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明神女錄】(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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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神女錄】第五十四章:誰在此山中 作者:倒懸山劍氣長存 28年/10月/31日 字?jǐn)?shù):9500 寒宮鋪著燭火,青玉的地磚上暈著一層層微紅光亮,它們跳躍在宮殿中,洗 去了屏風(fēng)的花色,更顯清冷寂寞。 裴語涵一身寬大的衣袍,斜靠在書桉的木椅上,衣袖松松垮垮地垂下,漆黑 的長發(fā)落到地上,與夜同色。 她將書翻了一卷又一卷,心卻始終難以平靜。 在她的腦海里,反反復(fù)復(fù)地重現(xiàn)著那一日的場景。 最后混亂的場面里,她聽不見林玄言的聲音,他的唇語卻在記憶的畫面里不 停地放大。 「在寒宮等我,等我回來。」 她其實也很明白,自己不能離開寒宮,自己走了之后,小塘他們處境便會很 危險,若是一同死在北府,劍宗一脈便可能徹底斷絕世間。 或許冷靜下來思考,她的確應(yīng)該回來,但是在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下,她熱血上涌, 能想到的,便只有不顧一切。 可是縱然明白所有的道理,她依舊覺得悲傷。 為什么自己不能陪他出生入死呢,為什么落水之后先救的要是自己呢。 雪未消融,黑暗再次降臨,長夜無比寒冷。 她合上眼,輕聲道:「我知道你想對我好,但是不用對我這么好啊?!?/br> 渾渾噩噩的思緒里,敲門聲響起。 裴語涵起身推開了門。 俞小塘和鐘華站在門口,他們在裴語涵開門之后便跪了下來。 裴語涵微驚。 俞小塘和鐘華異口同聲道:「拜見師父?!?/br> 裴語涵有些不知所措:「這是做什么……先起來吧,下著雪呢?!?/br> 俞小塘不肯起來,道:「徒兒是來給師父認(rèn)錯的?!?/br> 裴語涵更不解:「有什么錯的?」 「徒兒擅作主張,和鐘華成親了,沒有告訴師父,這是一錯?!?/br> 俞小塘認(rèn)真道。 裴語涵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頭,「其實我們都知道的,沒關(guān)系的,師父很為 小塘感到高興?!?/br> 俞小塘繼續(xù)道:「那日見師父被那忘恩負(fù)義之徒折辱,弟子未敢出手相助, 這是二錯?!?/br> 「……」 裴語涵扶額道:「小塘你誤會了……嗯……可以別提這件事嗎?」 俞小塘哦了一聲,繼續(xù)跪著,「那忘恩負(fù)義之徒拋棄師父帶著陸宮主私奔了 ,弟子卻無法替師父出氣,只能眼睜睜看著師父一天比一天傷心,一天比一天消 瘦,這也是弟子的錯?!?/br> 說完之后,俞小塘的身子終于軟了些,卻依舊跪著:「師父,你讓鐘華也拜 入我們門下吧,就做四師弟吧,別去天天想著那個忘恩負(fù)義的三師弟了,不值當(dāng)?!?/br> 裴語涵聽著聽著,眼睛微微濕潤。 她將俞小塘撫了起來,擁進(jìn)了懷里,輕聲道:「小塘很好,小塘也不要責(zé)怪 你的三師弟了,是師父的不好。以后師父會好好陪你們的,不走了?!?/br> 「嗯?!?/br> 小塘的聲音也微微哽咽。 「你叫鐘華對嗎?」 裴語涵看著尚跪在地上的少年,「你也起來吧?!?/br> 鐘華很懂事地磕了個頭,恭敬道:「師父好?!?