去潮斷峰下等我吧?!?/br>
    「你會(huì)來嗎?」

    「我需要想想?!?/br>
    「一定要來啊?!?/br>
    暮色沉沉,春末晚寒里,高崖下滿山飛花,似一場新雪。

    峰頂積雪猶未消融,黃昏里顯得無比遙遠(yuǎn)。

    瑟瑟的琴聲自碧落宮飄出,她少時(shí)學(xué)過琴,卻已許多年沒有碰過那銀弦了。

    林玄言坐在宮門前的臺階上,聽著那渺渺琴音,那是朝來的寒雨,也是晚來

    的風(fēng),更是一個(gè)說不清結(jié)局的故事。

    一定要來啊。

    他立起身子,緩緩走下山道。

    *結(jié)局

    林玄言在那個(gè)幽靜的暗室中醒來,身邊早已沒了生銹的劍。

    青銅的孤燈依然嵌在墻壁上,隨著石門長久的打開,墻上的壁畫淡了幾分,

    剝落了些許顏色。

    他一身新衣雪白,眉宇安靜而清秀。

    石門推開,微風(fēng)撲面,千山萬水如向自己擁來,山鳥齊鳴,飛瀑轟響,他仿

    佛又坐了一個(gè)百年大夢,在千回百轉(zhuǎn)間醒來。

    這是他許多年后依然會(huì)回想起的暮春,落花如雪,鶯飛草長,石階伸展下去

    ,蜿蜒到不可知處。

    走了許久許久,他的肩上落著花,衣襟上帶著淡淡的香味,那石門暗室離自

    己越來越遠(yuǎn),山道也越來越遠(yuǎn),他平靜的心湖間似有魚夢偶破,散成清漪。

    「許多年前,我在山下遇見了一個(gè)女子,曾經(jīng)我以為那是故人相逢?!?/br>
    「后來我知道了真相,才發(fā)現(xiàn)那些看似美好的過去原來都不是我的,但是我

    不敢驚醒你的夢,如果可以,我愿意一直那樣下去,帶著你永遠(yuǎn)在記憶里的小巷

    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永遠(yuǎn)牽著溫暖手看著明亮的燈火?!?/br>
    「許多內(nèi)疚是我一生都沒辦法彌補(bǔ)的,但我還是想試試,用盡此生的時(shí)光。」

    「我不想我們從此以后只是師徒,也不想就這樣錯(cuò)過你,不想你一直一個(gè)人。」

    那崖道的轉(zhuǎn)角,林玄言輕聲呢喃著。

    說完了這些話,他似是用盡了力氣,終于拐過了那個(gè)崖角,來到了那片初見

    時(shí)的花坪上。

    花坪上雜樹叢生,落花狼藉。人約黃昏后,如今唯有風(fēng)吹草動(dòng),不見來人。

    陰云聚攏,天光如束,似是要迎來一場雨。

    大雨之后,應(yīng)是滿地殘紅,萬象如新吧。但他只覺得空空落落,生不出憐香

    之情。

    他在原地安靜地站了很久,等了很久,一直到大雨落下打濕他的衣裳。

    雨水澆透了他的黑發(fā),流過眉眼鼻唇,在下巴處滴成了雨線,他舔了舔嘴唇

    ,雨水咸澀。

    天光漸漸消散,最后的黃昏也要隨著大雨散去。

    他終于沒有等到她。

    他失魂落魄地轉(zhuǎn)過身。

    一片傘面忽然沒過了自己的頭頂,雨水順著傘骨淌下,在眼前滴成了數(shù)串珠

    簾。

    林玄言心神顫抖,他猛然回身,看著那平靜執(zhí)傘的女子,雨水模糊了眉目,

    只有一襲白衣猶如云雪。

    「下雨了,回家吧?!顾ひ魷厝幔寄繋?。

    ……

    ……

    (全書完)

    ……

    ……

    圣女宮中,陸雨柔替蘇鈴殊整理好了那些她親手撰寫的卷宗,回身問道:「

    蘇jiejie,這些書卷叫什么名字呀?」

    蘇鈴殊擱下了筆,微笑道:「就叫瓊明神女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