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冊里有我之前的樣子，”楊子晨不理睬眼前兩個人的互動，她掏出手機(jī)，丟給秦毅，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跟子曦是雙胞胎，我比她早出生半個小時，就成了jiejie。jiejie嘛，自然就該處處讓著meimei、照顧meimei，可她哪需要我來讓什么？我哪里都不如她，不如她漂亮張揚、不如她聰明機(jī)靈，她是吸引著所有人注意的紅玫瑰。至于我，就是點綴在玫瑰花旁邊的黃鶯，沒有一點存在感。那些人在子曦那里碰了釘子，就到我這兒尋找慰藉。我就該滿臉相迎地全盤接受嗎？當(dāng)我是垃圾回收站嗎？”楊子晨表情平靜，可聲音低沉嘶啞，滿是怨恨。那大概是經(jīng)年恨與怨的沉積，在時間的作用下緩慢地沉積發(fā)酵，一直深入到了骨髓里。

    “可言之哥哥不一樣，他注意到我了。他能叫出我的名字，他會跟我說你好，問我今天做了些什么，還會夸我漂亮。”她黯淡無神的眼睛在提到陳言之的時候，添上了無盡的光彩，“他甚至愿意娶我，為了能讓言之哥哥娶我，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br>
    “你做了什么，為了讓他娶你？”

    “言之哥哥是因為愛我才娶我的?！睏钭映康那榫w陡然激動起來，她的手指撕扯著棉布裙擺，竭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他不可能不愛我的，不可能！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她激烈的情緒終于找到了突破的出口，

    “如果沒有你，所有的一切都會是正常的，言之哥哥會好好愛我，我也會成為他的妻子，我會乖乖的、永遠(yuǎn)都乖乖的！”

    “為什么是因為我？”莫小米從容不迫的看著楊子晨，看著與自己那么相似的臉上帶著猙獰的表情，小心地把警惕的小克放在地上，摸了摸它的后勁，讓它自己去玩。

    “如果沒有你，穆易木就不會找到我，我也不會整容成這個樣子，被那些……”她像是被噎住了，驚恐地看向虛空瞪大了眼睛，眼淚在眼眶中飛速積滿。她毫無預(yù)警地沖向莫小米，死死地掐住莫小米的脖子，“如果沒有你，沒有你什么都會變回之前的樣子！”她大喊著。

    莫小米掙扎著，她的虎口卡在楊子晨的頸動脈上，她知道只要用力壓迫，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讓楊子晨昏迷?？伤虏蝗ナ郑瑮钭映康难蹨I正一顆一顆地落在自己的臉上，她看上去傷心欲絕，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她不斷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可以跟他在一起了……”莫小米抬起卡在楊子晨脖子上的手，擦過她淌滿淚水的臉頰，被壓迫的聲帶振動起嘶啞的聲音，“看著自己的臉哭得這么傷心，我都要跟著哭了，別哭了，我都…??！”

    楊子晨突然沒了力氣，整個人癱在了自己身上，莫小米毫無防備，差點兒別壓得背過氣去?！澳愀墒裁戳?！”她用力扶起癱軟在自己身上的楊子晨，動作間打翻了秦毅放在沙發(fā)扶手上的那碟開心果。

    秦毅哀怨地看了一眼撒了一地的開心果，“她沒事兒，我只是把她敲暈了，你都要掐死你了，你還憐香惜玉呢。”

    莫小米摸了摸楊子晨的脈搏，放下心來，“她都要掐死我了，你還有閑功夫把開心果好好地放好呢?！?/br>
    “嘖，別以為我沒看出來，你可以輕易擺脫她的?！鼻匾銖澭斓粝碌印?/br>
    “我怕傷了她，她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創(chuàng)傷，情緒也太不穩(wěn)定了?！?/br>
    “哎，問了半天，什么也沒問出來呀。還浪費了我半碟開心果。”秦毅一臉痛惜。