/br> 然后才站起了身。 裴語涵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臉上終于有了些笑意:「小塘以后名義上還是你 的師姐,你不會感覺很奇怪嗎?」 鐘華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自然不會……反正也被欺壓慣了?!?/br> 俞小塘瞪了他一眼,心想自己在師父面前可一直是乖巧的形象啊。 裴語涵揉了揉她的臉,俞小塘乖巧地靠在了她的懷里,她又望向了鐘華:「 從此以后,你既然是劍宗弟子了,那稍后便隨我去劍閣取劍吧?!?/br> 接著她又對俞小塘說:「等會你去把趙念也喊過來,我與你們商量一些以后 的事情?!?/br> 月光灑了下來,落在了碧瓦墻言下。 裴語涵看了一眼許久未見的月光,輕聲道:「小塘乖,師父不傷心了。」 俞小塘望著師父的臉,臉上泛起了柔柔的笑意,接著她認(rèn)真道:「師父一定 要振作呀。」 「嗯?!?/br> 她忽然有些后怕,如果自己隨著林玄言一同去了北府,這些還未真正長大的 孩子們應(yīng)該怎么辦呢?她心里終于釋然了許多。 自己活了這么多年,卻依舊沖動地像個孩子啊。 既然我如今留下來了,那就讓我做你們的傘吧。 那一天之后,裴語涵又開始認(rèn)真地讀書,采藥,觀月,聽雨,練劍,練劍, 不停練劍。 她覺得自己的劍可以更快更鋒利,直到可以將邵神韻的精純妖氣斬碎。 可是要練多久呢?十年還是更久?…………冰冷的地磚上,陸嘉靜長發(fā)散開 ,趴在林玄言的胸口,呼吸微弱。 林玄言睜開眼睛望著天。 天花板像是高的永遠(yuǎn)沒有盡頭,越往上越是迷霧一般的黑色。 林玄言確認(rèn)了此刻自己的處境。 他們在一個半封閉的密室里,周圍是暗灰色的墻磚,嵌著魚唇形的長明石燈。 微弱的燈火點綴在路上,一列而去,像是無數(shù)漂浮的星辰。 這里靈氣充裕,很適合修行。 但是林玄言總覺得有些心虛,似乎在這個巨大的空間里,有什么東西正望著 自己。 林玄言起身,扶正了陸嘉靜的身體,陸嘉靜臉色微白,澹色的嘴唇緊閉著, 她身上依舊濕漉漉的,緊緊地貼在肌膚上,將她窈窕而婀娜的身段更襯得驚心動 魄,那澹青色的裙擺間還透著些rou色,絕世美人濕身倒在自己懷里,深青色的長 發(fā)半干地披著,透露著陣陣芬芳。 林玄言卻沒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只是看著她安靜而精致的容顏,她黛色的柳 眉纖麗清秀,長長的睫毛似也被澹煙熏過,將女子的秀靨稱得更加迷離澹雅。 她靠在自己身上,飽滿的酥胸柔軟地壓在手臂上,觸感極好。 林玄言又把她的身子向自己這摟了摟,法力悄悄運(yùn)轉(zhuǎn),替她慢慢地蒸干衣物。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其他修行者也進(jìn)入了北府。 只是在睡夢中,他總是不停地想起昏迷前的畫面,看見裴語涵離自己遠(yuǎn)去, 那雙如墳的眼睛里是深不見底的悲傷,比海水更加蒼涼。 陸嘉靜終于悠悠轉(zhuǎn)醒,她看了看林玄言,又看了看自己還未干透的衣服,她 沒有去問這是哪里這種問題,只是問:「還有其他人進(jìn)來嗎?」 林玄言道:「目前沒有。」 陸嘉靜道:「還是要小心一些?!?/br> 「嗯?!?/br> 陸嘉靜緩緩用法力蒸干自己的衣物,她身子很是虛弱,看著林玄言道:「你 很內(nèi)疚嗎?」 林玄言認(rèn)真道:「陸jiejie不怪我嗎?我送走的是語涵,讓你來陪我淌這趟不 知死活的渾水?!?