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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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南方氣候悶濕,往年常有瘟疫,不算稀奇事情。 再說,李真尚已令信州府改糧種藥,今年國庫囤藥甚多,本不足為懼。 誰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今年的瘟疫來勢極其兇猛,波及范圍之廣,堪稱是千年不遇。 原來自秦家軍揮兵南下以降,數(shù)不清的百姓攜家?guī)Э谔油瞿戏健?/br> 流民無處安置,只得露宿街頭,往往成群而居。 一人得病,便一傳十,十傳百,瘟疫擴散迅捷無倫,恐怖異常。 李真尚當即下令開庫放藥,卻是杯水車薪,瘟疫火速綿延至信州府,軍營中無數(shù)將士一病不起,老百姓更是飽受瘟疫荼毒。 信州府一時哀鴻遍野。 李真尚手段狠辣,竟然下令將病死的尸骨拋向賊軍陣營,以至于北城門外病尸堆積如山,瘟氣縈繞,秦家軍中亦有不少士兵染上瘟疫。 秦氏兄弟足智多謀,臨危不懼,早早下令北方軍士將藥材運送至前線,又令軍營中的士兵每天用藥水清潔衣物和帳篷,并堆積的尸山焚燒成灰,就地掩埋。 雖然條件艱苦,但秦家軍早已習慣與蠻族血rou廝殺,怎會畏懼小小疫病? 信州城里老百姓的覺悟,卻遠遠趕不上秦家軍了。 皇帝雖然下令開庫放藥,但愚夫愚婦之間互傳迷信,說本朝皇帝暴虐無道,老天爺這才降下瘟疫兵災;又說吃藥于事無補,只有燒神符喝灰水才能百毒不侵。 謠言一出,信州城內紙價倍漲。 更有好些窮書生為了賺幾兩銀子,竟假扮成道士兜售神符,官府屢禁不絕,皇帝龍顏大怒,索性下旨封了信州府內所有廟宇,更鬧得民怨沸騰。 秦家軍聽得風聲,便趁機往信州城中安插jian細。 jian細在信州街坊間軍營中煽風點火,說道秦大將軍秦克陣實乃攻無不克的戰(zhàn)神,證據(jù)有二: 一,秦大將軍的武器,是一把威風凜凜的黃金長柄刀,形狀肖似青龍偃月刀。 二,秦大將軍上戰(zhàn)場時,總以半張黃金面具覆臉。 如此可見,秦大將軍其實是關二爺與蘭陵王的雙重轉世,那可不就是戰(zhàn)神再生么? 實際上,長柄刀本來就是戰(zhàn)場利器,不只是關二爺,古往今來多有將士使用。 而秦克陣頭戴面具,則是為了遮擋當年受黥刑時留下的墨字,又和關二爺、蘭陵王有何關系呢? 但信州城正逢人心動蕩之時,老百姓偏生愿意相信愚弄之言,再加上瘟疫肆虐,鬧得城內十室九空,鬼氣森森,軍民頹靡,凄涼難言。 九月中旬,秦家軍再度攻城,官軍殊死抵抗,難以為繼。 最終,城門崩壞,百姓哀嚎逃亡,軍士血戰(zhàn)而死。 信州城,失陷了。 秋風涼意徹骨。 一面面黃金飛虎旗在信州城墻上迎風招展。 秦家軍浩浩蕩蕩進入信州府,終于跨過了南北間的最后一道屏障。 秦家軍急速南下,在秦氏兄弟的統(tǒng)率之下,這支大軍紀律嚴明,晝伏夜行,行蹤極其機密,許多底層兵士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正前往何方,只是忠實跟隨上層軍官而已。 由此一來,官軍派去賊軍的密探一無所獲,許多城池往往等到秦家大軍兵臨城下,才倉皇應戰(zhàn)。 