    “把她抱到客房去?！?/br>
    “我嗎？”秦毅疑惑地指著自己。

    “難不成是我？誰讓你對人家下狠手的……別扛著，抱著，輕一點了……”

    “……陳總，這是最近一期的財務(wù)報表，還有X區(qū)的土地并購合同，政府批文我們已經(jīng)拿到手了，下個月就可以正式動工，基礎(chǔ)人員的招募已經(jīng)基本完成，還欠缺……”敲門聲打斷了每天早上的例行報告，姜陽推開而入，“沒打擾你們吧？”

    “小楊，你把報告留下，先出去吧?！标愌灾愿赖?。

    “不好意思，”姜陽歉意十足地為對方打開門，滿眼的溫柔笑意讓妹子臉頰飛起一道粉紅。

    “你為什么當(dāng)跟楊子晨訂婚？”姜陽見人出了辦公室，隨手鎖上了門，開門見山地問道，“這次別想敷衍了事，最好一次說清?！?/br>
    “為了錢?！标愌灾涯抗鈴奈募弦崎_，方看了一眼臉上寫滿了震驚的姜陽，把文件丟在了桌上，虛空點了點眼前的座位，重復(fù)道，“你沒聽錯，就是為了錢?！?/br>
    “我們陳家什么時候窮到需要靠聯(lián)姻換錢了？”姜陽拉開椅子坐下，根本不相信。

    “這事兒你得問老爹?！标愌灾紤械靥羝鹧劬Γ┲?。

    “陳言之我警告你，不要用這種語氣提起老爹。”姜陽一拳砸在桌子上。

    “如果可以，我比你更不想提到他?！标愌灾诱Z氣不善。

    “好，我信你，為什么需要錢？”姜陽壓下火氣，坐在了面前的椅子上。

    “他聽信了所謂內(nèi)部的消息，瞞著公司抽調(diào)了大量的流動資金，投資到重金屬市場?！标愌灾湫α艘宦?，“血本無歸，公司資金鏈徹底斷裂，他大受打擊一病不起，這時候楊家提出聯(lián)姻，他自然會當(dāng)成救命稻草?！?/br>
    “我……”姜陽想說“我為什么都不知道”，可整句話卡在喉嚨里。

    “你當(dāng)然不知道，你那時候忙著氣我成了陳家大少爺，一門心思惦記著去英國，哪里管得了這些。”陳言之自然看出了姜陽的不自在，眼角帶笑地調(diào)侃著他，“其實你去英國的時候我挺擔(dān)心的，尤其是看到你帶著秦毅回來的時候。”

    姜陽沒有馬上反應(yīng)過來，陳言之愈加促狹的笑意讓他恍然大悟，“你放心好了，”他大咧咧地翹起了二郎腿，“你這樣兒的美人都沒把我掰彎，秦毅就更不會了?！?/br>
    陳言之無奈地看了姜陽一眼，兩個人一起失笑出聲。

    陳言之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比起楊子曦，我自然選沒那么張揚個性的楊子晨。我們跟楊家達(dá)成協(xié)議，我跟楊子晨訂婚，楊家便出資支援，不過沒想到……”

    “沒想到選錯了人。”姜陽肯定地說道。

    “我原計劃跟楊子晨訂婚，然后送她出國留學(xué)，等到公司周轉(zhuǎn)正常后，接她回來，選個合適的時機(jī)跟理由取消婚約。她沒多考慮就答應(yīng)了，我知道自己利用了她，就許諾凡事有什么需要，盡可以找我?guī)兔Α?/br>
    “言之哥哥，什么都可以嗎？”楊子晨抱著自己的胳膊，力道不大，但陳言之莫名地覺得有些無力擺脫。

    “是，只要你想得?！痹陉愌灾劾铮瑮钭映渴莻€很討人喜歡的小meimei。她臉上總是帶著幾分嬰兒肥，圓圓的一雙鹿眼，看人的時候滿眼的天真，比起那個艷麗的楊子曦，就像是一杯溫潤的清泉水。