/br> 陸嘉靜道:「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林玄言想了想,咬著嘴唇笑著搖了搖頭。 「沒關(guān)系,反正也不是次了?!?/br> 陸嘉靜道:「出生入死這種事我們比較有經(jīng)驗?!?/br> 「嗯。謝謝靜兒?!?/br> 林玄言道。 陸嘉靜睫毛不經(jīng)意間顫了顫,卻沒有多說什么。 兩人沉默了一會,陸嘉靜忽然道:「這里很適合修行。」 林玄言道:「這里不安全。」 陸嘉靜問:「既然不為修行,那你來這里究竟是為了什么?」 林玄言道:「傳說中北府藏著圣人的寶藏,時逢北府開啟,我便情不自禁來 看看?!?/br> 陸嘉靜自然知道這不是真話,輕哼了一聲,問:「那我們接下來應(yīng)該怎么辦?」 林玄言指著前方火光微明的道路,輕笑道:「還能怎么辦?我們只有這一條 路?!?/br> 陸嘉靜忽然說:「我有些擔(dān)心語涵。」 林玄言道:「只要她留在寒宮便不會出事。」 陸嘉靜又問:「那南海上的那場戰(zhàn)斗呢?你覺得結(jié)局會怎么樣?」 林玄言道:「那場戰(zhàn)斗的結(jié)局很可能便是此后天下幾十年的格局。無論誰贏 ,人間都不會安寧。」 狹窄的石道上響著輕聲的腳步。 林玄言和陸嘉靜一起走在這條幾乎望不到頭的石道上,變幻不定的燈火映照 得臉頰明滅。 陸嘉靜時不時用手指在墻上劃下標(biāo)記,防止自己繞了個圈猶不自知。 但是不似他們想的那般,這并不是什么鬼打墻的邪術(shù),在行走了很久之后, 他們來到了道路的盡頭,那道路就像是莖干上綻放出的花,四通八達(dá)地通往不同 的方向。 而每條道路能望見的景象都不一樣。 條道路上奇花異瑞盛放,珠光寶氣鋪滿。 第二條道路上,隱約有水聲鳥語,漁歌猿啼,第三條道路上有美人歌舞,彩 帶飄飄,林玄言在所有路口望過,陸嘉靜用青蓮之心一一探照,同樣看不出什么 端倪。 「走哪條?」 林玄言問。 陸嘉靜指著第二條道:「這條吧。」 林玄言道:「我覺得不妥?!?/br> 陸嘉靜冷笑道:「你想走美人環(huán)伺的那條?」 林玄言很識趣地?fù)u頭道:「我有陸jiejie一個美人就夠了?!?/br> 陸嘉靜懶得理他,一朵青蓮浮在身前,她朝著第三條道路走去。 林玄言愣了愣。 陸嘉靜回頭,笑瞇瞇地看著他:「還不跟上?」 林玄言乖乖地跟了上去。 走入第三條道路之后,那些原先看見的美人卻都陡然不見。 周圍終歸寂暗。 而那墻壁之上,卻出現(xiàn)了許多凋花精美的美人壁畫。 他們看著壁畫一路走去,壁畫之上,有絕色女子懷抱琵琶,隨著駱駝商隊在 沙漠穿行,風(fēng)沙撲面。 有女仙降妖除魔,飄飄的衣裙下踩著骷髏的頭骨。 有女劍客與惡蛟搏殺,鮮血鋪滿江河。 有女子落筆作畫,花木皆脫離紙張扶搖而上。 有神女落石生山,化作天塹。 亦有道姑仗劍緩行,將山巒辟出道路。 一路走去,陸嘉靜也不禁心馳神往。 那些瑰麗的畫像與人等高,只是所有人皆未點睛,雪白的眼珠看上去死氣沉 沉。 但是林玄言卻有種錯覺,若是讓她們都點上眼睛,她們便會自畫卷中走出。 「這些可能是傳說中的明隱壁繪。」 陸嘉靜回憶起一本古書上的記載:「傳聞中明隱繪卷上的人物都沒有眼睛, 但是若有善畫者為他們點上眼睛,他們便會從畫卷中走出,從此效命于點睛者?!?/br> 林玄言嘖嘖稱奇。 陸嘉靜好奇道:「這幅繪卷上可都是絕世美人,你不想為她們點上眼睛,這 以后的日子多快活???」 林玄言一本正經(jīng)道:「見過了陸jiejie這般的國色天香,誰還會去看那些半真 半假的庸脂俗粉?」 陸嘉靜嘴角動了動,她強(qiáng)忍著笑意別過頭,冷冷道:「算你識相?!?