秦氏大軍猶如一把利劍,深深插入了獵物的柔軟腹部。 李真尚先失信州,又連連失利,心中悲恨得幾欲吐血,面上則仍然波瀾不驚,指揮若定。 他心機深沉,才智過人,時時猜出秦家軍的下一步目的地,早早派出官軍前往支援。 但朝廷官軍在信州一戰(zhàn)中大有折損,支援途中又難免穿過瘟疫綿延地區(qū)。 許多兵士還未到達戰(zhàn)場就已經(jīng)染病而亡,一支殘軍又如何能守住天下? 秦家軍勢如破竹,連取數(shù)城。 他們嚴密防疫,儲藥充足,乘勝南下,秋意漸濃之時,大軍已劍指京師。 此時,京城已亂作一團。 朝廷之中,百官爭執(zhí)不下:坐井觀天者有之,溜須拍馬者有之,勾心斗角者有之,趁亂投敵者有之……主張奮戰(zhàn)者有之,主張投降者則占了大多數(shù)。 百官泱泱,竟無一人可用。 李真尚好端端一名青年天子,竟給老天爺逼得沒有半分施展余地…… 若非南方突然爆發(fā)瘟疫,誰勝誰負還未可知,但如今天命如此,誰還能力挽狂瀾? 瘟疫不愈,民心大亂,官軍儼然一敗涂地…… 這一天,碧空如洗,秋風如泣。 京城之外,地平線的盡頭冒出了一條不斷蠕動的烏黑長線。 只見那條烏黑長線橫曳著迅速逼來,速度驚人。 不一會兒,京城百姓便聽得群馬嘶鳴,震天撼地。 那條烏黑長線已經(jīng)拖出一片長長陰影。 長影之中,人頭浮動,無數(shù)刀劍閃爍著冰冷寒光,原來是秦家大軍正在全速逼近京城! 秦家軍雖折損頗多,但一路上不斷收編敗軍殘部,此時看來,這支軍隊堪稱是人山人海,綿綿不絕。 大軍儼然逼近城門,轟隆隆的戰(zhàn)鼓聲響徹京畿。 守城軍士登上城樓,只見得四面飛虎旗順風鼓鼓作響,秦家軍方陣整齊,望之不盡,當真是“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再回首望向禁宮,金碧輝煌的皇家宮殿在秋日陽光中熠熠生輝,氣度雍容,寶相莊嚴。 成百上千的朱紅樓閣,宛若染血紅玉般美麗凄絕。 大軍圍城,百官相聚商討對策,卻無人發(fā)言,朝中死一般的寂靜。 夕陽暮色,斜斜照入陰寒的大殿。 年輕的皇帝高高端坐龍椅之上,沉默的眼神徐徐掃過文武百官的面容。 眾人攝于其氣度,竟不敢與之對視。 終于,皇帝閉上眼睛,緩緩吐出兩個字。 他的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清楚聽到,他說的分明是: “降城?!?/br> 文武百官無不駭然。 更有武將搶上一步,大聲說道:“陛下何出此言?賊軍犯我京師,我等自當血戰(zhàn)到底,怎么能去做那投降亡國之奴?” 皇帝神色沖淡,望著遠方,冷冷說道:“此乃朕一人之罪,百姓無辜,何須陪葬?朕意已決,即刻降城?!?/br> 諸臣紛紛拜倒于地。 文官隨即擬定降城詔書,皇帝蓋了玉璽,使者再將詔書送至城外秦家軍軍營中。 秦家軍人接過了降城詔書,飛速送入主帥營帳。 秦氏兄弟看罷詔書,商議片刻,取來筆墨寫下一封受降書,令手下士兵謄抄數(shù)千封,再催動投石器,將數(shù)千封內容相同的受降書盡數(shù)投射入京城城墻之內。 京城百姓只見得無數(shù)信閥從天而降,如飄瑞雪,奇幻無比,于是紛紛哄搶。 人們展信閱覽,見這封受降書寫得簡潔而淺白,大意是:秦大將軍感念皇帝降城之仁心,同意終止戰(zhàn)火。