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對面冷冰冰的半間室內(nèi)，除了角落一張桌子，玻璃前一把椅子，再無其他。

    等待的時候，季歌從沒見過這樣簡陋的地方，坐在甄真懷里，一個勁地伸出腦袋，貼著玻璃看。實在看不到什么了，才拿出他的玩具，一個個擺出來，好像獻寶似的。

    季靈默默捂著臉，覺得有點丟人。

    玻璃另一邊的門咔嚓一聲打開，聲音擴散開來，聽著十分冷清。

    一個穿著囚服的中年女性走進來，看她沒戴手銬就知道，這是個模范犯人。

    季歌好奇的盯著她，目不轉睛，紅紅的小嘴微微撅起來，似乎在驚訝。

    季真平淡的視線滑過他們，先在季靈身上停留了幾秒，然后才是季歌，她發(fā)了一會怔，眼皮下垂，遮蓋了剛剛浮現(xiàn)了些許活力的眼睛，拉開椅子坐下來。

    季歌比較大膽，小孩子也不懂什么氣氛，直接開了口；“你是我奶奶？”

    季真像嚇了一跳似的，抬起頭看他，目光顫動。

    季歌繼續(xù)說：“別人的奶奶都滿臉皺紋，我的奶奶那么年輕，好漂亮啊。”

    也許上天唯一留給季真最好的，就是她幾乎不曾衰老的容顏，雖然有些憔悴，但只是營養(yǎng)不足。季靈和她長得很像，而且也是幾年也不顯老，仍然是年輕朝氣的模樣。

    季靈瞥他兒子，嘴巴動了動，終究是閉了嘴，但還是覺得有不服氣：“你嘴巴那么甜，怎么平常不這樣？”

    季歌正把他引以為傲的玩具推過去，聽到這，轉過頭說：“因為我是個乖孩子，跟你不一樣?！?/br>
    甄真揉了揉他腦袋，不停地笑。

    季歌又說：“當然，還是我mama最漂亮，沒人比她好看?！?/br>
    季靈冷嗤了一聲：“你jiejie好看也不見你夸她。”

    說起芝芝，季歌有點生氣了：“你們都偏心她，她已經(jīng)這么幸福了，我為什么還要夸她，明明是她先欺負我！爸爸mama都偏心她，什么都讓著她！”

    季靈還要說什么，但他停了下來，余光瞥到玻璃對面，那個人哭了。

    季真幾乎不曾在他面前，或者很多人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甚至讓季靈以為，她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情緒，她不再擁有人應該有的感情。

    可實際不是這樣。

    季真的哭聲中帶著絲絲悔恨，她嗚嗚咽咽地說起來：“我快出去了，等我出去，讓我抱抱孩子，和季靈小時候一模一樣，我……”

    后面的獄警聽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忙起身過來：“你怎么了，我給你拿點紙巾，別哭了，讓孩子看了多難受?！?/br>
    紙巾遞過去，季真還是止不住。

    季靈在一旁沉默，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懂該說些什么，心里動容，可表情卻轉換不過來。抱胸靠在椅子上，抿緊唇，一句話也說不出。

    季歌本來還在生氣芝芝的事，看季真哭得厲害，呆了呆，剛剛的氣憤馬上拋在腦后，拿起他的玩具湊到玻璃上：“你看，我的超人他很厲害，他會飛天！”

    甄真開了口：“好，只要你出來，隨時歡迎你來看孩子。我特地帶他來，就是希望讓你有繼續(xù)堅持的動力?！?/br>
    季真哭聲慢慢止住了，她深吸一口氣，想起一個顧慮：“季家……”

    甄真說：“季家現(xiàn)在掌權的，是季靈和季微，其他人不足為懼，誰也不會再虧待你，你放心?！?/br>
    獄警盡職盡責，看了看鐘表：“到時間了。”

    季真點點頭，朝季歌擺擺手。

    季歌說：“我叫季歌?！?/br>
    季哥？

    季真有些好笑：“這名字真占人便宜?！?/br>
    獄警扶著季真離開。

    倒是沒人來讓他們趕緊走。

    隔了幾分鐘。

    季靈嘆息了一聲，站起身：“走吧?！?/br>
    回去的路上，氣氛雖然壓抑，但不知道是不是甄真的錯覺，季靈開車的姿勢好像比來時輕松許多，也許并不是季真，也許是因為季歌代替他，讓季真笑了。

    之后沒幾天，郁清卓帶著聞真回來。

    聞真?zhèn)€子長得快，六歲的年紀，面色沉穩(wěn)，五官還沒長開，站在高大英俊的郁清卓身旁，那氣質絲毫不見遜色。他穿著白襯衣加一套黑色小西裝，看起來文質彬彬。

    郁清卓進來也沒管他，徑直在沙發(fā)坐下休息。

    當時只有燕寧在家，他見了聞真就笑：“多久沒見，你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br>
    聞真喊了聲：“燕爸爸，”他目光在四周轉了轉，“mama呢？”

    燕寧還是笑，看來不管孩子長多大，他們對母親的孺慕之情都不會變。

    “你mama在樓上休息，昨天熬夜做實驗，凌晨才回來?！?/br>
    聞真視線盯著樓上，有點遺憾地說：“那只能再等等?！?/br>
    “你想不想見芝芝？”燕寧說，“她有點感冒，今天沒去上學，在房間休息?！?/br>
    郁清卓聽了皺眉：“一個感冒而已?！?/br>
    燕寧恩了一聲：“不是她不去，是我們怕她傳染給其他人。”

    聞真說：“那我去看看。她沒睡吧？”

    燕寧說：“應該在看書，或者打游戲?！?/br>
    打游戲的可能比較高。

    聞真脫了外套，只著一件清爽的白襯衫，上了樓，敲響芝芝的門。

    里面?zhèn)鱽碇ブス首饔袣鉄o力的聲音：“誰呀？”

    聞真：“我。”

    接著里面咚的一聲，啪啦一響。

    聞真：……看來真的在玩游戲。

    聞真靜靜站在外面等她。

    走廊盡頭的房門突然在這時開了，甄真揉著眼睛走出來，還有些迷蒙，沒看外面有誰，只覺得好像有人，正當她要睜開眼時。

    “mama?！?/br>
    聞真忍住沒跑過去，只是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袖子喊。

    甄真聽到聲音就完全醒了，她垂下手，低頭朝他笑了笑，彎腰抱住他：“歡迎回來，聞真。mama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