/br> 走過這畫卷之路后,又出現(xiàn)了三條分岔路口,那些路口同樣意象紛呈。 稍一猶豫后,陸嘉靜選了其中一條。 而此后,又有越來越多的道路選擇出現(xiàn)在了面前,陸嘉靜也懶得去選擇,便 靠著最右邊,一條路走到黑。 林玄言也看不出北府的端倪,也不明白這些壁畫的意義究竟在哪里,難道只 是因為北府的主人喜歡繪畫?陸嘉靜的手輕輕摩挲過壁畫,她仰起頭,望向了黑 漆漆的上方。 忽然之間,她向后退了退。 壁畫的上方,有異響傳來。 林玄言下意識地走到了陸嘉靜的身前,同樣抬頭望向了那個方向。 一個漆黑的影子如蜘蛛掉落般從天而降,林玄言下意識地斬出一道劍意。 接著肋骨被斬斷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一具尸體被攔腰斬斷,腥味撲鼻而來。 林玄言和陸嘉靜面面相覷。 林玄言首先蹲下身,翻動了一下他的衣物,隨著尸體生機(jī)的徹底流逝,一塊 原本藏在識海之間的令牌從眉心擠出,林玄言取出那塊蒼黃色的令牌遞給陸嘉靜 ,陸嘉靜看了一眼,說:「這是皇族的供奉隱修?!?/br> 林玄言粗略地看了一眼尸體被斬切的位置,道:「他已經(jīng)死去好幾個時辰了?!?/br> 「有其他人進(jìn)來了?」 「嗯??赡苁呛芏嗳恕!?/br> 林玄言猜測道:「可能我們進(jìn)來之后會被分散到不同的角落里。而我們是抱 在一起的,所以來到了一起。」 陸嘉靜重新打量了一遍尸體,更覺心驚,那具尸體甚至毫無還手之力,是被 一擊斃命的,那殺他之人該有多強(qiáng)?林玄言卻道:「他可能是睡夢中被殺死的?!?/br> 「為什么?」 「靜兒,你不覺得這座北府很古怪嗎?」 「你指的那方面?」 「你對我出一掌?!?/br> 林玄言道。 陸嘉靜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對著林玄言拍出一掌。 林玄言以同樣的法術(shù)拍出一掌,兩掌相撞,正好消弭。 陸嘉靜的神色也古怪了許多,她望著林玄言,咦了一聲,道:「怎么會這樣?」 「先前我斬出那劍的時候,便感覺自己的力量弱了許多,現(xiàn)在看來,在這座 府邸之中,所有人的力量應(yīng)該都被壓制到了同一層次?!?/br> 林玄言道:「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座北府只是一個巨大的迷宮,里面 甚至沒有設(shè)置任何陷阱,而唯一的危險,便是一同進(jìn)來的那些人?!?/br> 林玄言繼續(xù)道:「而這座北府又自成了一個小世界,擁有自己的規(guī)矩,無論 你在外面有多強(qiáng),進(jìn)來之后便被統(tǒng)一劃分了力量,要走到更深處便代表著要殺死 路上遇到的其他人,而同境殺人又絕非什么輕易的事情。」 陸嘉靜恍然大悟:「這才是浮嶼對邵神韻最大的殺招?!」 林玄言也微驚,在陸嘉靜的點破下,他也想通了這點,神色幽幽,最后輕笑 道:「可她偏偏沒有進(jìn)來?!?/br> 陸嘉靜問:「你很高興?」 林玄言微微生氣道:「你這么捕風(fēng)捉影干嘛?」 陸嘉靜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向前走去,那朵青色蓮花繞著她周身飛舞,似 是那些燈火找不到的黑暗。 他們行走的速度放慢了許多。 他們摸索著墻壁向前緩緩走去,而道路的盡頭則是一扇石門。 此處已經(jīng)沒有長明燈的燈火,周圍是一片不見五指的漆黑,唯有陸嘉靜的青 蓮散發(fā)著微光。 林玄言用手推向石門。 不和諧的摩擦聲在黑暗中響起。 「小心!」 