    “那我要你永遠(yuǎn)愛我?！睏钭映旷谄鹉_尖，吻向陳言之的唇。

    陳言之不著痕跡地轉(zhuǎn)了下臉，抬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小丫頭別瞎鬧，我去給你換登機(jī)牌，你在這兒等我吧?！?/br>
    “我要跟言之哥哥一起去。”她不在意那個被躲過去的吻，搖著陳言之的手臂撒嬌。

    “好，一起去?！?/br>
    “那段時間公司家里一團(tuán)忙，根本騰不出一點時間。等我忙過了那段時間，抽出時間調(diào)查楊子晨去向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當(dāng)時根本就沒有登機(jī)，而是直接飛去了日本。等到半年后，私家偵探在她回國飛機(jī)上偷拍的照片上，她已經(jīng)變成了莫小米的樣子。從那之后，我就再也沒了她的消息，不過她會時不時地聯(lián)系我，告訴我她很快就會回到我的身邊，我花費了很長的時間來調(diào)查，也只能查到她跟一個叫做穆易木的男人在一起，整容似乎也是那個男人的主意。”

    “穆易木？”姜陽重復(fù)道。

    “你知道他？”陳言之揉了揉太陽xue，突然覺得頭疼得有些厲害。

    “我不知道，但是秦毅似乎知道一些他的情況。我打電話問問他的情況，順便看看他們兩個從楊子晨那兒了解到一些什么。”

    電話剛剛撥出，辦公室門就被敲響了，“我們來了，”是秦毅的聲音。

    “雖然現(xiàn)在吊胃口的氣氛不太多，但是我還是想這么干，我們的手里呢一共有四個消息，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三個壞消息，你們兩個想先聽哪個？”莫小米搖晃著手機(jī)，渾身上下都在竭盡全力地想要傳遞出一種輕松俏皮的感覺，可搭配上身后秦毅冷漠灰暗的臉色，氣氛莫名地沉重。

    “一比三，那我選好消息。”姜陽半坐在陳言之的辦公桌上，食指輕點著下巴開口。

    “沒想到你這家伙居然是個樂觀主義者，美人你呢？”莫小米轉(zhuǎn)向陳言之，挑眉問道。

    “我想聽最糟糕的?！标愌灾酒鹕恚瑳_著姜陽指了指自己的位置，姜陽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他走到莫小米的眼前，低頭看著莫小米腳上的居家拖鞋，“消息一定很糟糕，糟糕到你來不及換鞋就出了門，”說著輕輕瞥了秦毅一眼，那眼神銳利，像是一把剛剛啟封的手術(shù)刀，秦毅沒來由地有些自責(zé)，不由地握緊了手掌。

    “你的手在發(fā)抖，”他輕輕地婆娑著莫小米的小臂，溫?zé)岬恼菩淖屇∶追埏棌?qiáng)撐的壁壘開始崩塌。

    “美人可能是好意，但是我覺得你應(yīng)該告訴他實情，“理智君慌手忙腳地套好了雨衣，撐好了小船，看著頭頂烏云密布、電閃雷鳴的天空搖頭嘆息，”他再安慰你超過五秒鐘，你就要抱著他的脖子，像個三歲的寶寶一樣嚎啕大哭了?！?/br>
    “我沒事兒?！蹦∶滓е麓较胍咽直蹚年愌灾掷锍槌鰜怼?/br>
    “真的嗎？”陳言之低頭詢問，他的聲音溫潤得像是一杯清明前的西湖龍井，只是三個字就讓莫小米潰不成軍。她整個人突然脫力一樣歪倒在陳言之的懷里，痛苦像是實體的重?fù)粢粯右幌乱幌麓蛟谒w細(xì)的身體上，她想要哭泣、想要呼喊，卻被種種復(fù)雜的情感牢牢地堵住了淚腺、塞住了喉嚨。

    “是因為我?！彼鹜t的眼睛看向陳言之，最終只從自己的腦海中撿起了這四個字，聲音粗糲得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無數(shù)個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