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跳下，洗漱一番，重新編了個麻花辮，對著有裂痕的破鏡子比了個帥氣的微笑，昨晚的陰霾煙消云散，日子還得過下去。

    她背起自己的那兩個大布包，向門口走去，步伐一頓，她又回頭看了眼這個屋子，偶爾的避風港又沒了。

    她微嘆口氣，扛著布包踏出門檻，門一關，鑰匙一拔，這兒再也不是她的家。

    于桐將行李扔在電動三輪車后邊，瀟灑的擰著手把，揚長而去。

    于桐聯(lián)系了房東，把老爺子留給她的房錢付清了，現(xiàn)在她身上統(tǒng)共就剩幾張毛爺爺。

    她車停在路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有些漫無目的，不知歸處。

    除了爺爺，除了她自己，她還能靠誰。

    以前興許沒有，但她現(xiàn)在腦內蹦出一個名字，身體里似乎有惡魔和天使在戰(zhàn)斗，一邊喊著，去找他去找他，另一邊則相反。

    于桐手環(huán)胸，瞇眼瞧了眼太陽，舍棄自尊氣節(jié)好像也沒什么，畢竟她之前在方城面前也不是一次兩次那么做了，不在乎再多這么一次。

    下定決心，于桐拍拍手，給自己鼓舞士氣，“出發(fā)！”

    *

    電動三輪車利索地穿梭在街道上，也不知過了多久，于桐來到了方城工作的地方。

    她拿出手機，從斜挎包里掏出幾個剛才在路邊買的東北大餅，慢慢啃了起來。

    離方城上班似乎還有一段時間，她能感覺到他在向這兒靠近。

    等待的時間并不長，于桐向左扭頭，果然一輛黑色汽車正從路邊開入，停在了不遠處樹蔭底下的一個停車位上。

    于桐快速向他跑去。

    方城剛下車，拿出公文包抬頭，就看見向他全速跑來的于桐。

    他先是一愣，又恢復鎮(zhèn)定，一臉見怪不怪，他淡定地手插褲袋，站在原地等她跑到這兒。

    于桐竄到他面前，仰視他，給了他一個標準露八顆牙的微笑。

    方城瞅她，淡淡道：“還沒滿三天?！?/br>
    于桐：“我知道，我知道?！?/br>
    頭點的厲害。

    “還有別的事？”

    “有有有?！?/br>
    方城靜靜等她說，于桐清嗓子，想著怎么掰扯，才能名正言順讓他收留她。

    “方城啊……”

    “之前我爺爺不是說過嘛……”

    “要摸你骨兩個小時，你的失眠癥狀才會好特別特別多，是吧？”

    “所以，昨天那一下下，只是讓你昨晚睡了個好覺?！?/br>
    方城微微挑眉，琢磨不透這姑娘今天到底是要講什么。

    于桐痞痞一笑：“我問你，你想不想睡個好覺？”

    方城眼珠轉溜一圈，說：“不想?！?/br>
    靠！

    還讓不讓人進行對話！

    方城邁步向前走，于桐賊兮兮跟在他身旁，繼續(xù)說：“你要說想，這樣我才能告訴你我想干嘛呀?！?/br>
    方城余光瞥她一眼：“你可以直說，拐彎抹角不像你?！?/br>
    他可依舊記得那時她在食堂豪邁的樣子，直言直語道，摸手摸臉摸腿都不在意，只要能摸他就行。

    “我不好意思說嘛?！庇谕┡紶杽e扭。

    “為什么不好意思？”

    “我怕我說了，你肯定一桿子打死拒絕啊?！?/br>
    “你先說說看?！?/br>
    于桐張開雙手，攔在方城面前，不讓他繼續(xù)走。方城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看她，微抬下巴，示意她講。

    于桐眨眨眼，試探問：“你能收留我嗎？”

    方城：“嗯？”

    “我沒住的地方了。”

    “你爺爺呢？”

    “呃……出去旅游了……”

    “沒錢嗎？”

    “身上還剩一百五十塊五毛。”

    “……”

    方城繞過于桐，沒打算搭理她。

    于桐在他身后說：“你看吧，我直說你肯定拒絕我?！?/br>
    方城停下步伐，回頭，“我剛才并沒說拒絕。”

    于桐幾步上前，欣喜：“那你是答應了？”

    方城表情冷淡：“我現(xiàn)在說，拒絕?！?/br>
    “我，拒，絕。”

    他又特地強調了一遍。

    于桐嘟嘴，不高興：“你是不是故意耍我！”

    方城不緊不慢說：“沒有，我用了‘剛才’和‘現(xiàn)在’兩個詞，時間上并不沖突，剛才我在思考，現(xiàn)在我做出回應?！?/br>
    于桐啞口無言，她咬咬唇，鼻子出氣。

    這人怎么這么能說呢！

    方城看她沒有要說話的樣子，于是繼續(xù)向前走，走出幾十米遠，玻璃大門前，他最后掃了眼站在原地依舊沒動的于桐。

    瘦弱小小一個，精神面兒卻十足。

    他垂眸，收回視線，進了大樓。

    *

    呂蒙揚步伐匆匆沖進工作室，喘粗氣，嘴里念叨：“誒呀，差點就遲到了?！?/br>
    王師傅看他一眼，慢悠悠說：“蒙揚，你每天早起十分鐘，就不會這么趕了?！?/br>
    呂蒙揚嘿嘿一笑，“冬天了，被窩跟我說離不開我?！?/br>
    王師傅笑笑搖頭，“就你嘴貧?！?/br>
    呂蒙揚幾口啃完手中的干糧包，換上白大褂，望向正在工作的方城，他叫：“師傅?！?/br>
    方城回他：“嗯？”

    呂蒙揚走到方城對面的工作臺，佯裝無意問：“師傅，你猜我剛在樓下見著誰了？”

    一旁的王師傅突然笑了，“不就是于桐嘛?！?/br>
    呂蒙揚：“誒？王師祖，你也見到啦?！?/br>
    王師傅點頭，“可不是，剛剛我還跟你師傅說了她?！?/br>
    呂蒙揚慢慢道：“我看她大冬天，就坐在電動三輪車座椅上，嘴里吃著大餅，望著我們這層樓，有些可憐?！?/br>
    方城手一頓，轉瞬恢復，繼續(xù)動作。

    王師傅也嘆息幾句：“是啊，小姑娘家的，怎么老一人獨來獨往，看起來年紀不大，應該在上學才對?！?/br>
    呂蒙揚思了思說：“我覺得她應該家境不是很好，早早出來打工賺錢了吧?！?/br>
    王師傅點點頭，覺得呂蒙揚說的有道理。

    “師傅?！眳蚊蓳P抬頭看方城。

    “嗯？”

    “于桐是不是來找你的?。俊?/br>
    “不是?！?/br>
    “可她在這樓里，不就認識你一個嗎？”

    方城抬眼，對呂蒙揚說：“她還認識你，還認識王師傅?！?/br>
    呂蒙揚：“……”

    話畢，方城低頭，聚精會神工作起來。

    呂蒙揚也不再說話，生怕他師傅懟他，他總覺得剛才那一秒，他師傅語氣怪怪的，有點急于辯解的意思？

    呂蒙揚聳聳肩，不管了，他師傅多溫吞一人，很少跟人急，對他更不會急，應該是他多慮了。

    *

    午飯點，一直低著頭的方城放下手中的鑷子，轉了下脖子，這工作，一個姿勢久了，容易得各種脊椎疾病。

    “師傅，王師祖，該吃飯了。”呂蒙揚摘了手套說。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