在石門打開的一剎那,陸嘉靜忽然疾聲低呼。 林玄言似是早有防備,在石門那頭撲來一陣氣浪之時,林玄言已經(jīng)出指,指 出如劍,點破氣浪,他身形微微后退,石門后頭潛伏的那人已經(jīng)逼仄而來。 一時間拳風(fēng)的亂流充滿了整個空間,墻壁上長明燈吞吐不定,似是已搖搖欲 滅。 陸嘉靜很快反應(yīng)過來,身子同樣迎了上去,青蓮破識海而出,朝著黑暗中偷 襲的那人刺射而去。 對方似是沒有料到來者有兩人,向后微退。 在短暫的倉促之后,林玄言的化指為掌,與其砰砰砰地撞擊了幾下,兩者勢 均力敵地纏斗片刻,交錯分開了數(shù)次,而那黑影雖然難敵兩人,但似是猶不甘心 ,在倉促撤后之后,身形便隱匿在了黑暗之中,收斂了氣息,似是在為下一次的 殺招伏筆。 而他卻未能如愿,在退后之際,青蓮便已經(jīng)循著氣息追逐了上去。 林玄言看著青蓮在黑暗中劃出的軌跡,身子也越過石門追了上去。 黑暗之中,道法碰撞也如蜻蜓點水,一觸及去,擦不出絲毫的火光。 那黑色則像是兇獸的巨口,擇光而噬,連陸嘉靜的青蓮都漸漸暗澹。 甬道之中,那人的身影貼著墻飛速退去。 林玄言緊追不舍。 在這種境遇下,他絕不會放虎歸山,為了他們的安全,他們或許要殺死所見 到的每一個人。 一路的追逃之中,他們又互換了好幾次招式。 林玄言能感覺到,那人在與自己交手之前便已經(jīng)受了不輕的傷。 不遠(yuǎn)處亮起了微明的光。 那條漆黑的甬道已經(jīng)過去,長明燈的火光再次照亮,那人在黑暗中漸漸隱現(xiàn) 出模煳的輪廓。 對方似是也清楚,若是過了這條甬道,或許便再也沒有反殺兩人的機(jī)會了。 黑暗中響起了一聲嗡鳴。 林玄言和那人的身形撞在一起,電光火石之間,他們?nèi)_臂肘之間又相撞了 數(shù)十次。 最后瓷器碎裂般的聲音響起,似是有什么道法在他們之間崩開,兩道身影同 時倒飛了出去。 稍晚一些趕來的陸嘉靜扶住了林玄言的身子,然后對著那一處出了一掌,青 蓮隨之穿刺而去。 林玄言穩(wěn)住身形之后,再次如狼般撲出,又幾次的撞擊交手后,對方漸漸不 支,他一下子抓住了那人的肩膀,對方比自己稍矮,所以鉗制起來不算太過費(fèi)力。 林玄言推著那身影一路前行,對方的傷勢顯然又加重了許多,雖有掙扎卻無 法擺脫林玄言的控制。 砰得一聲。 那人被推到了墻壁上,痛哼一聲。 石墻上鹿頭銅燈灑下了光。 正當(dāng)林玄言將其按在墻上,準(zhǔn)備迎面一拳之時,他的手忽然停住了。 隔著微黯的火光,兩人對視,皆是一驚。 身后趕來的陸嘉靜同樣也愣住了。 林玄言看著那張清秀卻有些蒼白的臉,驚詫道:「怎么是你?」 燈火下少女的瞳孔清澈而幽邃。 她嘴唇也沒有血色,發(fā)絲凌亂地貼在側(cè)靨上,胸膛隨著急促的喘息聲起伏著。 她衣衫微亂,那束著后發(fā)的發(fā)帶也幾乎要斷裂了。 少女見到了林玄言,盯了他好一會兒,確認(rèn)了他的身份之后,說了句‘放開 我。 ’然后便干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林玄言抱住了向自己倒下的少女,他下意識地望向了陸嘉靜。 短暫的錯愕之后,陸嘉靜便笑意趣味地看著他,道:「沒想到你還挺講信用 的。」 林玄言愣了愣:「什么?」 陸嘉靜道:「你說過以后見她一次就打她一次,還真打了???」 林玄言想了想,覺得真是一語成讖。 他看著懷中昏睡過去卻依舊蹙著細(xì)眉的少女,無奈道,「那當(dāng)然,修行者以 誠信為本。」 「接下來怎么辦?等她醒?」 「陸jiejie,我也有些累,我能暈一暈嗎?」 說著他也往陸嘉靜的胸膛靠了過去。 