京城守衛(wèi)軍須得大開城門。李氏皇族及文武百官,當齊齊候于朝堂。待戌時一至,秦大將軍自當進宮拜見。 眾人讀了受降書,見秦克陣竟要求皇親國戚及大小官員都齊聚朝中,便知秦氏兄弟是要一網(wǎng)打盡為父報仇了。 李氏皇族的血脈,怕是要在今日斷絕…… 于是,人們暗暗將今日朝堂之會稱為“伏龍會”,乃“飛虎誅天龍”之意。 受降書傳至宮內,官吏貴族無不驚懼。 但勝者為王敗者寇,李真尚既然已降城,自然做好身死殉國的打算,當即下令打開城門,又命御林軍“護送”文武百官及皇族眾人前往朝堂等候發(fā)落。 向來安寧的后宮,此時已是哭聲震天。 一眾皇子貴女心知死期已至,無不哀絕。 賢妃孫淑眼睜睜看著御林軍官搶走幼子,更是哭得昏死了過去。 皇后許吟華搶上幾步,接住了孫淑的身子。 李真尚特地吩咐過,后宮妃嬪只能算李家的媳婦兒,不算是“李姓皇族”,因此不必一同前去朝堂。 他也是為了保全妻妾們的性命,卻也害得人家母子生生分離,好不凄慘。 御林軍官強行奪走了賢妃幼子,一時無處安放。太子李端連忙上前接過幼弟,小心翼翼將這稚嫩嬰孩抱入懷中。 銀雯公主一臉懵懂無知地問道:“太子哥哥,為什么大家都在哭?父皇在哪里呀?” 太子端強忍淚水,轉過頭柔聲答道:“父皇獨自去了太廟,等時辰到了,父皇自然也會去往那伏龍……去往那前朝。” 他實在不忍心將“伏龍會”這三個字說出口,銀雯公主并不明白哥哥的用意,只是迷迷糊糊點了點頭。 幼小的兄妹互相攙扶著走了幾步,銀雯公主忽然又轉頭,問道:“母后,你怎么不來呢?” 許吟華倚在朱墻邊,已經(jīng)哭得肝腸寸斷,哽咽難語。 銀雯公主一臉茫然。 御林軍連聲催促之下,皇子公主等人只得拖拖曳曳繼續(xù)向前走。 秋葉簌簌而落,冷風呼呼吹來。 禁宮之中,抑郁凄楚之意揮之不去。 這一行人是李氏龍裔,數(shù)百年來都是睥睨眾生的傲然存在,豈料今日竟如喪家之犬般落魄。 但喪家犬也只是喪家而已,他們卻是又喪家又喪國,不多時就連性命都要喪失,這般處境,豈不是比喪家犬更加凄慘? 李代嘉在隊伍之中舉目四顧,神色凄然無措。 他早先一直在御書房等待消息,一整天下來,接連聽說皇兄下令降城、秦氏返還受降書、伏龍會等種種厲害消息,自是駭然驚悚。 其后,皇兄獨自前往太廟,御林軍則奉命在宮中到處抓人,李代嘉自然不能幸免。 此時他走在隊伍之中,身邊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凌亂的腳步聲踏踏而前,大家一起走向前朝,走向“伏龍會”,走向滅亡…… 太子端抱著弟弟走在最前面,頻頻回頭望向李代嘉。 他的眼神純凈而堅強,似乎是在隔空安撫六皇叔。 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竟然比李代嘉一個大人還要勇敢。 李代嘉又是感動,又覺得天命何其殘酷。 連端兒這么乖巧的孩子,今日也難逃一死么? 眾人路過宮中塔樓時,忽聽到一聲凄然的呼喚:“嘉兒……” 李代嘉抬頭一看,一名宮裝美婦獨立于樓門之前,正是皇太后朱映眉。 朱映眉此時臉色蒼白,珠淚瑩然,正悲苦萬分地望著李代嘉。 李代嘉從未見過母后如此神情,忍不住大聲喊道:“母后!”說罷匆匆沖向塔樓門前。 御林軍要上前阻攔,太子端回身怒喝道:“伏龍大會就在眼前,六皇叔和太后娘娘從此便要幽冥相隔了,孤倒要看看,今日有誰敢阻撓他們訣別!”