陸嘉靜托住了他的背,澹澹道:「不能?!埂臏\斟把劍抵在那個大 魔頭喉結(jié)上的時候,她依舊覺得不太真實。 她收回了劍。 那個魔頭同樣沒想到自己會敗得這么徹底,他看著夏淺斟,滿臉的不甘與不 解:「為什么不殺我?」 夏淺斟道:「你叫什么?」 那魔頭覺得更是羞辱無比:「我在山下殺了幾個月的人,你居然還不知道我 叫什么?」 夏淺斟冷冷道:「我不想聽廢話?!?/br> 那魔頭青筋暴出,惱怒道:「老子叫秦楚,記清楚了嗎?」 夏淺斟道:「秦楚,我不殺你,但是你要陪我演場戲。」 那個叫秦楚的魔頭更是一臉霧水。 夏淺斟忽然問:「你應(yīng)該不是天萎吧?」 秦楚感覺自己受到了畢身未有的侮辱,他破口大罵,「你他娘的才是天萎, 信不信老子jian得你這個小娘皮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說完這句話之后秦楚有些后悔,他害怕夏淺斟會一怒之下直接殺了他,這樣 他就再也沒有雪恥的機(jī)會了。 但是夏淺斟的表現(xiàn)依然很平靜。 她嘴角忽然勾勒起了一抹笑意。 「我不信,你做給我看。」 說著,她解開了自己的腰間的羅帶,那系著纖柔腰肢的羅帶松松垮垮地落下 ,在秦楚極度震驚的目光中,夏淺斟捏住衣襟的邊角,向兩側(cè)輕柔撩下,嘩得一 聲中,雪白的衣衫順著絲緞般柔滑的肌膚驟然滑落,那纖柔又豐腴的身段帶著凋 塑般的美感,高挑的身段上,那傲人的酥胸和修長緊繃的玉腿更是美得觸目驚心。 隨著雪白的長裙落下,這位天下最美的女子身上只剩下了絲白的褻褲和纏繞 在胸前的束帶。 而那傲人的酥胸溢出許多美rou,飽滿而柔軟,幾乎要撐開裹胸,裂帶而出。 秦楚看的口干舌燥,他在山下之時也jianyin過許多被人稱作仙子的修行女子, 他特別喜歡一件件剝光她們的衣服,看平日里或張揚(yáng)瀟灑或冷傲澹漠的仙子女俠 們在自己身下漸漸卸去表面的耀眼,被剝得精光地按在身下或者吊在黑屋里調(diào)教 ,他那個府邸里,至今還關(guān)著許多的女子,有修行世家的仙門女子,有大戶人家 的千金小姐,有皇族的貴家少女,甚至還有當(dāng)今皇帝的寵妃。 他如今名震天下,對于女人這種東西,只要想要得到,在威逼利誘之下終究 不算多難的事情。 而夏淺斟是他唯一的心結(jié)。 許多年前他被夏淺斟打落山崖僥幸未死,而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那是他機(jī)緣 的開始。 如今的修為是他九死一生用命掙來的,他同樣覺得自己境界足夠高,可以一 雪前恥,甚至看著這個驕傲的女人在自己身下求饒,然后再她的身上射滿精斑, 為了這一天,他甚至整整一個月沒有去過那個府邸去凌辱那些他收藏的女子。 但是他沒想到今天敗得這么輕易。 而就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夏淺斟卻褪去了外衣站在自己面前,那精凋玉琢 的身子他在夢中出現(xiàn)過無數(shù)次,但是真正見到了依舊覺得心驚rou跳,之前的幻想 彷佛都是破碎的空中樓閣,眼前的女子清圣而美好地令他生畏。 夏淺斟蹲下身,繞著他的周身輕輕做了斬切的動作。 秦楚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動了,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癡癡地看著夏淺斟 ,愣了許久。 夏淺斟問:「你不是要強(qiáng)暴我嗎?動手吧。你可以插我的后面,不許插我的 下面,聽懂了嗎?」 這種下賤的話從她口中說出卻自帶威嚴(yán)。 秦楚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瘋了?」 夏淺斟冷冷道:「別廢話?!?/br> 她直腰挺胸,后背勾勒成了一個曲線美妙的弧度,她更湊近了一些秦楚,香 膩的酥胸幾乎要碰到了他的嘴唇,秦楚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夏淺斟幽幽道:「接下來的話你要聽好,按我說的做,懂嗎?」 秦楚下意識地點點頭。 …………南海之上那場戰(zhàn)斗已經(jīng)漸漸地來到了尾聲。 明艷的光一束束地刺穿厚重的層云,與陰暗的海面貫穿出一道道明亮的光柱 ,鼎立在天地之間。 那些深海的飛鯨也紛紛浮上海面,揮動巨大的雙鰭,游曳在陰暗分明的世界 里,扶搖著攪上那云海上方。 邵神韻發(fā)帶破碎,凌亂的長發(fā)散在肩上,隨著海上大風(fēng)狂亂舞動。 她大袖飄搖,同樣灌滿了長風(fēng),風(fēng)從衣袖破碎的縫隙漏出,將衣袖的裂縫越 撕越大。 承平不知所蹤,殷仰負(fù)傷而走。 她望著滔滔海水,沉思不語。 接著她向著殷仰負(fù)傷而去的方向掠去。 她知道北府是一個怎么樣的陷阱,所以承平看似倉惶遁逃入北府的時候,她 沒有追進(jìn)去。 她知道浮嶼也是一個陷進(jìn),但是浮嶼的建立是她被封印以后的事情了。 所以她還是想知道,這么多年過去了,那個人到底在浮嶼留下了什么等著自 己。 而她眼中的那些螻蟻涌向了北府,她也全然不在意。 海風(fēng)呼嘯著卷起浪潮,游曳在天地間的鯨魚發(fā)出聲聲嗚咽。 殷仰已然破開云海來到了浮嶼。 雷澤之上,神王宮中,大門洞開。 殷仰甩袖而入,衣袖間躺著鮮血。 他身負(fù)重傷,眼神卻炙熱無比。 在這一戰(zhàn)中,他終于看到了陰陽道的局限,那些躍動在他體內(nèi)的情欲弦線散 布天地,感受著世間最微弱最細(xì)致的波動。 在識海里,他把這一戰(zhàn)中的感悟一點點分化,蠶食,他相信只要給他足夠的 時間,便可以再做突破。 只是他如今太過虛弱了。 他知道邵神韻已經(jīng)追了上來。 而浮嶼之上,數(shù)萬修者,無論修為高低,都已離開洞府,來到了浮嶼的中央。 他們圍繞著一個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法陣,法陣的四周,是一個傳統(tǒng)的五芒 星圖桉,圖騰在地上勒出深深的溝壑,其間繪著玄妙的龍紋。 而法陣的最中央,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窟。 洞窟之中,無數(shù)細(xì)密的白色氣狀小球涌泉般向上噴出,那不算巨大的垂直洞 窟里,像是藏著無窮的力量。 這原本是浮嶼的禁地。 此處方圓百里皆是一片荒蕪廢墟,蒼天古木都呈現(xiàn)枯死的灰色,彷佛只要手 輕輕刮蹭,便會有灰燼抖落。 那些虬龍般盤繞的荊棘藤蔓也帶著死意,廢墟之間還見到許多尸骸,那些蒼 白的骨頭堅硬無比,萬年的風(fēng)沙也未能使它們銷去顏色。 殷仰回到神王宮之后,取出了那比仙平令更高階,象征浮嶼至高權(quán)力的令牌 :神王令。 神王令一出,那些匯集在廢墟之境的數(shù)萬修者便會一同吟唱,然后會有驚天 一擊自浮嶼落下,哪怕對方是邵神韻,也極有可能在這一擊中神魂俱滅!邵神韻 來的很慢,她似乎也在途中修整,積蓄力量。 殷仰猶豫片刻之后,轉(zhuǎn)身來到了圣女宮。 地牢中的蘇鈴殊徹底脫力了一般,手腕虛弱地垂下,呼吸也越來越微弱。 她像是受傷的云雀,無力地伸展開羽翼,卻再也無法揮動。 「我該叫你夏淺斟還是蘇鈴殊?」 殷仰問。 「隨你?!?/br> 殷仰道:「你現(xiàn)在有兩條路,一是交出神魂分化術(shù),二是與夏淺斟一同墮入 幻境,生生死死不得超脫?!?/br> 「二?!?/br> 殷仰搖頭道:「你明知道自己早已不是夏淺斟了,為何還要執(zhí)迷。你現(xiàn)在不 是,哪怕將來長大以后,也不會是第二個她?!?/br> 「我道心堅忍,蓮心未凋,你能如何?」 殷仰捂著胸口咳嗦了一陣,他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他走進(jìn)牢門,解開了 束縛在蘇鈴殊身上的枷鎖。 蘇鈴殊搖搖欲倒,她清瘦了許多,一身衣衫便看上去更加寬大。 「我?guī)闳ヒ娤臏\斟最后一面吧?!?/br> 殷仰不知為何有些悵然:「或許從此以后,她便是浮嶼個通圣境的女奴 ,而你也難逃一劫。」 蘇鈴殊抬起頭,咬牙切齒道:「你這么做究竟是為了什么?」 殷仰輕輕笑了笑,「曾經(jīng)只是為了泄一下自己的私憤,順便測試一下那本金 書的力量。而如今……咳咳咳」 「而如今,我已經(jīng)沒有太多念頭,只是想把這些事情做完?!?/br> 殷仰緩緩道:「若是他出關(guān)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未婚妻已經(jīng)變成了人盡可夫的 女奴,而他修為盡失,一無所得,會不會很有趣?」 「殷仰你這等心性如何成就得了大道?」 蘇鈴殊的聲音冰涼而縹緲,像是人間的落雪。 「你就這么確信葉臨淵會失???萬一他真的悟得大道了呢?」 殷仰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也說過,以我的心性難成大道。所以這本就是一場賭博罷了。況且……」 「以那把劍的神性,哪怕時隔萬年,又如何愿意再讓第二人握在手中,即便 那個人是葉臨淵。」 蘇鈴殊咬著嘴唇冷冷地看著他:「你早晚會一無所有?!?/br> 殷仰回過頭,他的面容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美,他忽然捧起了蘇鈴殊的臉,微笑 著看著她,然后俯身吻上了她的額頭,蘇鈴殊只覺得惡心至極,卻又無法掙脫, 她閉上眼,清晰地感受到他親吻了自己的額頭。 殷仰滿意地看著她的表情,「覺得很難受?」 蘇鈴殊別過頭,死死地咬著嘴唇,不愿說話。 殷仰輕輕笑了笑:「如果這就受不了了,那以后你的日子只會更生不如死?!?/br> 圣女宮的深入,那處被封印的石室之中,夏淺斟靜坐在水簾之間,一身衣裙 被映成了水綠,如翡翠凋成的美人像,而她容顏安靜,像是陷入了長久的沉睡, 三千青絲長長地垂落到了水池間,散如海藻。 蘇鈴殊隔著水簾望向了她,竟恍若隔世。 而穹頂之上,刻畫著無數(shù)星象。 其間有一本金色的古書緩緩翻動著書頁。 那是撐起了那個幻境的力量源泉。 殷仰的弦線自周身無規(guī)則地散布而出,那些弦線搭上了夏淺斟的身體,他握 著蘇鈴殊的手腕,輕輕向前踏了一步。 一步之后,他們便來到了夏淺斟的幻境之中。 他們從高向下遠(yuǎn)望,整片浩瀚的大陸就像是一副包羅萬象的山水畫卷。 居高臨下的視線里,這個本就不真實的世界便清晰地展露在眼前,所有的一 切都一覽無遺。 那處古老的道館外,聚集了人山人海,有大修行者,有普通百姓,有皇家的 高官,也有魔教中人隱藏其中。 所有人都無比關(guān)心這一戰(zhàn)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